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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這不可能!”
陳宮亦是駭然變色,瞬間失了謀主的氣度,一躍而起衝了上去,將兩名親衛手中的密報奪了下來。
他雙手都在發抖,難以置信的迫不及待急看。
這兩道急報,太過聳人聽聞了。
曹操明明無兵可調,又如何變出來一支兵馬,偷襲了陽泉?
關鍵是壽春圍城的劉軍,並沒有大規模抽調的跡象,便證明劉備並未向陽泉增兵。
那陽泉的守軍,又是如何擊破了曹軍偷襲?
甚至還斬了曹操的嫡長子?
還有下相城。
袁軍可是有一萬有餘啊!
劉備又是如何以區區數千兵馬,如此輕易的擊破數倍的袁軍?
還生擒了袁紹的外甥?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太過的不合常理,令陳宮不敢相信其真實性。
直到他展開情報,看到那白紙黑字記錄的兩場戰役的整個經過時。
陳宮身形漸漸凝結,倒吸起涼氣,眼珠爆睜到鬥大,一張臉也扭曲成了愕然一瞬。
“以潁水西岸山崗做烽火台,提前探知曹軍假扮商人來襲,於渡頭設伏半渡擊之…”
“佯裝我軍護送傳國玉璽,騙得高乾親自出迎,生擒高乾,一舉破城…”
“龐統,陸遜…劉備麾下,除了那蕭方之外,還有這麼多奇謀之士?”
“這,這…”
陳宮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漸漸變的絕望起來,愣愣怔怔的僵在了原地,手中兩份帛書情報也脫手飄落在地。
兩路外援斷絕,壽春城徹底被圍成了絕地。
不光是蕭方,龐統也好,陸遜也罷,劉備隨便拉出來一個謀士,智計都在他之上。
這一刻,陳宮是徹徹底底的陷入了絕望與無力之中。
“為什麼?”
“曹操敗給大耳賊便罷,袁紹乃天下最強,竟也能敗給那大耳賊?”
“本侯不信,本侯不信!”
呂布將破碎的魂魄,強行拉回了自己的身體,一聲歇廝底裡的咆哮,幾步衝上去,將陳宮失落在地的情報撿起。
白紙黑字,殘酷的事實看過後,他便與陳宮一樣,身形搖搖晃晃倒退半步,臉形扭曲成了絕望愕然的一瞬。
“敗了?曹操和袁紹也敗給了大耳賊?”
“劉備隨便一個謀士,隨便一員部將,就能斬曹操的兒子,生擒袁紹的外甥?”
“當真沒有能阻止大耳賊了嗎?”
“難道,本侯當真要被困死在壽春,當真要死在那織席販履之徒手中嗎?”
呂布聲音顫栗,喃喃自語著,一屁股跌坐了下來。
無儘的絕望與悲憤,已是籠罩了他的身心。
府堂之內,曹性等呂家諸將,皆是陷入了一片恐慌大亂之中。
…
官渡,曹軍壁壘。
百餘座投石機,正轟然發射,將數不清的石彈擲上天空,轟擊向壁壘外的土山。
曹操捋著細髯,麵帶著諷刺的冷笑,欣賞著袁軍土山崩塌,士卒倉皇慘叫的盛況。
壓製了他多日,令他和他的士卒吃儘了苦頭的土山,今日終於是被破了。
曹操忍不住哈哈大笑,讚許的目光轉向身邊那位謀士:
“劉子揚,你進獻的這霹靂車,當真乃是神器!”
“此番若能守住官渡,擊破袁紹,你功不可沒也!”
曹操對劉曄大加讚賞,眼神中甚至摻雜著幾分感激之色。
原本他和他的將士們,被袁紹的土山之策,壓製到束手無策,士氣低落。
關鍵時刻,幸得劉曄獻上了霹靂車之策。
這種改良型的投石機,其命中率和威力都遠勝於普通投石機。
正是仗著這種新式投石機,今日曹操才能轟塌了袁紹的土山,挽救了即將崩潰的軍心士氣。
“能為司空分憂,乃曄之幸也。”
劉曄謙虛了一番,接著拱手提醒道:
“袁紹這邊我們暫時還能支持抵擋,但曄自淮南而來,知壽春城屯糧不足兩月,呂布縱然再有通天本事,最多也隻能支撐兩月。”
“曄以為,司空還得有所做為,絕不能放任劉備圍破壽春,全據淮南呀!”
