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郭嘉身形微微一凜。
屠城泄憤這種事,自家老板可是真乾過。
當年一伐徐州,就是打著給老爺子曹嵩報仇的旗號,屠到徐州血流成河,泗水為之阻塞。
這些年來,經過他們的從旁規勸,曹操的殺性收斂了許多,屠城的次數明顯減少。
隻是今日曹昂之死的刺激下,似乎把曹操內心中那個魔鬼又給放了出來,當年血洗徐州的一幕未必不會再現。
郭嘉想要規勸曹操,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這要是劉備還處弱小,剛剛占據南陽時殺了曹昂的話,反倒能規勸得了曹操。
隻要大軍討伐南陽,逼迫劉備伏首稱臣,以曹操的氣量以及徐州的教訓,還真有可能納了劉備投降,放棄屠城泄憤。
甚至還會將劉備捧上高位,以顯示他的胸襟氣量,給四方諸侯做榜樣。
可惜,現在的劉備太強了。
強到了曹操絕無可能吃掉,甚至強到有可能劉備聯手袁紹,反將曹操瓜分吃掉的地步。
這種局麵下,劉備怎麼可能還會降你?
連一絲的機會都沒有!
對曹操而言,這也就意味著,他失去了展示胸襟氣量的機會。
那麼以曹操的性情,唯一的選擇,便是與劉備不死不休,屠城以泄憤。
哪怕是嘴上放出狠話,以向劉備複仇為由,激起曹氏和夏侯氏宗親,乃至於外姓諸將的憤怒,借此來凝聚人心,激發他們的鬥誌。
想明白了這一節,郭嘉揣摩懂了曹操的心思,遂是收起了規勸之詞,隻暗自一聲歎息。
大帳內。
曹洪,夏侯尚等宗室諸將們,果然被激起了怒火,皆是慷慨激昂的表示,願追隨曹操死守官渡,擊破袁紹,爾後揮師南下血洗荊揚,為曹昂報仇雪恨。
於禁等外姓諸位,自然也不甘示弱,紛紛也憤然表態,個個叫著要為曹昂複仇。
見得眾將的鬥誌被激起,曹操暗鬆了一口氣,心中稍稍寬慰。
就在他心情稍稍好轉時,糧曹王垕匆匆入帳,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糧草已不足十日!
曹操眉頭一皺,剛剛好轉的心情,再次蒙上了一層陰影。
“前日荀令君來信,稱已儘全力籌措糧草,隻是最新一批糧草,還得十六日左右,才能送到官渡前線。”
“如今營中糧草,卻隻夠支撐十日,確實有些讓人頭疼啊!”
郭嘉指尖戳著額頭,眉頭凝成了一字寬。
帳中眾將們的慷慨激昂,頓時都蔫了下去,個個都束手無策。
這上陣殺敵死戰,他們能行,糧草吃光了他們卻沒辦法,難道還能憑空變出來不成?
曹操沉吟良久,拂手喝道:
“傳令下去,就將大鬥改為小鬥分糧,再多撐十日便是。”
王垕吃了一驚,忙是拱手提醒道:
“司空,這大鬥改小鬥分糧,將士們糧發少了,若是吃不飽,必會心生怨言,影響到軍心啊。”
曹操嘴角上揚,眼中透出一絲詭色,卻道:
“你儘管以小鬥發糧便是,若真到了將士們生怨,軍心有變那一天,你隻需借吾一樣東西,將士們的怨氣自會平息下去?”
王垕一愣,便想將士們的怨氣,自然得用糧草來平息,自己還能憑空變出糧草,來幫曹司空平息怨氣不成?
“行了,伱不必多問,隻管依令分糧便是!”
曹操也不多解釋,拂手喝道。
王垕告退而去。
“司空要借我一樣東西,平息將士們的怨氣,要借我什麼呢…”
王垕麵帶著困惑,一路喃喃自語,默默離去。
目送著王垕背影,曹操嘴角掠過一道不易覺察的陰詭。
…
官渡以北,袁軍大營。
“什麼!”
“劉備竟敢先發製人,襲我下相?”
“一萬兵馬被他三千人擊潰,乾兒竟然還被生擒?”
袁紹看罷手中袁譚送來的急報,不禁駭然變色,拍案怒起。
就在白天時,他的土山才被曹操的霹靂車所破,剛剛從惱火之中緩過勁來。
這氣兒還沒有理順,袁譚馬上又給了他當頭一悶棍:
下相失陷,一萬兵馬死傷無數,呂曠被殺,高乾被俘!
攻取盱眙,威脅江東,解呂布之危的計劃,就此告破。
袁紹是出離的憤怒了!
我身為天下最強霸主,誰人不對我畏懼三分?
你劉備倒好,我還沒有對你用兵,你竟然敢先下手為強,先來發兵惹我?
殺我部將不說,竟還俘虜了我外甥!
就這麼不把我袁紹放在眼中嗎?
“這織席販履之徒,當真是猖狂之極,焉敢如此藐視老夫!”
