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許秀芳輕輕挑了挑細長的眉梢,眸中閃爍著一抹探究之色。
陳安平嘴角勾勒出一抹溫文爾雅的微笑,緩緩解釋道:“胡老板與我是同鄉,他偶然間提及有位技藝超群的高手能擺平那些難纏的進口機械問題,我便迫不及待地前來拜訪,希望能得到你的援手,為新引進的設備把把脈。”
“至於酬勞,自是不會虧待,這一點還請放寬心。”
見陳安平態度誠懇,許秀芳秀眉漸漸舒展開來,嘴角牽起一抹和煦的笑容,“都是鄰裡街坊的,能幫上忙自然要幫,這些客套話就免了,咱們還是彆顯得生分了。”
她手指輕點向不遠處槐樹蔭蔽下的老式縫紉機,“你既已光顧了我的小店,我這就去瞧瞧你的設備,權當是結交了一個朋友吧。”
陳安平心中湧過一股暖流,未曾料到她答應得如此乾脆利落,在這緊要關頭為他解了困。
眼瞅著交貨日期隻剩下短短半月,偏偏在這節骨眼上,關鍵的下料機出了岔子,仿佛故意作對似的罷工。
這台曆經滄桑的機器已經服務多年,是從海外引進,其維修難度可想而知。
許秀芳心裡明鏡似的,這些年來,國家正處於重建與發展的關鍵時期,特彆是早期國有企業引入的那些精密機械設備大多依賴進口,因為在世界其他國家經曆工業革命的風起雲湧之時,我們還深陷戰火紛飛的泥潭。
然而,流淌在中國人血液中的,是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科研人員正是憑借著這份堅韌,使得落後的工業體係一步步向世界先進水平靠近。
尋覓這類進口機械的維修專家,不僅要花費不菲,更可能因維修時間的拖延而對企業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正因如此,國家實施了人才培養和發展計劃,而許秀芳恰逢其時地搭上了這趟列車。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她便決心將自己的才智充分展現,固然,賺錢也是她的目的之一,且她誌在賺得盆滿缽滿。
隨後,她帶領著三個活潑的小家夥乘坐著略顯破舊的皮卡車,一路顛簸來到了夏風服裝廠。
陳安平細心地陪伴她將孩子們安頓在工廠內的溫馨幼兒園,隨即二人便直奔問題的核心地帶——車間。
那裡,機油的味道混雜著金屬的冷硬,機器運作的聲音如雷貫耳,對話幾乎隻能依靠提高音量來進行。
陳安平引領許秀芳來到那台龐大的下料機跟前,吩咐道:“你先大致檢查一下,電工師傅很快就會把操作手冊送過來。”
廠裡雖設有專職電工,遺憾的是,這位電工正值休養期,近期內無法歸崗。
日常的電器維修工作電工還能勉強應對,但對於那些屏幕滿是英文、技術含量高的進口設備,除了對機械略知一二的陳安平外,廠裡幾乎無人能駕馭。
許秀芳卻不以為意,輕鬆地揮了揮手:“手冊就不用了,先讓我斷開電源再說。”
陳安平依言行事,而緊跟其後的車間主任和經理,臉上則是半信半疑的神色。
那位頭頂光滑如鏡的主任貼近身旁腰圍驚人的經理,壓低了聲音,眼神閃爍地問:“你說,這事成不成?”
經理用他那滾圓的肚子輕輕拍了拍,嘴角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頭顱左右搖晃,如同撥浪鼓般表示否定。
這時,一名身形瘦削高挑的工人靠近了程廠長,憂慮地提醒道:“廠長,我看她那方法挺野路子的,修不好還好說,萬一弄巧成拙,把機器弄壞了,那修理費可就得咱們自己掏腰包了。”
陳安平何嘗不知道這是公家財產,一旦有所閃失,後果自負,但在這樣的緊急情況下,他又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呢?
在一片老舊而沉悶的廠房裡,機器的轟鳴聲似乎都帶著幾分疲憊,仿佛是在呻吟著它們的力不從心。
麵對這樣的情景,陳安平心中默念:“死馬當活馬醫嘛,反正現狀已經如此不堪,還能糟糕到哪裡去呢?”
真正的關鍵,在於他心中那個大膽而又充滿挑戰的計劃——給廠子裡那些年邁的設備進行全麵升級,讓它們重新煥發生機。
聽聞南方的服裝廠早已步入現代化的快車道,那裡生產線上的革新,不僅多流程實現了智能化操作,就連那些笨重的操作按鈕也逐漸被靈敏的電動控製係統取代,工人不再需要像過去那樣,如同釘子般固定在崗位上,一動不動。
陳安平親自南下考察時,那些場景依舊曆曆在目:一體化的下料機流暢作業,宛如舞者般精準而高效;而曾經風光無限的踏板縫紉機,多數已被高效的電動縫紉機所替代,它們不僅省時省力,還大大提升了成品的質量與美觀。
此刻,陳安平雙手環抱胸前,目光堅定,周身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
“先試試再說。”這句話雖然簡單,卻如一劑強心針。
同事們緊皺的眉頭下,交織著複雜的情緒。
副廠長的眼神則尤為複雜,既有對未知的忐忑,又仿佛隱藏著某種深意,讓人捉摸不透。
許秀芳輕描淡寫地掃了副廠長一眼,自信滿滿地承諾道:“放心吧,德國製造的東西,對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作為資深電氣工程師,德國精密的機械設備幾乎成了她的必修課程,更何況是對付這些老式設備。
副廠長的臉上頓時陰雲密布,似乎對許秀芳的能力持保留態度。
然而,不待他多言,許秀芳已二話不說,戴上了專業手套,身著工人遞來的工裝,一頭紮進了設備的維修中。
她仔細檢查每一個傳動部件,每一條線路,那專注而認真的模樣,就如同外科醫生在進行一場精細的手術。
檢查完畢,許秀芳站起身,輕輕拍去手上的油汙,嘴角勾起一抹輕鬆的笑意:“問題並不複雜,主要是中央控製係統出了一點故障,換個繼電器就能解決。”
這話一出,幾位領導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顯然,他們本以為問題會更為棘手。
副廠長更是滿眼的懷疑與不屑:“換個繼電器就能搞定?如果修不好,責任你來承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