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來了”
“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孫承宗眉頭皺了皺，轉頭看著身邊的眾人：“時間不早了，都散了吧。”
“哦，對了，陛下賞我百年後配享太廟，這是我孫家天大的榮譽，
但陛下話中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後人若是犯錯，可不會仗著我的名頭對你們網開一麵，
我把醜話說在前麵，小打小鬨就算了，但誰敢作奸犯科，不用陛下下旨，老夫親自廢了你們！”
一眾小輩瞬間老實了，打完招呼後退出大堂。
看著安靜的大堂，孫承宗朝著一邊的管家道：“請他進來，大門不要關！”
管家給孫承宗泡了杯茶後，才朝著大門走去。
片刻之後，袁崇煥進了大堂，一屁股坐在左手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聞著袁崇煥身上的酒氣，再看看滿是愁容的臉龐，孫承宗心中歎了口氣，但依舊沒有說話。
他自然猜到袁崇煥來找他做什麼了。
此次建奴破關之前的異動，朝廷已經通知了寧遠，讓他們注意建奴動靜。
可建奴繞道破關了，寧遠沒有消息傳回。
如果這是情報問題，倒也就算了，無非就是個失職的問題。
可問題是，建奴破關前，袁崇煥竟然上書賣糧給喀喇沁等三十六家，而建奴借道的又剛好是喀喇沁部。
如果賣糧了，那是不是間接的支援了建奴呢
這種情況扣個通敵的罪名，都沒有問題。
今日封賞大典，至始至終，皇帝都沒有搭理袁崇煥，這就說明皇帝對袁崇煥不滿了。
袁崇煥也意識到了，這會兒來求救呢！
足足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袁崇煥似乎是酒醒了，抬頭看著一臉淡然的孫承宗。
“老師，我想辭官了！”
“想死你就辭！”
孫承宗將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臉色沉了下來。
“你是不是覺得，你是薊遼督師，麵對建奴，你是權威，這種大事你必須要知情
你是不是覺得，此戰你們遼東沒有參與，皇帝不信任你
你是不是覺得，你們在遼東與建奴打了那麼久，取得了寧遠大捷、寧錦大捷，而此次封賞沒有你們，你心裡不甘覺得不公平
你是不是覺得，陛下沒有采用你的平遼策……”
孫承宗一連問了五六條，每問一條，袁崇煥的臉色就陰沉了一分。
每一條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中了。
孫承宗見狀，心裡再次歎了口氣，他和袁崇煥相識六七年了，共事了好幾年，對這名學生的性格太了解了。
兵法有天賦，目的性極強，有謀略，這都是好事。
但性格剛烈，脾氣倔強，愛誇海口，剛愎自用，甚至說氣度極小，這點在與滿桂、王之臣等鬨矛盾的事情早有印證。
“元素，寧遠傳著你和建奴有勾結，陛下並沒有相信，
可在陛下嚴令不許賣糧給喀喇沁等三十六家，你倒好，竟然跟在朝堂上再三反對，
你再三保證喀喇沁隻是一時的被建奴武力逼迫，可事實呢
單憑這件事情，砍了你都不為過。
你覺得沒有封賞你們不公平，那以前大戰戰死的人封賞了嗎對他們就公平了
再說了，陛下決定的事情，憑什麼就一定要讓你知道”
袁崇煥這會兒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許多，雙手因為用力，青筋暴跳。
“元素，上一次因為不滿魏黨侵占功勞，你辭官，這次你不滿封賞又要辭官，你這是要做什麼以此威脅陛下嗎
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如果在此關頭辭官，以皇帝的性格，老夫可以保證，你今生都不可能被重新啟用了！
大明已經恢複生機，馬踏建奴隻是早晚的問題，而鎮守遼東也不是非你不可！
現在宣府有滿桂、大同有黑雲龍，偏關有朱童蒙、西安那邊有洪承疇、薊鎮有孫祖壽，
除此之外，還有忠貞侯秦良玉、英國公張維賢、禁軍都指揮使孫傳庭、騰驤四衛和勇士營、天雄軍指揮使，每一個都很能打。
你想想講武堂的性質就知道了，陛下這是要網絡天下的將才，你覺得還會缺一個你嗎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你即便軍法天賦再過人，還能比的上這些人的總和
即便沒有他們，還有袁可立袁閣老，你覺得你和袁閣老相比怎麼樣
你再想想，以這次的雙方戰損看，遼東軍士真的有陛下手中掌控的力量強嗎”
……
每一句話，都深深的讓袁崇煥震動，他是暴躁，但卻聰明絕頂。
“行了，該說的不該說的，老夫都說了，你自己思考吧，如果真想辭官，那明日早朝就上辭呈吧！
另外，你到我這府上，估計這會兒已經傳到了陛下那裡了，你好自為之！
來人，送客！”
管家走進大堂，看著袁崇煥：“袁督師，請！”
袁崇煥站了起來，朝著大堂外走去，隻是走了幾步後猛然轉身看著孫承宗。
“老師，我想知道，此次建奴入關是不是陛下在幕後推動的”
聽著嘶啞的聲音，再看看已經恢複了平淡的袁崇煥，孫承宗放下茶杯，淡淡道：“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建奴破關的消息傳回朝廷，老夫才被安排提調後勤！”
“話又說回來，是陛下推動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
袁崇煥沉默了，以他對孫承宗的了解，孫承宗絕對沒有敷衍他。
“老師保重！”
說完這句話，袁崇煥大踏步離去。
看著離去的袁崇煥，孫承宗喃喃自語：“人心難測呀！”
而剛剛泡完澡的崇禎，聽完錦衣衛送來的情報，隻是淡淡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
第二天早朝，群臣剛行完禮，王承恩就捧著一道聖旨走了出來。
“袁崇煥接旨！”
群臣頓時心中一震，臉色都肅然了起來，暗道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在孫承宗擔憂的目光中，袁崇煥出班直接跪了下去。
“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建奴聯軍繞道蒙古攻擊大明……袁崇煥身為遼東主帥，寧遠負有失察之責，
此戰建奴傷亡慘重，三年內遼東無戰事，著撤去薊遼督師之職，調任遼東經略……欽此！”
“臣叩謝陛下聖恩！”
袁崇煥聲音很平淡，接旨後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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