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官渡,曹營壁壘。
此刻曹操正負手立於帳門處,遠遠望著營外一座座土山,居高臨下的朝著他的壁壘肆意放箭。
而他的士卒們,則隻能如縮頭烏龜那般,龜縮於壁牆之上,忍受著袁軍箭雨的壓製。
甚至,有袁軍士卒還在土山上撒尿,以示對曹軍的羞辱。
曹操拳頭暗暗握緊,臉上流轉著幾分恨色,最終卻隻能無可奈何一聲輕歎。
自黃河防線失守以來,他就被迫撤退至提前構建好的官渡防線,依托於數條水係為屏障,將袁紹十五萬大軍限至於官渡這片狹窄的地形上。
袁紹自然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利用兵力上的優勢,強行在他壁壘前堆起數十座土山,居高臨下以箭矢亂射。
麵對袁紹的騎臉戰術,曹操卻束手無策,隻能激勵他的士卒們隱忍堅持。
隻是這時間一天天過去,士卒們漸漸不堪忍受這般屈辱的龜縮防守,軍心士氣日漸低落。
“東線子孝將軍來報,由於兵力嚴重不足,徐州又無險可守,子孝將軍不得不放棄了東海琅邪等徐北諸郡國,將有限的兵力收縮至下邳固守。”
“子孝將軍懇請司空,能儘早徐州增派援軍,否則他在袁譚五萬兵馬的威逼下,隻恐支撐不了多久。”
身後的程昱默默宣讀著曹仁的告急文書。
那一字一句,如雪上加霜,令曹操的心情更加沉重抑鬱。
“若能提前拿下淮南,還能多得數萬淮南悍卒,徐州就能有足夠兵力阻擋袁譚那小子。”
“現下這般局麵下,吾哪裡還有多餘兵力,去增援下邳呀。”
“回書子孝,叫他再堅持堅持吧。”
曹操一臉無可奈何,輕歎著擺了擺手。
程昱也歎了一聲,默默領命。
曹操則回到帳中,緊盯著地圖,似乎迫切的想要想出一個打贏袁紹的方略。
腳步聲響起,郭嘉手執一道帛書,神色異常的步入了帳中。
“司空,荀令君剛剛從許都發來的急報,呂布派人向朝廷求救來了。”
曹操心頭一震,驀的回過頭來,眼神中已平添幾分不祥之色。
“劉備調關羽率襄陽軍團東下,出其不意突襲淮南,接連攻陷六安,陽泉諸城。”
“呂布回救陽泉不成,為關羽伏擊大破,士卒損失過半,劉備趁機攻陷成德城。”
“現下劉備兩路兵馬已逼近壽春,呂布恐守不住壽春,隻得派使者往許都,向天子求救!”
郭嘉語氣凝重,將荀彧書中內容儘數道出。
曹操一把奪過郭嘉手中書信,滿眼驚疑的目光,重新又讀了一遍。
良久後,倒吸一口涼氣。
“吾圍攻陽泉城兩個多月,卻未能撼動分毫,卻為劉備輕鬆攻破。”
“我該說是呂布太過無能,還是那劉備太強,強到無論是誰在他麵前,都不堪一擊呢?”
曹操將書信扔在了案幾上,嘴角掠起幾分無奈的苦笑。
“司空,劉備自得那蕭方輔佐後,實力就如滾雪球一般是越滾越大,越滾越強。”
“自他拿下江東後,又得了許多江東謀臣武將歸順,實力更是強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今他能如此之快的攻城掠地,兵臨壽春,雖說在我們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郭嘉一番分析後,臉色變得冷峻起來,拱手道:
“但不管如何,劉備兵圍壽春已成事實,淮南即將易手也是事實。”
“一旦我們失去了淮南這片屏障,劉備大軍就能順潁水北上,直撲許都,在我們背後狠狠紮上一刀。”
“如今我軍兵力已全部北調,用來抵擋袁紹,根本無力再阻擋劉備來攻!”
“介時我們麵臨袁紹和劉備南北夾擊,萬事休矣!”
“所以嘉以為,我們必須要出手救呂布,絕不能讓劉備攻破壽春,奪取淮南!”
頓了一頓後,郭嘉又補一句:
“至少,不能讓我們在打贏官渡之戰前,讓劉備吞下淮南!”
曹操打了個寒戰,猛的坐了起來,再次來到了地圖前。
“奉孝說的沒錯,劉備若再拿下淮南,就能從南陽和淮南兩個方麵,同時對我許都發動進攻。”
“我主力皆在對抗袁術,拿什麼來抵擋他十萬大軍的兩路夾擊。”
“若為劉備趁勢奪了許都,劫走了天子,我必死無葬身之地也…”
“呂布那四姓家奴不能死,淮南絕不能為劉備所得!”
曹操拳頭狠狠的捶擊在了地圖上,眼神決然凝重。
“司空,若能救呂布,我們自然是要救的。”
“隻是現下我們兵力捉襟見肘,連增援徐州的兵力都抽調不出,又如何去救呂布?”
程昱卻給曹操當頭潑了一瓢冷水。
曹操立時被澆了個透心涼,渾身一哆嗦,眼中的堅決如鐵,又變成了苦澀無奈。
“是啊,你說沒錯,子孝我都救不了,拿什麼來救呂布那四姓家奴?”
