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都督!”
賈華臉色亦是駭然大變,忙是衝上前去將周瑜扶住。
周瑜則跌坐在地,神情錯愕扭曲,眼珠爆睜到仿佛見鬼一般。
“韓義公全軍覆沒?”
“父子皆死?”
“柴桑城為黃忠襲破?”
“這,這,這……”
萬千個驚悚的疑問,驚雷一般轟擊著周瑜,令他陷入了無儘的愕然之中。
突然。
他抓住賈華,掙紮著起來,跌跌撞撞衝到信使前,一把將對方抓住。
“為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你告訴我?”
周瑜麵目扭曲猙獰,聲音嘶啞激動,已是氣度儘失。
“小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啊。”
“小的隻聽說,那黃忠是率五千敵軍,從柴桑南麵出現,用韓綜騙開了我們城門!”
“張承將軍力戰不敵,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方才來不及關閉城為,被那黃忠率軍殺了進來。”
信使是結結巴巴,苦著臉回答道。
周瑜鬆開了信使,艱難的轉過頭去,目光望向了柴桑方向。
爾後再顫巍巍轉過頭來,看看江上耀武揚威的劉備水軍。
疑雲一點點驅散,真相終於浮現於腦海。
“難道那大耳賊,隻是佯攻我陽新塞,實則與我用了同樣的聲東擊西之計,竟令那黃忠率軍走陸水道,欲偷襲我柴桑城?”
“韓義公在半路上,正好與那黃忠相撞,才被設伏圍殺?”
“難道,這又是那蕭方的手段?”
“我周瑜,又一次被那鄉野村夫戲耍?”
周瑜連打幾個寒戰,額頭冷汗直滾,再一次緩緩的跌坐了下來。
此時此刻,他整個人已如虛脫一般,變的前所未有的無力,就連咬牙切齒,拳頭緊握來發泄悲憤的力氣也沒有。
“為什麼我會一次次敗給那鄉野村夫?”
“他一介寒士,鄉野村夫,我為什麼就不如他?”
“賊老天,你為何要降下這麼一個人,專來克製我周瑜!”
“為什麼——”
周瑜仰頭悲問蒼天,無儘的憤怒與不甘,如一柄柄重錘,無情的轟擊向他的心頭。
突然。
一股怒血狂湧而上,瞬間頂到了嗓子眼。
“啊嗚——”
周瑜身形猛的向前一撲,一股老血便噴了出來。
“都督,都督~~”
賈華大驚失色,急是上前再次將周瑜扶住。
周瑜吐血過後,仿佛心底鬱積之氣,得以宣泄了出來,精神情緒反倒是平伏了許多。
“都督,柴桑城已然失陷,都督你又成了這樣,大勢已去啊!”
“咱們速速棄了陽新塞,往虎林去與主公會合吧。”
賈華扶著周督,苦苦相勸。
周瑜卻掙紮著坐起來,咬牙道:
“伯符對我萬般信任,令我鎮守柴桑,我今若失了柴桑,還折了韓義公,還有何麵目去見他?”
“我定要奪回柴桑,一定要奪回柴桑~~”
賈華卻吃了一驚,急道:
“柴桑城已為敵軍攻陷,我們眼前又有劉備主力壓境,這還怎麼可能奪回柴桑啊。”
“都督,千萬不可意氣用事才是。”
周瑜拭去了嘴角血漬,卻冷哼道:
“黃忠竊奪我柴桑的消息,必定還來不及傳至大耳賊。”
“我率八千水軍,今晚趁夜色掩護離營,貼著南岸直奔柴桑,趁著黃忠那老匹夫立足未穩攻城,未必沒有奪回柴桑的機會。”
“伱就率兩千兵馬留守陽新塞,虛張聲勢佯裝我大軍尚在,給我拖住那大耳賊!”
賈華心頭一震,總覺得周瑜此計有些冒險托大,卻又說不出險在哪裡。
“都督當真要奪還柴桑麼,末將以為,我們退往虎林才更穩…”
“我若不奪回柴桑,有何麵目去見伯符!”
