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三條”
孔胤植歎息了一聲,臉色變化了好一會兒,仿佛在做重大決定一樣。
“第一條,放棄衍聖公的稱號,放棄孔府大部分、甚至全部家產,遣散大部分弟子,隻保留最嫡係的一脈數人,
自此孔府隻是朝廷凝聚天下士子的台前之人,一切都聽從皇帝的安排,
或許衍聖公的稱號還能保留,孔聖光輝還能繼續延續!”
“族長,你……”
一人剛要出聲反駁,孔胤植擺了擺手:“不要急著反駁,你們想想皇帝為什麼要打壓我們”
“無非是忌憚我們孔府對天下士子的號召力!”
“有可能是眼饞我們孔府千年積蓄的家產,如果拿下我們家產,朝廷至少幾年內不缺銀子,
有了這筆銀子,朝廷或許能徹底的恢複生機!”
“有可能是孔府擋住了朝廷的詔令,例如陝西還地於民,最終都繞不開我們,
隻有將我們乾掉,既能獲得大批田地,又能震懾其它世家!”
“或許是穩固皇權,畢竟民間傳言皇權不下曲阜,新帝年少,胸中豪情,想拿我們開刀!”
“去年,國子監監生鬨事,皇帝想廢了太祖給讀書人的特權,雖然最終勸阻了,但依舊廢除了律法特權,
我估摸著皇帝想徹底的廢除,我們也是繞不開的一道坎!”
……
這一刻,大堂內眾人充分的體現出了孔聖後人的智慧,利弊分析的清清楚楚。
“大明如此局勢,要麼一直衰落下去,直到建奴打進山海關,覆滅大明,
要麼內部百姓起義,席卷大明,整個大明亂成一鍋粥,再現群雄割據的局麵,
要麼就徹底的打破,不破不立,重塑規則,再續希望!
要麼,在衰落中求變革,以變求發展,窮則變,變則通,一通百通,你們覺得如今是哪種”
眾人瞬間想到了最後一種可能。
縱觀新帝登基的近一年時間,除掉閹黨、更換內閣六部九卿、拔掉八大蝗商和晉王、還地於民、整頓兵政,
無論是哪種,都能看出皇帝在求變,在改革。
尤其是陝西的還地於民,妥妥的利器。
即便朝廷對外敗了,陝西八百萬百姓會站在皇帝一方,希望分到土地的百姓會站在皇帝一方。
陝西麵積何等的大,且易守難攻,大軍能迅速進入陝西的通道就那麼幾個,
諸如東北方的函穀關、東方的潼關、東南的武關、西南的大散關。
守住這幾個關口,小股軍隊進入陝西也隻有覆滅的下場。
西安本就是數朝古都,有延綏鎮(榆林)、寧夏鎮、固原鎮、甘肅等四個軍鎮在手,
麵積廣土地多、百姓支持、易守難攻,這就等於有了根基,即便是出了問題,也能退守陝西,以待反攻的機會。
如果崇禎聽見了孔府眾人的議論,他一定會罵一聲:娘希匹的,你們是老子肚中的蛔蟲嗎
崇禎穿越來時,就有這個打算,改革不成,若是建奴入侵,北京守不住,就去陝西,以圖東山再起。
至於說去南方,去他媽的,自掛東南枝都不會去南方。
南方的那群人比建奴更難搞,去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傀儡,弘光、隆武就說明了問題。
堂內眾人臉色很是難看,比在孔府外看著弟子被砍、牌匾被砸還要難看。
如果選擇這條路,所有的錢權名利都將與他們無關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即便他們是孔聖後人,學富五車,但這就是人性。
“族長,第二條路呢”
“第二條路,煽動天下讀書人,給皇帝壓力,迫使皇帝收手!”
眾人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這一點他們剛剛就提到了,但現在孔府被封閉,他們就算是想出去煽動都做不到。
即便是這裡的消息被傳出去,估計也會被孔府弟子惡跡的事情所吸引,選擇觀望。
更何況,逼急了皇帝,不管不顧,直接砍了孔家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條行不行,還有待商榷。
看著眾人的神色,孔胤植猶豫了一下,艱難道:“第三條路,聯絡建奴或者蒙古諸部,爭取外部力量壓製朝廷,獲取機會!”
眾人臉色大變,滿眼的不可思議之色。
“不行,絕對不行,老夫寧願死,也不會給建奴當狗!”
“族長,我們孔家雖然先後臣服金、蒙、元、明,但那都是在朝廷末路,新朝誕生的時候,
我們隻是世家、文人,沒辦法對抗大軍,也無法力挽狂瀾,這能理解,
可現在朝局雖然動蕩,但依舊還算穩,此刻聯絡,一旦消息走漏,孔府真的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讚同,可以聯絡,但絕對不是現在!”
“族長,聯絡建奴,這不是坐實了聖子通敵的事情嗎
不等建奴打進來,朝廷就先滅了我們,曲阜城外盧象升帶來的天雄軍能輕易的將孔府抹殺掉!”
“族長,我更擔心您剛剛說聖子的那種猜想,既然大明忌憚我們,那建奴就不忌憚嗎
他們無法出手,難道就不會偽裝成山賊、悍匪、憤怒的百姓,將孔府屠了嗎
大戰之後,我們積累的財富正是他們需要的。”
“族長,三思!”
……
眾人紛紛反對著,不是反對著聯絡建奴,隻是反對現在聯絡的時機不對。
不管怎麼說,他們心中依舊是鐵打的孔家,流水的王朝!
三條路,唯有第一條可以走,但他們不願意。
“族、族長,出事了!”
一道疾呼聲響起,隨即出去通知犯事弟子集合的孔衍泰衝進了大堂內。
不待孔胤植開口,孔衍泰就快速的複述了起來。
“族長,外麵張貼了一份詔書,是遵化那邊的戰報,
大致意思是說建奴的六萬五千聯軍被明軍圍殺了,大明隻戰死了十萬餘將士,阿敏、莽古爾泰等……
一名建奴首級賞二十兩銀子,戰死的人補給三年的餉銀和以後每個月領取五鬥糧食……賞銀和撫恤銀都已經在漢兒莊城發放了。”
“一派胡言,老四,你胡說什麼”
“什麼這怎麼可能”
“建奴聯軍全部戰死”
“隻有皇太極、豪格、多鐸逃出去了”
……
眾人猛的站了起來驚呼著,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孔胤植也站了起來,臉色雖然平淡,但雙手卻是顫抖了一下。
“你確定是朝廷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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