曹操搖頭一聲歎息,無奈的又坐了下來。
“救呂布,未必需要多少兵馬。”
郭嘉嘴角卻揚起一抹詭色,手向地圖上一指:
“我軍兵力捉襟見肘,無力救呂布,這一點劉備必定清楚。”
“所以他必會無視我軍,將兵馬放心大膽的雲集於壽春一線,而疏於上遊陽泉的防範。”
“那我們就出其不意,隻需調集五六千兵馬,沿潁水晝夜兼程南下,急渡淮水,突襲陽泉,必可一舉破之!”
“陽泉城一失,劉備勢必無法全力圍攻壽春,隻能分兵回奪。”
“如此一來,我們隻需固守陽泉,就能牽製劉備數萬兵馬,便能緩解壽春城所受壓力。”
“以呂布的實力,加上壽春城的堅厚,守到我們打贏官渡之戰,當不在話下吧。”
郭嘉指尖戳著陽泉所在,麵帶著詭笑道出了自己的計策。
曹操如被點醒,滿是苦澀的眼中,驀然間精光大作。
“奉孝此計倒是條妙計,隻是就算五六千兵馬,現下恐怕我們也抽調不出來呀。”
程昱繼續潑冷水。
曹操目光急看向郭嘉,既然他敢獻上此計,必然有解決兵力不足之策。
“司空彆忘了,我們在許都還有七千多兵馬尚未動用。”
“這些兵馬要留著監視…保護天子,自然不能全部動用,但也至少可調三千兵馬。”
“除此之外,關中馬騰既已向朝廷獻子侄為質,歸順了朝廷,司空可以朝廷名義,令他派數千西涼軍以獻馬為由前來許都會合。”
“馬騰雖不會派重兵前來助戰,三四千兵馬肯定還是會出的,這般一湊的話,我們不就有了七千多兵馬可用?”
“司空便可派這支兵馬,出其不意,奇襲陽泉,解呂布之危!”
曹操眼睛亮了,陰雲密布的臉上,霎時間泛起了光彩。
他緊盯著地圖,咀嚼著郭嘉獻計,眼神越來越興奮。
突然一拍案幾,大笑道:
“奉孝真乃吾之子房也,沒想到被你這麼一東拚西湊,竟然還真湊出了七千兵馬。”
“好好好,就依奉孝之計,速速派人持詔往關中,向馬騰調兵!”
程昱卻臉色凝重依舊,拱手道:
“奉孝之計固然可行,可這七千兵馬,將是我軍唯一的機動兵力,必須要有一個可靠之人來執掌。”
“否則這支兵馬若是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曹操笑容漸漸收起,眉頭重新凝聚。
程昱的潛台詞,自然是這支機動軍團,當由夏侯氏和曹氏宗室武將執掌。
否則有外姓將領執掌,倘若在此關鍵時刻起了異心,倒戈一擊突襲許都,後果豈堪設想?
可曹仁夏侯淵等外姓諸將,皆已肩負重擔,無法抽身回許都統領此軍。
而夏侯惇雖不在前線,卻擔負著坐鎮許都的重任,宗室之中似乎已無人可用。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現下也隻有自家兒子可信了……”
曹操深吸一口氣,驀的喝道:
“典韋,你速執我密令回許都,命昂兒統率這七千兵馬,由潁水晝夜兼程南下,奇襲陽泉!”
…
官渡以北,袁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袁紹也已拿到了呂布的求救信。
眾謀士們皆是議論不休,爭論著該不該去救呂布。
有人主張,要袁譚穩紮穩打,在未拿下徐州之前,不必去摻和淮南戰事。
也有人認為,以袁譚的力量,足以在拿下徐州的同時,分兵乾預淮南之戰。
有人認為呂布反複無信,不可去救。
也有人認為,相較於呂布的反複無信,劉備鯨吞淮南的威脅更大,應當去救呂布。
“主公,攸以為,我們既要救呂布,又不能白白去救呂布!”
一直不吭聲的許攸,突然間大聲開口。
這般故弄玄虛般的言語,立時吸引了眾人目光。
袁紹也眼神微動,拂手示意許攸說下去。
“不救呂布,則劉備有可能在大公子拿下徐州前,攻陷了淮南。”
“如此,則劉備向西可乾預我軍與曹操官渡之戰,向東則能插手徐州戰局。”
“那麼主公與曹操死戰,卻反倒讓劉備坐收漁利,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所以這呂布必須得救。”
許攸話鋒一轉,又冷笑道:
“至於呂布的反複無信,也是事實,自然不能不防。”
“所以主公要令呂布先將妻兒家眷送來為質,主公有了鉗製呂布的手段,才會發兵相救。”
聽得許攸獻計,眾謀士們再無人爭論。
沒辦法,誰讓許攸這一計考慮周密,將所有的漏洞都補全,可謂是兩全其美之策。
袁紹臉上猶豫儘散,遂點頭道:
“子遠此計,確實乃是萬全之策!”
“就依伱所說,令呂布使者回複呂布,叫他送妻兒前來為質。”
“子遠你就執老夫手令往徐州,輔佐譚兒準備分兵救呂布的吧。”
許攸領命,就要告退而去。
這時。
沮授卻站了出來,拱手道:
“主公,授以為,主公除了令呂布送妻兒為質之外,還有一件最重要之物要讓他送來。”
袁紹一怔,眼神奇道:“公與還想讓那呂布送何物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