聽得劉曄的提醒,曹操和郭嘉對視一眼,捋髯哈哈大笑起來。
劉曄一臉茫然,不知曹操為何突然大笑。
作為剛剛投奔曹操未久的謀士,他顯然還沒進入到曹營核心圈,自然不知郭嘉的偷襲陽泉之策。
“現下子脩應該已拿下陽泉城,子揚乃是自己人,奉孝,告訴他也無妨。”
曹操收起了笑聲,向郭嘉拂了拂手。
郭嘉遂也收起笑聲,將自己獻計曹操,調馬騰西涼軍出潼關,會合許都三千鎮軍,由曹昂統領,偽裝成商船沿潁水南下偷襲陽泉的布局,不緊不慢道來。
劉曄恍然大悟,眼眸中的擔憂之色,轉眼已化為了折服欽佩。
“原來是曄杞人憂天了,司空竟早已布下這奇襲之策,以解呂布之危。”
“郭祭酒這一招確實是妙啊,那劉備以為司空已無兵可調,卻萬萬料不到司空還能調西涼軍出關,還偽裝成商船奔襲陽泉。”
“如郭祭酒所說,大公子此刻確實應已攻下陽泉,捷報說不準已經在來官渡的路上了。”
劉曄的驚喜是溢於言表,對曹操大表了一番敬意。
曹操再次哈哈一笑,讚許的目光看向郭嘉:
“若果真如奉孝所說,吾既破了袁紹土山,又解了呂布之危,便能高枕無…”
曹操得意之言尚未出口。
於禁匆匆忙忙而至,臉色凝重道:
“司空,典韋馬岱他們回來了,剛剛從南麵出營,看樣子應該是出事了。”
曹操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化。
郭嘉跟著臉色一變。
左右曹營謀臣武將們,無不神色一震,所有人都從於禁的稟報中,聽出了不祥的預感。
典韋馬岱他們,可是跟著曹昂,前去偷襲陽泉。
若然得手,理當繼續鎮守陽泉,派信使來報捷便是,何需親自歸來?
除非…
眾人皆是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
曹操臉色一變,轉身便大步流星,近乎用慢跑的步伐,直奔南營門去。
郭嘉等人也神色慌張,皆是跟了過去。
南營門處。
不足三千的曹軍敗兵剛剛入營,正與官渡壁壘中的曹軍同袍,講述著陽泉慘敗的經曆。
典韋和馬岱二人,則神色黯然,半跪在地上,似乎犯了什麼大罪一般,等著曹操前來。
馬岱的手中,還捧著一隻木匣,匣壁上染有血跡。
大步趕來的曹操,看到二人這般樣子時,猛然止步,後頸霎時間冷若寒冰。
“你們二人,伱們,你們…”
曹操眉頭深皺,拳頭已然握緊,聲音已略帶顫音。
馬岱不敢吱聲,隻得瞥了典韋一眼。
“主公,韋辜負了主公對韋的信任,韋有罪啊!”
典韋額頭砰的一聲狠狠磕在了地上,羞愧到無顏麵對曹操。
曹操慌了,急是喝問道:
“什麼辜負了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來啊!”
典韋淚流滿麵,隻是自殘一般不停的磕頭叩首,口中不停的說自己有罪,卻始終不說罪在何處。
曹操無奈,隻得衝著馬岱喝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莫非偷襲陽泉失利?”
“子脩呢,他為何不親自前來向吾複命?”
曹操已發現曹昂不在,臉上的慌張不安,已是無法掩飾。
“司空,我們中計了。”
“那蕭方早料到我們會偷襲陽泉,事先已令那關平…”
馬岱見典韋不吭聲,自己不敢隱瞞實情,隻得將陽泉兵敗的經過,如實道來。
從蕭方提示陸遜,利用潁水西岸山崗做天然烽火台,到關平在渡頭設伏,半渡擊之,重創他們登陸偷襲之兵,再到自己兵敗被俘…
所有一切,不敢隱瞞,如實的向曹操稟明。
曹操倒吸一口涼氣,愕然的轉過頭來,顫巍巍的望向了郭嘉。
郭嘉已是額頭冷汗直滾,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中湧動著和曹操一樣的震撼駭然。
“神機妙算,洞若觀火到如此地步,這便是謀聖的境界嗎?”
“這樣的人,天下間誰能是他的對手……”
郭嘉喃喃自語著,仿佛那份與生俱來的自信,在這一刻已被無情摧毀。
四周的曹營眾人,無不是一片震驚失措,方寸大亂。
唯劉曄一人,最先冷靜下來,急問道:
“馬將軍,你既是為劉備所俘,為何又能與典將軍一同歸來?”
“還有大公子呢,他為何不與你們同歸?”
曹操打了個寒戰,猛然抬起頭,猙獰爆睜的眼睛,死死射向了馬岱。
馬岱隻得咽了口唾沫,將手中那隻木匣,哆哆嗦嗦的推至了曹操跟前。
“岱是被俘之後,才從劉備口中得知,大公子在亂軍之中,為敵將關平所…所殺!”
“劉備所以放末將歸來,隻是想借末將之手將大公子首級送還司空,還想借末將之口勸說司空放棄插手淮南戰局,否則他會提兵北上直取許都!”
“末將過淮水後,與典將軍相遇,兩人才會一同歸來向司空複命!”
馬岱以顫栗的語氣,將這噩耗道了出來。
爾後那雙顫抖的雙手,將木匣小心翼翼的打了開來。
一顆血淋淋的首級,呈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四周死一般靜寂,所有人的臉色都凝固在了驚駭的瞬間。
曹操臉色則為猙獰變為震駭,再由震駭,變成了無儘的悲憤。
當他抱著一絲僥幸,探頭望向木匣時,自家兒子熟悉的臉龐,赫然撞入了眼中。
“昂兒啊——”
曹操仰天一聲悲憤大叫,身形晃了一晃,轟然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