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樊忠的家人安排好了吧。”
在錦衣衛滿京城抓人的時候,皇宮禦花園裡擺了一場小酒宴,宴請的隻有張輔一人。
或許是對這位老帥的尊重,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錦衣衛並沒有對他用多大的刑,隻是將其關起來,偶爾盤問一些問題。
然而稍微年輕一點的樊忠,就沒有如此好的待遇了,而且他還是皇帝的親衛將軍,是主要針對的目標。
在年初的時候,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因為撐不住刑罰,又得知家裡被抄家,親人被關進了大牢,一個兒子被活活的打死。感覺看不到希望的他,選擇了自我了結。
這位護衛了皇帝的親衛將軍,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一生。
死後,孫太後也沒有放過他,下令讓人進行了鞭屍,最後殘破的屍身被扔進了亂葬崗,被惡狗和野獸吞噬。
今天派人去找的時候,就找到了幾根殘破的骨頭,還不確定是不是他的。
“都安排好了。”
朱瞻基開口道:“我親自去的,把他的小兒子接了出來,幾個女兒也從教坊司接回來了。”
“至於其他的……”
說到這,朱瞻基沉默了。
眾人也沒再吭聲。
張輔舉起酒壇,仰頭猛灌著酒水。
“嘩啦!”
壇子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張輔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兄弟,我對不住你啊。”
看著痛哭張輔,老爺子隻能沉默的拍著這位老夥計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要放跑一個,凡是參與謀害傷害樊家人的,一律給予懲戒,以告誡樊將軍在天之靈。”
朱瞻均繼續道:“樊忠忠心護主,戰場之上奮勇殺敵,其功不可沒,封忠勇侯,世襲三代,由其子領其爵位。”
正在嚎啕大哭的張輔,猛的站了起來,來到朱瞻均麵前,跪下用力的叩頭。
“臣代老兄弟,叩謝陛下聖恩!”
朱瞻均起身將對方扶了起來。
“沒有什麼聖恩不聖恩的,這是皇家欠你們的,也是天下百姓給你們的認可。”
讓對方坐下,朱瞻均看著對方道:“你當務之急是好好保護好身體,這個時代的大明,還需要您這位肱骨之臣。”
張輔畢竟年齡大了,又在陰暗的牢房裡關了一年多,今天禦醫檢查了一下,告訴朱瞻均等人幾乎已經透支生命了。
也就是心中執念在撐著,不然這位老將恐怕也要撒手人寰了。
不想讓對方因為執念完成徹底放鬆,朱瞻均彆想著給對方一個新的執念。
土木堡一戰,再加上這一年來的內鬥,武將集團也陷入了沒落,需要一個領頭羊站起來,重新拉起武將集團。
沒有了武將集團的牽製,將來的皇帝恐怕壓不住文官集團。
交代完張輔,朱瞻均招了招手,朱祁鈺走了過來。
“跪下。”
朱祁鈺連忙聽話的跪下,不過他跪的方向是朱瞻均和老朱的人。
“不是我,是英國公。”
朱祁鈺聽話的轉向。
“這……”
張輔連忙閃開,朱瞻均卻伸手拉住了他。
“英國公,你也知道,我們在這裡待不了多久。”
“國不可一日無君,混亂一年的朝政,已經嚴重影響天下了。”
“我本想讓我那弟弟朱瞻墡上位,但考慮著他的性格,他定然不會接受。”
“而且我那大哥也有後人在,貿然將皇位傳到其他脈,對後麵將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祁鎮已經不適合了,所以經過我和太爺爺,爺爺等人的商量,決定繼續按照那份詔書,由朱祁玉擔任下一代君主。”
“不過這孩子從小缺少教導,許多老臣已經離世了,其他人我也不放心,隻能把這孩子交給你了。”
“陛下。”
張輔身體一顫,他明白這是對他的托孤。
托孤這詞,說起來有點不合適,但整體意思也大差不大。
“還請英國公不要推辭。”
朱瞻基走上前,拱手深深行了一禮。
“張家小子你就彆拒絕了,彆人想當這個差事,咱還看不上呢。”老朱也是開口相勸。
滿朝文武除了那個於謙之外,還真沒有幾個讓他看上眼的。
但於謙這個人,在老朱看來,對方忠誠的是天下,而不是哪一個皇帝,他覺得不適合托孤。
整個朝廷能適合這個位置的,也就是張輔這位,經曆六朝的老臣了。
好家夥,這一算,老朱突然發現張輔這家夥挺能活的。
雖然他活著的時候,這小家夥才剛出生沒多久,但那也是洪武朝的人呀。
按照曆史,他大明隻有十六帝,可張輔這家夥就經曆了7個,這也是在史冊上罕見的存在啊。
見幾位帝王都在勸,張輔也不再糾結,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
“臣,謹遵陛下旨意。”
