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間桐雁夜的行為陸克多少能理解。
出生魔術世家卻沒有魔術資質的人多半都會長歪,尤其是老蟲子自私自利隻顧自己,對後代又不怎麼上心。
這種生活環境,活成間桐慎二那種垃圾才是正常發展。
遠阪葵祖上也是魔術師出身,對魔術界並不陌生,能對他的處境理解和共情,又總像姐姐一樣照顧他,三重buff迭加間桐雁夜自然扛不住。
奈何鄰家姐姐對愣頭青完全不感興趣,更喜歡秉持優雅的男性,而且共情能力比雁夜想象中更強,遇到遠阪時臣這種以追求根源的終極目標的傳統魔術師也包容體貼……
結果俊男靚女走到一起,順利踏進婚姻殿堂,整天如膠似漆纏纏綿綿,短短幾年時間就造出倆孩子。
而雁夜隻能以叔叔的名義去看看兩人造出來的孩子,並得到遠阪葵禮貌而客套的敷衍。
現在還被老蟲子忽悠著參加聖杯戰爭,榨乾最後一點價值,全身被刻印蟲灌滿,至多能活三個月。
考慮到他還一直被berserker抽取魔力,即使沒有外力乾預也隨時會猝死,聖杯戰爭都未必能堅持完。
“看在你這麼慘的份上就不整你了,把令咒轉移給我,我可以幫你解決身體問題。”
陸克嘖嘖兩聲,向這位愛而不得的舔狗伸出手。
間桐雁夜忍受著體內刻印蟲蠕動的疼痛與反胃,通過與berserker的聯係,他感覺對方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戰敗。
無力回天。
一想到自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結果聖杯戰爭才剛開始就出局,間桐雁夜心中就湧起一股恨意,不是針對陸克,而是針對……遠阪時臣!
其他人說“都是時臣的錯”可能是玩梗,這位是真這麼覺得的!
“你說過……所有的servant都是你的……那麼,遠阪時臣的servant你也會奪走嗎?”間桐雁夜顫抖著詢問。
陸克抵著下巴想了想,“這就不好說了,金閃閃脾氣很差但確實讓我愉悅了一下,能收就收,不能收再送他回老家也行。”
間桐雁夜勉強咧嘴笑了一下,帶著幾分暢快,聽上去最差的結果也是遠阪時臣被奪走servant,失去抵達根源的可能性。
這樣的結果倒是能讓他舒心!
“既然如此,那就給你吧……隻要能讓遠阪時臣付出代價!”
間桐雁夜放鬆身體,正打算將刻印著令咒的手遞過去,身體卻在這時不自然的顫動幾下。
隨後,他仿佛被操控一般,僵硬的收回手,快速後退。
“刻印蟲的控製嗎?”
陸克閒散的收回手,周圍再次響起了窸窸窣窣聲音,整個地下蟲庫的蟲子都發生暴動,悍不畏死的撲向他。
“吱吱吱~”
黏膩惡心的“灰潮”湧來,在靠近陸克時被精神汙染致死,但靠著龐大數量竟也一點點的將他周圍的空間壓縮。
陸克瞅了眼不遠處被刻印蟲操縱的間桐雁夜,輕嘖一聲。
如果把汙染的範圍再擴大點,這個倒黴蛋可能就要被“外神”異化為某種新出爐的“下位眷屬”了,或者直接承受不住汙染死去。
“雖然但是,我好歹也是個‘caster’來著。”
陸克看向被黑灰色使魔覆蓋的某一處,伸出右手對準目標,腦海中翻找出來自其他世界陸克共享過來的“魔法”。
尋常魔術師需要使用魔術刻印一代代傳承的魔術眨眼間就被構築成功,調和、編纂、並入、相乘,空中浮現出點點璀璨的光芒,飛速彙聚到陸克手中,隨著魔力的起伏而跳動。
隨後……
魔力爆發——彗星亞滋勒!
轟!!!
古老的彗星魔法綻放光華,收束的星光璀璨浩瀚,一口氣將前方整個貫穿,宅邸一麵被打通七成,陽光再次降臨在了這座密不透風的陰濕之地。
周圍堆砌的蟲屍一掃而空,被重點關注的某處更是被顯露出類似於被融化的痕跡,殘餘的部分刻印蟲彙聚出乾癟的人影。
間桐臟硯出現在此處,本就死人白的臉色更為缺乏生機,他的肉體早就腐朽,全靠刻印蟲苟活,兩者息息相關,死了這麼多蟲子對他顯然是不小的損失。
“caster,為何要與老夫過不去?”
