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好?”
車內,麵容俊逸翩然,此刻卻是板著麵孔一副問罪模樣的馮暮雨睇著正襟危坐老實的馮雲,嘴裡吐出三個字。
馮雲不敢說她“從西山寺回來怎麼可能不好”之類的話,剛才大兄進來的臉色都恨不得把她給撕了。
“大兄可安心,妹妹無恙。”馮雲乖乖巧巧。
馮暮雨瞪她:“可錯了?”
馮雲點頭,坐直了身子:“若有下次,出手時必以雷霆之勢叫敵不敢貿然出手,平日除了護衛己身,還要防備敵對的動勢,如果有可能就要削弱敵對,叫他無法威脅,實在不行就想法子讓他自作孽,惹得眾怒,群起而攻之,我就可以……啊——”
馮雲沒說完,腦門上挨了一腦瓜崩。
“你在胡說些什麼?這些是小女郎該想的?”
“昨兒你大姐姐去了翠逸園告知了母親,可那是你大姐姐說的,你呢?連封家書都沒有,小白眼兒狼一個,你是忘了在家裡吃吃喝喝躺了十二年了,是不是?不知道家裡有人擔心呢?我,母親,還有你二姐姐,你都忘了是不是?”
馮暮雨越說越生氣,杵著馮雲的腦門隻恨不得把這丫頭杵到車底下去。
“啊,我錯了。”
“以後不敢了。”
“隻要我出了家門,就寫家書。”
“……”
馮雲連連討饒。
再不服她就真被按到車底下了。
最後,馮雲覺得自己的腦門就要被戳出個洞來。
當車子再次停下,馮暮雨押著馮雲出了車子,馮雲才知道竟是剛到家。
馮雲愣愣:“大兄是在何處……”
“城外十裡。”馮暮雨冷哼。
馮雲:“……”
難怪大兄在車裡欺負她這麼久!
“大兄,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馮雲小臉兒上誠懇的盈盈閃動。
馮暮雨頷首:“我知道。”
遂深衣長袍輕斂,又是翩然俊逸,“走吧,母親等你許久了。”
啊?
馮雲眼睛瞪的大大的。
馮暮雨輕輕一笑:“怎麼?你回家不先向母親請安?”
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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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逸園中。
鎮國公世子夫人坐在主位高座之上,臉色微沉,旁邊的馮暮雨神色淡淡,另一邊馮清麵帶擔憂之色。
正中,馮雲跪在蒲團上,老實的低眉垂首。
“可有疏漏?”鎮國公世子夫人問道。
“沒有。”馮雲道。
剛才馮雲把昨兒在清池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然都是該說的,不該說的她一個字也沒提,比如那首詩詞是怎麼來的。
她也明白母親的意思,雖然昨兒馮妙已經說了,但所言者不同,總會有哪裡說的不甚清楚明了。
“你祖父怎麼說?”鎮國公世子夫人問。
“祖父沒說。”馮雲道。
鎮國公世子夫人看向馮暮雨:“知道該如何了?”
“是,祖父的意思是晚輩之間的玩鬨,此事兒子必當處理妥當。”馮暮雨道。
鎮國公世子夫人長長吐氣,也似是將胸口的悶氣泄了出去,“如今你父親雖還未曾歸京,但鎮國公府仍是朝中脊頂。”
“是,兒子明白!”馮暮雨麵色冷肅。
鎮國公世子夫人欣然,也對馮雲擺了擺手:“你也起來吧!”
李嬤嬤過來扶起馮雲。
“夫人也是關心女郎。”李嬤嬤道。
馮雲低聲應著,向世子夫人行禮:“是,女兒知道了,女兒謝謝母親。”
藏在腦袋裡的小人兒更是淚流滿麵。
終於她不再是犯人了~
鎮國公世子夫人看著乖巧的馮雲,往日裡一直顰著的眉頭也不由得緩了幾分。
夫君是鎮國公府的世子,自家的兒郎習武,哪怕是馮暮塵馮暮修兩兄弟也勤練槍騎之術,她也覺得無可厚非,可一小女郎平日裡如清兒一般習畫琴棋才是世家女兒之途,若非是念著夫君辛苦,她才不會任她妄為,平日裡冷眼看著,也是想著這丫頭能早些明白,哪裡想到竟有昨日之事。
若非這丫頭一力攬起,今兒個京都內外就是鎮國公府的笑話。
夫君歸來在即,若是生出事端,豈不是道鎮國公府無人?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鎮國公世子夫人喃喃。
低著頭的馮雲心頭一跳,連眼角都不敢動。
好吧,在她弄出這首詞之前她就該想到這首詞會傳唱。
幸好爺爺什麼話也沒說。
應該是默認了吧~
“三妹妹。”馮清抓住馮雲的手,眼裡淚光閃動。
“二姐姐,我沒事。”馮雲道。
“那就好。”馮清連連點頭,抓著馮雲的手不鬆。
馮雲也沒掙紮,隻覺得小白花的手有些涼。
“昨兒在西山寺待了一夜,你可學了什麼?”鎮國公世子夫人問馮雲。
馮雲道:“祖父要我讀誦‘六韜’。”
“什麼?”
鎮國公世子夫人呼吸微緊。
六韜,是公爺最為看重的兵書,竟然也叫這丫頭讀了?
馮暮雨眉梢揚起,笑意含在眼中,袖下的手指不由撚了又撚。
當初他也是十二歲方讀六韜,祖父說《孫子兵法》是總綱,六韜才是大略,祖父一生征戰,從無敗績,就是因熟讀六韜。
如今祖父親自教導,可見雲丫頭也是當真入了祖父的眼。
“啊~”馮雲低呼。
馮清連忙鬆開手。
看到母親兄長都看向自己,馮清愧然羞澀:“是女兒太過激動難抑,祖父通儒碩學,有祖父教導,三妹妹必然一日千裡。”
鎮國公世子夫人失笑:“你呀,莫不是嫉妒了?”
馮清咬唇不語。
鎮國公世子夫人笑得更是愉悅。
“往日裡瞧你們姐妹連小臉兒都沒紅過,倒是叫我都以為小時候跟姐妹之間爭吵是我的不是,今兒個總算是看到了,兄弟姐妹之間難免了誰多一點少一點的,論在父母是無意,論在你們不過是小取舍。”
“你們祖父所授當是好運氣,可若不仔細學習,也未必能學出什麼來,昨兒個晏師父也誇清兒聰慧,可承衣缽,何嘗不也是光彩,若是落到雲兒身上,雲丫頭怕是早就躲著跑了。正是彼之蜜糖,此之砒霜。”
“你們都是我鎮國公府的兒女,自當以我鎮國公府為念,其他的都不過如此。”
聽著母親的話,馮暮雨馮雲馮清都口稱應諾。
隻有馮清的眼底的恨意越發的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