謝翊輕歎一聲,緩緩講述起那段塵封的往事:“傳聞中,他的妻子腹中孩兒並非出自他手,而是村中另一位的血脈。孩子降生,日複一日,容貌愈發肖似那鄰人。起初,麵對鄉親們的竊竊私語,他還是一臉不信,直到某日,在那片鬱鬱蔥蔥的玉米地裡,他無意間撞見了妻子與那人的情景……那一刻,所有尊嚴、多年的屈辱以及為他人育子的苦楚,如潮水般將他淹沒,最終,他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這段平鋪直述的話語,卻道儘了一個陌生靈魂的辛酸與絕望,許秀芳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哀憐,“真是太讓人心酸了,要是換做你,發現那三胞胎並非你的血脈,會不會也選擇在這裡尋覓解脫呢?”
夜色漸深,許秀芳故意挑這樣的話題調侃,顯然存心逗弄。
謝翊一聽,臉色微變,猛地掙脫她的手,怒目圓睜,心中騰起一股無名之火。
不多言語,他邁開大步,意圖迅速逃離這份惱人的糾纏。
“哼,就準你嚇唬我,不準我小小報複一下?真是小氣鬼,心眼比針眼還小呢!”
許秀芳哪肯就此罷休,一邊奔跑追趕,一邊大聲抗議,那模樣頗有幾分孩童般的執拗與頑皮。
“你自己心裡還沒點數,孩子究竟是誰的?”
謝翊牙關緊咬,內心暗自盤算著該如何教訓一下這個愛惡作劇的許秀芳,甚至閃過一絲念頭,要不直接把她扔進冰冷的河水中清醒清醒?
一路鬥嘴,兩人終抵王一民家門。
迎接他們的是主人一家的熱情似火,熱茶、鮮果紛至遝來。
“哎呀,瞧你們說的,來就來了,帶這些東西做什麼,留給孩子吧。我現在有工作,家裡也有田有地,不缺這些。”
王一民推辭著許秀芳提來的紅糖,滿臉真誠。
許秀芳剛要開口辯駁,謝翊卻冷不丁插了一句:“磨蹭什麼,這又不是給你的,是特意給嫂子調養身子的。快接過去,我們還有正事兒,設計圖要看不?”
謝翊話音剛落,王一民便爽快地收下了禮物,臉上滿是感激的笑意。
王一民的妻子向來以丈夫的意見為重,因此當許秀芳遞來的禮品輕巧地落入她手中時,她隻是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與謙遜。
“聽說你倆一天的收入能達到數千元之多,這事兒可是真的?說實話,我心裡半信半疑,總覺得像是從夢裡聽來的故事。”
王一民的媳婦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晃懷中的嬰兒,那孩子瞪著烏黑的眼珠,似乎也對這話題頗感興趣。
許秀芳與謝翊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不禁笑出聲來,默契地摸了摸額頭,心中暗道:這傳言若是再傳播幾輪,怕是要變成許秀芳日進鬥金的誇張故事了。
“哎呀,哪有那麼誇張的事,這傳言越傳越離譜,仿佛我們是坐在樹下,張開口就有金幣落進口袋一般。”
許秀芳無奈地搖了搖頭,眉宇間透著幾分苦笑,對這不實的傳言感到既好笑又苦惱。
王一民的媳婦聞言,緊了緊懷中孩子的包裹,附和道:“可不是嘛,村裡的風言風語,十句裡頭有一兩句是真的就不錯了,大多時候都是人們添油加醋,到最後故事都走了樣。”
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洞悉世情的淡然,那是一種在鄉間生活多年,對人性有了深刻理解後的平和態度。
許秀芳被這直率而實際的話語微微一愣,心頭泛起一股共鳴。
確實,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從修理這樣辛苦且利潤微薄的工作開始呢?
正思索間,方文花已經抱著孩子,輕輕哼起了搖籃曲,動作溫柔而熟練。
“如果你對做生意有興趣,或許我可以給你指條路。”
方文花的話語裡滿是真誠,那雙因日夜操勞略顯疲憊的眼中,卻閃爍著鼓勵的光芒,讓人無法忽視她的誠意。
許秀芳心中一動,雖然沒有太多的期待,但也知道多一條出路總是好的。
於是,她接過了孩子,示意方文花可以繼續說下去。
“讓我先幫你抱一會兒,老話說得好,搬千斤容易,照顧孩子難,這小家夥真是最耗費精力的。”
許秀芳打趣道,臉上洋溢著對這小小生命的喜愛之情。
方文花感激地歎了口氣,將孩子遞給許秀芳後,才得以放鬆片刻,“可算能歇會兒了。我家那位,每天回家隻知道喊累,好像我在家就隻會享清福一樣,其實我也很累的。”
她的話語裡帶著一絲抱怨,更多的卻是理解和寬容。
“男人嘛,都這樣,總喜歡把辛苦掛在嘴邊。”
許秀芳邊說邊向謝翊眨了眨眼,後者則是抿緊了嘴唇,假裝沒有聽見,兩人之間的微妙互動引得空氣中彌漫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詼諧。
王一民和謝翊雖然心中五味雜陳,但卻找不到反駁的話語,畢竟,這的確是許多家庭的真實寫照。
方文花繼續說道:“我弟弟在省城開了一家燈具店,那邊的市場對燈具的要求可高多了,不像咱們村裡,大多還用著老舊的透明燈泡。”
她的眼神裡流露出對外麵世界的向往,仿佛每一個細節都讓她倍感新鮮。
許秀芳深知,對於這個封閉的小村莊而言,能了解到外界的這些變化已是頗為不易,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弟弟建議我也開一家,但看看村裡,還有人家在用煤油燈呢。那些新穎彆致、閃耀著柔和光輝的燈具,又能賣給誰呢?一個燈就是幾塊到十幾塊,對許多人來說,這錢拿來買吃的都比掛在家裡好看要實在。”
方文花認真分析道,每一個字都透露出對現實的考量與無奈。
許秀芳點頭表示讚同,“你說得有道理,穿衣吃飯是基本需求,服裝業近年來的確賺錢,但長遠看,要麼建廠規模化生產,要麼開設實體店銷售,僅憑手工製作,設計雖然獨特,但在效率和成本上遠不如工廠。”
方文花笑了,笑容裡有著對未來的期許,“建廠對我來說太遙遠了,等幾年孩子長大些,送進城讀書,那時候再考慮開個服裝店吧。”
她的夢想,雖遠猶可見,卻也需時間慢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