間桐臟硯滿臉陰沉,深陷的眼窩無比猙獰,強悍的魔力從他體內釋放,整個地下蟲庫都跟著顫抖起來,以此壯大聲勢。
親臨現場他才注意到不對,自己有點衝動過頭了,
以他平時謹小慎微的性格,麵對caster這樣危險的角色做出的選擇居然不是立刻逃跑,而是憤怒失控麵對麵對峙,這完全不像自己。
中計了!
到底是執著於活了五百多年的老東西,眨眼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某種影響順著刻印蟲與他的聯係,將他一點點侵蝕……
間桐臟硯覺得遍體生寒,如墜冰窟,即使如此心中憤怒、怨妒、不甘等情緒卻愈發高漲,恨不得將周圍一切破壞殆儘。
陸克滿不在乎的掏掏耳朵,伸手一彈:“打你就打你了,難道還要挑日子嗎?”
這種“挑釁”的態度顯然讓本就憤怒的間桐臟硯更為惱火,但考慮到雙方的實力差距,他全力抑製著衝動,做出最後的努力。
“真的不能談一談嗎,我並沒有招惹過你,我們之間也沒什麼仇怨……”
“怎麼沒有,蘭斯洛特是我手下的servant,你們間桐家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召喚他,還自作主張的加入「狂化」咒文,你說我們有沒有仇怨。”
憑借最終解釋權在自己手中,陸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間桐臟硯咬了咬牙,他當然也通過使魔見識過昨夜的巷戰,知道“藤丸立香”的來曆。
“聖杯召喚是隨機的……就算是聖遺物也不能完全精準的指定召喚,我們此前並不知曉蘭斯洛特是您的servant。”
“知道也沒用,除了‘宙斯’之類極少數沒落地的從者,其它有名的servant全是我迦裡人!”
什麼玩意兒,“宙斯”!?
間桐臟硯聽得眼睛瞪圓,希臘神話裡至高無上的神王和區區servant是怎麼扯上關係的,
但看著眼前青年言之鑿鑿,還滿臉惋惜,他一時間居然腦子判斷這話是真是假。
不過很快他就放棄判斷,形勢比人強,無論caster說的是真是假,他也足以碾壓自己,生死皆在對方一念之間。
間桐雁夜重新取得身體的控製權,他冷冷看了眼老蟲子,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走向陸克。
手背與手背相抵,紅光一閃而過,陸克手中的令咒又多了兩條,少的那條是昨晚用來召喚蘭斯洛特使用的。
“好,小蘭也捕捉到了!”
陸克一副抓到性格和成長值都不錯的神獸後的表情,輕快的吹了聲口哨。
感覺對麵沒有再動手的意圖,間桐臟硯見狀鬆了口氣,心中異常的情緒也稍稍減退,語氣放緩。
“這樣的話我們就沒什麼敵……”對的必要了吧。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周圍的環境在不知不覺間換了樣子。
…………
鬱鬱蔥蔥的山林,不見人煙,不聞蟲鳴鳥叫。
月光柔和的灑在古老建築之上,靜謐得有些不真實,青磚紅瓦的寺院入口懸掛著“柳洞寺”的牌匾。
間桐臟硯這才注意到,自己那使用不老不死之術苟活而千瘡百孔的身體變得年輕、健康,充滿活力,他正欲細看,卻發現靈魂仿佛困頓在這具身體,完全無法動彈。
沒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周圍的場景再度變化,來到一個地下空洞。
昏暗的光線中,四道人影若隱若現。
為首的老者一頭銀發,古典法袍神聖而肅穆,雖被歲月侵蝕腐化,卻仍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
間桐臟硯心頭一震,在漫長歲月中封存的記憶漸漸複蘇。
這是隻要見過就絕不會忘記的人,世界僅有五位魔法使之一的寶石翁基修亞·澤爾裡奇·修拜因奧古!
抵達根源之渦,未被同化沉淪,活著回來的魔法使!