深感被冒犯的袁紹,勃然變色,將那道急報憤然扔在了地上。
眾謀士們一片嘩然,多數附合袁紹,憤怒於劉備的猖狂。
唯有沮授卻壓下了驚異,將袁紹扔在地上的急報撿起來,細細的端詳審視。
急報之中,將太史慈假扮呂軍,以送傳國玉璽為名,誘使高乾出城相迎,爾後趁機發難生擒高乾,順勢擊破一萬袁軍的經過寫明。
袁譚還在急報中推測,太史慈的偷襲之計,極有可能是出自於一個叫龐統的劉備謀士。
“假扮呂布軍,還自稱是送傳國玉璽,這意味著他們算出了主公向呂布開出的發兵條件。”
“故而他們才將計就計,利用這個發兵條件,先發製人殺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得不說,這個龐統智計當真是了得。”
“這劉備麾下,除了那蕭方之外,竟然還有如此厲害的謀士?”
沮授唏噓感慨,眉宇間漸漸浮現出深深忌憚。
爾後深吸一口氣,臉色凝重的一拱手:
“現下我軍失利,大公子已分不出足夠分兵再救呂布。”
“這劉備麾下謀臣武將是臥虎藏龍,若再為其得到淮南,其實力恐怕將遠超曹操。”
“主公縱然擊滅曹賊,奪取了中原,想要再南下討滅劉備,一統天下,難度恐怕也將倍增。”
“授以為,我們不能再拖下去,當儘快擊破官渡,收複許都。”
“爾後主公方有希望揮師南下,會合了大公子的東路軍團,搶在劉備攻破壽春前兵臨淮南!”
“劉備,才是阻礙主公一統天下的真正大敵!”
袁紹身形一震,仿佛被沮授一席話點醒一般,驀的後背打了個寒戰。
他回想起了自己急著南下的初衷,不就是因為年勢已高,要在大限到來之前,完成一統天下的偉業嗎?
就算擊敗了曹操,奪取了中原諸州,卻被劉備阻擋在了江淮,令他有生之年無法實現統一天下的大業,最終不還得抱撼而終?
“公與言之有理,吾絕不能讓那織席販履之徒,阻擋了吾統一天下的腳步!”
“必須要速破曹賊,踏平官渡,拿下許都!”
袁紹再次拍案而起,眼中透著一股決然與急切。
沮授上前一步,趁勢進言道:
“所以授以為,再這麼跟曹賊在官渡耗上去,非是長久之計!”
“曹賊的軟肋就在於糧草,主公當利用我們的騎兵優勢,派輕騎繞過官渡,深入敵後不惜代價的劫襲其糧草!”
“隻要斷了曹賊糧道,其中必不戰自潰,官渡輕鬆可破也!”
袁紹眼眸放亮,略一沉吟後,喝道:
“顏良,文醜聽令!”
“吾命你二人,分統我幽燕鐵騎,依公與之計,繞過官渡襲劫曹賊糧草!”
“吾要在一月之內,斷了曹阿瞞的糧道,一舉拿下官渡!”
兩員河北上將,慨然領命。
袁紹來到帳門外,負手而立,目光越過官渡壁壘,望向了更遙遠的南方。
“劉備,你當真以為,你一個織席販履之徒,救得了你劉氏江山,擋得住老夫一統天下,開創我袁家王朝的腳步嗎…”
一聲自負的冷笑聲響起。
…
壽春城,南門城樓上。
呂布俯視著城外劉軍圍營,臉色陰沉,眉頭深鎖。
自得到了袁曹兩路救兵敗北的消息後,劉備便重新堵上了圍營缺口,裡三層外三層修築了數道土牆圍塹,徹底把壽春城圍成了一座孤島。
此時的呂布,完全失去了與外界的聯係,已是身陷絕地。
“啟稟溫侯,我庫府存糧已不足一月,末將依溫侯交待,已改用小鬥給士卒發糧。”
“隻是將士們吃不飽,私下裡已是怨聲頗多,軍心士氣跌落的厲害。”
“溫侯,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呀。”
部將高順登上城樓稟報,又給呂布陰鬱的心情來了個雪上加霜。
呂布拳頭一擊城垛,咬牙切齒道:
“外無援兵,內無糧草,本侯當真要被那大耳賊困死在這孤城之中嗎?”
左右呂家眾將,皆是彼此對視,神色黯然。
絕望二字,在眾將的眼中流轉著。
“到了這般地步,爾等誰還有扭轉困局的良策,就都彆藏著腋著了,速速道來!”
呂布抱怨歸抱怨,完了還得麵對現實,想著如何生存下去。
陳宮思慮片刻,張口便想要進言。
高順卻搶先一步,拱手道:
“溫侯,局麵到了這般地步,我們恐怕已無力回天。”
“末將以為,不如仿效徐州舊事,再向劉備請降。”
“那劉備素來寬仁大度,說不定真會準了溫侯請降,溫侯方能保全性命,保住這一眾將士部曲,將來才有再起的希望呀。”
呂布陡然變色,驚怒的目光射向了高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