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臧霸顫巍巍的抬起頭,極度複雜的眼神,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張遼。
張遼他自然是認得的。
當年呂布為徐州之主,他與張遼名義上還是同僚,皆為呂布的部屬。
臧霸卻萬萬沒料到,當年那個跟隨呂布,灰溜溜的逃往淮南之人,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劉備的部下。
他更是作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被張遼刀架在脖子上。
“張…張文遠~~”
臧霸咬牙切齒,憤恨的眼神悲射向張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張遼卻是歎了一聲,臉上掠起幾分遺憾之色。
“臧霸,這麼多年來,誰為徐州之主,你都是擁兵自重,從不參與徐州之爭。”
“為何這一回,非要改弦更張,如此積極的為袁家賣命,與大將軍為敵?”
“你以為袁家當真能得天下,你以為大將軍當真會敗在袁紹手中嗎?”
“可惜啊,伱是聰明一世,愚蠢一時,你押錯了賭注!”
臧霸身形一凜,悲憤的臉上再添幾分羞愧。
顯然,他心裡那點如意算盤,已儘數被張遼戳穿。
“張文遠,我……”
“來人,將此賊押解回盱眙城,交由大將軍處置!”
張遼卻無暇再聽臧霸說半個字,長刀一收,厲聲喝道。
左右劉軍一擁而上,便將臧霸五花大綁拿下。
張遼環掃眾敵,厲喝道:
“泰山兵聽著,臧霸已為我生擒!”
“歸降大將軍者,免死!”
“頑抗者,殺!”
這一聲威喝,也將殘存的泰山兵,震到耳膜發麻,肝膽皆碎。
眼見孫觀戰死,臧霸被俘,他們僅存的丁點僥幸心理,也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於是。
幾千號泰山兵,成片成片的丟下武器,跪倒在岸灘一線,向劉軍求饒請降。
夜色降臨之時,盱眙上空的喊殺之聲,終於沉寂下來。
城頭上。
劉備已是意氣風發,聽取著陳到宣讀戰果。
“此戰我軍斬敵四千,俘敵約有五千餘眾。”
“孫觀,吳敦,尹禮等泰山軍諸將,儘皆為我等斬殺。”
“臧霸已為張將軍生擒,稍後會押解回城。”
陳到將諸將彙總上來的戰果,大聲宣讀了出來。
當聽得臧霸被俘時,劉備眼眸微微一震,不禁感歎道:
“看來這一戰,臧霸和他的泰山軍,已是全軍覆沒!”
蕭方一笑,拱手道:
“恭喜主公,收複徐州之戰首戰大勝。”
“說起來,主公還要感謝袁譚,幫主公鏟除了泰山軍這顆大毒瘤,不至於將來主公收複徐州時,留下了隱患。”
劉備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蕭方的言下之意。
徐州總共就五郡國,臧霸孫觀這幫泰山寇就占了東海和琅邪兩郡國,這就等於分去了徐州接近一半的地盤人口。
從陶謙時代起,他們就擁兵自重,每每坐看徐州為外敵入侵,坐看徐州易主而不出手相救。
這意味著,無論誰為徐州之主,隻能以三個郡的實力,與外敵對抗。
這也是徐州為何易主如此頻繁的根源。
沒辦法,人家是傾一州之兵殺來,你隻有三郡之兵來對抗,實力上差距巨大,你拿頭來抵擋?
誰讓你家裡邊有根牆頭草,手握一半家產卻占著茅坑不拉屎,坐看你被外人捶爆卻不出手相救,由著外人鳩占鵲巢呢。
而此番劉備若收複徐州,正常情況下,臧霸理當繼續做牆頭草,等到他與袁譚分出勝負後,再上表假意歸降。
對方歸降,你沒有理由不接受吧。
那麼臧霸和他的泰山軍,便成建製的保留了下來,大概率會繼續盤踞於徐北,繼續擁兵自重。
徐州的五根指頭,就依舊斷了兩根,沒辦法握成一隻拳頭。
這就是蕭方為何要說,臧霸和泰山軍,乃是徐州的毒瘤隱患的原因。
可現下,這一切的隱患都不存在了。
臧霸為表對袁家忠心,率泰山軍傾巢而出前來自投羅網,一戰全軍覆沒,泰山諸將儘數伏誅。
盤踞徐北近十載的泰山軍,就此隕落。
那麼將來他收複徐州時,自然便能將琅邪和東海二郡國一並收複,讓徐州重新回歸到事實上的統一。
“軍師言之有理,泰山軍盤踞徐州這麼多年,這顆毒瘤確實該當剜除,徐州的分裂也該當結束了。”
劉備收起了感慨,眉宇間掠起決毅之色。
話音方落,腳步聲響起,是張遼登上城樓。
“主公,遼幸不辱命,斬殺敵將孫觀,生擒敵首臧霸,特向主公複命!”
張遼麵帶著興奮,向著老劉拱手一拜。
劉備哈哈一笑,拍著張遼肩膀大讚道:
“今日一戰,吾終於見識了並州狼騎的實力,果然是名不虛傳,可與文錦的西涼鐵騎媲美!”
“此戰,文遠你堪為首功!”
張遼嘴角也微揚笑意,心中一塊大石頭就此落地。
身為武將,他自然清楚,自己在陣營中的地位,得靠著拳頭,得著戰功打出來。
自歸順於劉備之後,雖極受劉備的厚待,卻未立寸功,令張遼心中始終不安。
現下一戰擒臧霸,斬孫觀,立下首功,證明了自己的實力,確立了自己在軍中的地位,他自然是長鬆一口氣。
張遼不敢倨功,謙遜了一番後,便叫將臧霸押解上城樓來。
須臾。
一位半身是血,神情黯然惶愧的俘虜,便被拖至了劉備跟前。
看到臧霸一瞬間,劉備眼中一道寒芒掠起。
“大將軍啊,霸知罪了!”