明晰這個信息後,他頓時明白了現狀。
這是聖杯係統剛剛建立的時期,是他還是“瑪奇裡·佐爾根”的時期,是他……尚未忘卻目標的時期。
“我相信你們的理念,為到達根源,遠阪、愛因茲貝倫、瑪裡奇三家將攜手開拓道路,說出你們能提供什麼吧。”
澤爾裡奇看向包括間桐臟硯的三人,語氣莊重。
率先站出來的是寶石翁的弟子,遠阪家的先祖——遠阪永人,他語氣專注,英倫貴族般的儒雅的臉上滿是嚴肅。
“遠阪家提供架設聖杯的靈脈。”
間桐臟硯的身體不受控製向前一步,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響起,那是尚未腐朽的,充滿信念感的聲音。
“瑪奇裡家提供令咒,用於束縛作為祭品的servant(從者)。”
某些情緒隨著記憶匣子的打開而複蘇,讓他無所適從,間桐臟硯感覺自己的視線看向最後一人——冬之聖女,羽斯緹薩·裡姿萊希·馮·愛因茲貝倫。
她有著純白的長發與紅寶石般的眼睛,長相和愛麗絲菲爾幾乎沒有差彆,隻是更為聖潔、純淨的容貌,穿著潔白的聖衣,那是曾經的瑪奇裡所欽慕的對象。
“愛因茲貝倫家提供抵達第三法的魔法陣。”
冬之聖女的聲音平和淡雅,其中又隱隱有著夙願即將達成的喜悅。
待三人宣讀完畢,澤爾裡奇微微點頭,莊重宣告。
“那麼,由我翁基修亞·澤爾裡奇·修拜因奧古作為見證者和主持,開始吧!”
冬之聖女緩步上前,以殉道者之姿躺在刻滿魔法陣的祭壇之上,作為儀式的開啟,她將獻祭自己。
沉重的石塊寸寸落下,那是可以輕易碾碎人體的重量,但在場沒有人阻止,對於探索根源的道路,活祭是微不足道的代價。
“為了根源……”
間桐臟硯看著冬之聖女微笑著被石塊碾碎,血水被魔力牽引彙入魔法陣中,複雜而神奇的聖杯係統從無到有建立,心中的某處被牽動。
悲傷、痛苦、抑鬱、悔恨……
種種複雜的情緒在“瑪奇裡·佐爾根”心中翻騰,再過渡到間桐臟硯的意識,讓他也被帶入情感漩渦中。
自己與自己是最能共情的,當寄托於過去的自己身上時,他的情緒也跟著被帶動了。
不對勁……
間桐臟硯極力克製著複蘇的情感,但毫無作用。
不講道理的“心靈乾涉”肆意擺動著靈魂和意誌,進程一旦停止就無法結束。
過往的記憶變得無比深刻,甚至反過來將現在的自己反噬,往事一幕幕回蕩在眼前,想要活的更久之前的自己,被時間流逝所異化之前的自己,追逐根源與聖杯之前的自己……
混亂的思緒中,間桐臟硯腦海中突兀的浮現出一個問題。
回到的話,最開始的願望是什麼?
…………
再次睜開眼時,間桐臟硯眼中的狠厲和凶殘已然消退,乍一看竟像個慈祥和藹的老爺爺。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陸克,深深鞠了一躬。
“以瑪奇裡·佐爾根之名,感謝您的幫助,caster,多虧有你我才能找回自我。”
陸克眉頭一挑,嘴角微微翹起:
“不用謝不用謝,我就是覺得這樣你待會會更痛苦一點而已。”
“啊?”
間桐臟硯顯然沒料到會得到這個答案。
“已經徹底墮落的人什麼樣的痛苦都會麻木吧,找回自我,重新獲得良知,這樣慘叫才能更鮮活,更真切……”
陸克攤攤手,語氣帶著幾分玩味,“我是個混沌·善嘛,做事講究從心。”
間桐臟硯還是呆滯的表情,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陸克嘴角笑容加深,“剛剛翻閱了一下你的記憶,使用不老之術的耗材是三百三十七號人,其中大多數是生命力旺盛的青少年和小孩子,我的規矩是殺一賠十,所以你待會得死三千三百七十次才能解脫。”
“啊,對了,為了索取和存儲魔力,你還用刻印蟲這種淫物對一百三十三名女孩下手,嗯……當然,同樣也是假一賠十。”
陸克看向還活著的那些刻印蟲,某種無形的汙染開始改造那些使魔,讓它們脹大、增生、變得更為異化……更為難以描述。
“放心,考慮到你是個五百多歲的老人,我會提供精神治愈,每次你精神崩潰時都會貼心的幫你黏回去。”
間桐臟硯聽得麵色呈死灰,嘴唇顫抖。
“正常情況下,拯救一個惡人,不該放過他,讓他將功折罪嗎?”
“抱歉,我是結果論派的,想無罪辯論建議你找上帝。”
陸克認真建議,又突然搖頭,“差點忘了,另一個世界裡的上帝貌似是我的合夥人,那你可能還是得有罪。”
“神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