“不對呀。”
張輔剛答應下來,一旁正吃著東西的朱厚照,突然站了出來開口道:“那要是二太爺爺當了皇帝,那不是沒我爺爺啥事兒了嗎。”
“沒了我爺爺,那我爹更不可能當皇帝了,我爹當不了皇帝,那好像也沒我啥事兒了吧。”
朱瞻均抬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你哪那麼多的屁事,你們家除了你爺爺有點本事之外,就因為你爹文官做大,你連個兒子都沒留下,整天就知道胡鬨。”
“說不準在這個世界換個人,大明走向不一樣的強大發展。”
跪在地上的朱祁鈺,聽到朱厚照的話還有點擔心。
然而朱瞻均這話一說,他瞬間放心了,轉身向著朱瞻均:“還請二叔放心,將來如果我的孩子不適合當皇帝,我會選擇見深來接手皇位,保證大明的傳承。”
朱瞻均嗯了一聲,也沒說什麼。
這話聽聽就得了,皇位到手裡,誰舍得放棄。
就像他,如果自家臭小子不適合當皇帝,朱瞻均費儘一切也會培養,而不是把位置讓給大侄子朱祁鎮。
人就是如此,東西一旦落到手中,就會自然而然的覺得這東西是自己的,不想著再轉贈他人之手。
“瞻基啊,你不用陪著我們了,去處理你的事情。”
交代完了朱祁鈺,老朱邀請張輔坐下繼續喝酒。
酒杯端起的那一刻,他突然對著朱瞻基,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
也端起酒杯的朱瞻基,手頓了一下,幾息之後,將酒水一口而儘,起身往後宮走去。
在他身後,一個護衛還端著一個盤子,上麵擺著一壺酒和一道白綾。
“兒子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如今你爹也在,還有你爺爺,相信這個皇位還是你的。”
乾清宮中,也舉行了一場小家宴,孫氏一臉的歡喜,不斷的朱祁鎮夾菜。
錢皇後照顧著兒子朱見深,但目光卻是一直沒有離開朱祁鎮。
家人臉上都有欣喜,朱祁鎮卻是表情有些暗淡,機械的吃著碗裡的飯。
朱祁鎮也沒有太多的奢求,他知道原先的曆史,他和母親犯下了太多的錯。
他能留在空間裡乾活,還是老朱和二叔等人看在一脈相連的份上,讓他一直工作下去贖自己的罪過。
可他的母親不行,對方不是皇室成員,父親又對母親產生了厭惡。
如果是在土木堡之變前,母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然而這一年的內鬥,讓大明險些破碎,其主要原因就是他母親。
“怎麼了?心情不好,是不是你爹說你了。”
見兒子隻是吃飯不吭聲,孫氏放下了筷子,關心的問了一句。
“那份詔書你應該知道是真的,你能認出那是我的筆跡。”
朱祁鎮也放下了筷子,目光直直的看著母親。
孫氏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散,麵對朱祁鎮的目光,她平靜的點了點頭。
“沒錯,在拿出來那一刻,我就認出是你的筆跡,但我必須說那是假的。”
“我為了你鬥了一輩子,我付出了整個一生,我不允許到最後,我的努力,我的付出,變成一場黃粱一夢。”
“你一甩手倒是簡單,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朱祁鈺繼承了皇位,我還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會有好下場嗎?”
“自古被剝奪儲君位置的太子,有幾個活下去的?”
朱祁鎮沉默了,端起碗繼續吃飯,沒有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鎮兒,你告訴為娘,你在那邊到底有什麼地位,能不能保下為娘奮鬥一輩子的一切。”
“他不能。”
朱祁鎮還沒有回答,門外響起了一個冷冷的回應。
聽到這個聲音,孫氏激動的站了起來,看向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影。
可等對方走進來,看到對方護衛手中托盤端的東西,孫氏臉上的驚喜變成了驚恐。
過了許久,她才平複下來,憤怒的看著走過來的那個人,突然淒涼一笑。
“好一個無情帝王家,好一個冷酷無情的明宣宗!”
半晌之後,朱瞻基從屋中走了出來。
帶著妻子孩子默默跪在門口的朱祁鎮,向著朱瞻基磕了一頭,隨即起身踉蹌的走入了其中。
“娘…”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在身後響起,正往外走的朱瞻基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天空的明月,一聲輕歎幽幽道:“自作孽不可活,但願你也老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