“霸不該畏於袁譚逼迫,不自量力來偷襲大將軍!”
“霸今已幡然悔悟,願重歸於大將軍麾下,為大將軍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啊!”
臧霸也不愧是牆頭草,一見劉備便果斷一個滑跪,情真意切的求饒起來。
劉備出兵之前,本就已定下了斬臧霸祭旗的目標,原本是打算話不多說,直接斬了臧霸。
卻沒想到,臧霸出人意料這一跪一求,卻令他一時又猶豫起來。
“泰山軍雖全軍覆沒,但此人盤踞徐北多年,其根基深不可測,隻要他振臂一呼,輕易又能糾集起一路兵馬。”
“若是彆將倒無所謂,此賊毫無忠義之心可言,其反複無常可比呂布,心心念念的便是擁兵自重。”
“今主公好容易才擊滅泰山軍,豈可因一時心軟聽信了他求活的謊言,留下了他的性命?”
“主公可是要以徐州為基地,進而收複中原,又豈能在徐州留下這麼一個隱患?
“方請主公以大局為重,以徐州將來的安定為重,斬此賊祭我戰旗,永絕徐州內患!”
蕭方將臧霸抽筋剝皮,將他骨子裡的反複無常,呈現在了老劉麵前。
這一席話,令老劉打了個寒戰,那一絲遲疑猶豫,瞬息間煙銷雲散。
眼眸中殺意再起,劉備遂是擺手喝道:
“軍師言之有理,吾要以徐州為基地收複中原,絕不能容許徐州留有半點隱患。”
“來人,將臧霸這反複無常之徒拖下去,斬首祭旗!”
陳到得令,當即一擺手,左右白毦兵一擁而上,將臧霸拖起。
臧霸懵了,再看劉備的眼神,仿佛見鬼一般。
不對啊,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劉備嗎?
原本他是自認拿捏了劉備性格,不就是仁義嘛。
隻要我說幾句軟話,伏首求降,你劉備顧慮著仁義之名,沒有理由不接納我的求降。
隻要我活著,將來覓得機會逃回徐北,我振臂一呼輕輕鬆鬆又拉起一幫人馬!
手裡有兵,我就在袁家麾下就還有立足的本錢。
可惜啊,他對劉備的認識,還停留在當年劉備執掌徐州之時,怎料如今的劉備早已脫胎換骨。
我依舊仁義!
但我的仁義,卻不會濫用在你這樣反複無常之徒身上!
“劉備,你不是仁義之主嗎,我已願降你,你為何還要殺我?”
“劉備,你這個假仁假義之徒,早知如此,我當年就該出手相助呂布,把你扼殺於徐州啊——”
臧霸悲憤懊悔,歇廝底裡的叫聲響起在城頭,卻被白毦兵無情拖走。
悲叫聲戛然而止,一顆人頭落地。
劉備長吐一口氣,仿佛壓在心底多年的一口鬱氣,今日終於又宣泄出了幾分。
而這口鬱氣,則是源自於當年痛失徐州。
他負手而立,目光轉向了盱眙以北,徐州山川大地,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已然儘收眼底。
“徐州,我劉備終於打回來了!”
劉備發出一聲長長的感慨,爾後豪氣狂生,喝道:
“傳吾將令,各路兵馬即刻向盱眙集結,大軍沿泗水北上,直取下邳!”
“這一戰,吾要擊破袁譚,收複徐州!”
…
下邳城南,校場。
袁譚正扶劍立馬,檢閱著台前列陣而過,浩浩蕩蕩的袁家大軍。
“按照攸推算,此時臧霸應該已拿下了盱眙城,淮南大門已然經被咱們一腳踢開。”
“我七萬大軍也已集結完畢,糧草準備充足。”
“大公子,今日檢閱完將士們之後,就該誓師南下,直撲淮南了。”
身旁的許攸笑眯眯的給袁譚勾勒著藍圖。
陳宮,陳登等“外人”,卻是眼神狐疑,聽不明白許攸口中,所謂“臧霸已拿下盱眙”是為何意。
袁譚臉上浮現意氣風發的笑意,讚許的目光瞥了許攸一眼:
“子遠,此戰吾若能擊破劉備,速取淮南,你便為首功!”
“你的功勞,我袁家不會忘記,袁譚更絕不會忘記!”
許攸聽出了袁譚話外弦音,這是在給他許諾,將來袁譚繼承袁家大位後,定然不會虧待你許攸。
許攸會意,忙是笑眯眯的恭維道:
“大公子神武雄略,有主公之風,攸能為大公子出謀劃策,略儘綿薄之力,乃是攸的幸運。”
這一通馬屁,拍的袁譚是心曠神怡,信心爆棚。
於是哈哈一笑後,袁譚馬鞭一揮:
“傳吾將令,大軍即刻揮師南下,沿泗水——”
“報——盱眙急報!”
一騎飛奔而至,打斷了袁譚的下令。
“啟稟大公子,盱眙急報。”
“我軍中了劉軍埋伏,一萬泰山軍全軍覆沒,臧霸等泰山諸將,皆為劉備所殺!”
“劉備正統帥大軍沿泗水北上,入侵我徐州,向我下邳城殺奔而來!”
校台之上,一片嘩然。
袁譚那揚起的馬鞭,也懸滯在了半空,臉上的意氣風發已凝固成了愕然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