周瑜打斷了賈華的規勸,掙紮著站起身來,決然道:
“這場仗還沒結束,我還有扭轉乾坤的機會。”
“我意已決,你休得再勸!”
賈華眼見周瑜如此決然,遂不敢再多嘴勸說。
周瑜目光再次望向江上劉軍,臉上重燃傲色,冷哼道:
“蕭方,我還沒有輸,我就不信,我周瑜的智計,當真就不如你!”
當晚。
周瑜便率八千水軍,趁夜離營,順流東下急往柴桑。
賈華則率兩千兵馬,繼續虛張聲勢,留守於陽新塞。
…
次日,天明時分。
五百餘艘劉軍戰船,繼續由北岸而來,向著南岸陽新塞逼近。
此時江東軍剛埋鍋造飯,等著吃早食,卻不想劉軍大舉逼近,隻得匆忙間趕赴江灘布防。
賈華策馬趕到江邊,大叫道:
“快,把昨日紮好的草人,披好了衣甲,速速搬至江邊放置好。”
“還有旗幟也多樹一些,切莫讓敵軍看出我軍虛實!”
賈華揮舞著馬鞭,衝著倉促趕至的士卒大喝。
兩千餘江東士卒,手忙腳亂將數千假人搬至江邊,紮在了江灘之上,假人與真人混在一起,結成了陣形。
賈華則提槍立馬,駐立於江灘,忐忑不安的目光望向江麵。
“都督說那大耳賊,隻是虛張聲勢佯攻,並不會真對我陽新塞發動進攻。”
“既是佯攻,那我樹的這些草人,應該能騙過那大耳賊,令他不知都督已率主力回救柴桑吧。”
“希望都督的決策是對的,當真能及時收複柴桑…”
賈華思緒飛轉,心中暗暗安慰著自己。
於是將不安強行壓下,揮槍喝道:
“傳令下去,各軍不得慌張,敵軍隻是虛張聲勢,絕不會強攻。”
“誰敢擅動,亂了陣腳,斬無赦!”
兩千江東卒在他喝斥下,隻得強打起精神,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氣,隻看著對麵劉軍水師逼近。
大江之上。
旗艦上方,劉備與蕭方並肩而立,照例在遠望敵營形勢。
“阿亮應該在幾天前就追上了漢升他們,隻是不知他們與韓當所部的遭遇戰結果如何……”
劉備眉頭微皺,言語之間隱隱流露著幾分擔憂。
蕭方看出老劉擔憂,便笑著寬慰道:
“主公莫要多慮,以阿亮的智計,收拾一個韓當還是綽綽有餘的。”
“咱們現下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漢升阿亮他們,是否已襲取柴桑。”
劉備眉頭鬆展,點頭道:
“景略言之有理,你身邊之人,皆乃世之大才,何況阿亮的智計是有目共睹。”
“有他去給漢升出謀劃策,備確實沒什麼好擔心,該當考慮的是他們何時破柴桑。”
劉備遂收起了擔憂,目光再次望向敵營。
身旁諸葛瑾則一指敵營,說道:
“若是黃老將軍和阿亮他們攻下柴桑,周瑜聞訊必會棄營而走,要麼去奪回柴桑,要去逃去虎林與孫策會合。”
“現下看敵營這陣勢,想來柴桑還未失陷。”
劉備細細打量一番,約莫估算江東軍數量,仍有一萬多人。
這證明周瑜乃全師在此,那麼照諸葛瑾的推算,柴桑現下自然應該還未易手。
劉備微微點頭,遂道:
“既然周瑜主力尚在,那我們今日便照舊隻是佯攻敵營,沒必要徒損士卒性命。”
就在左右要傳下號令之時。
蕭方卻眼眸一聚,斬釘截鐵道:
“阿亮他們必已攻下柴桑,周瑜昨夜定已率主力去奪還柴桑,城陽新塞中殘留兵馬不足兩千。”
“主公,即刻下令,全軍攻上南岸才是!”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劉備回望向蕭方,奇道:
“軍師,你何以斷定柴桑已破,周瑜竟已率主力離去?”
左右諸葛瑾等人,皆是滿懷好奇的望向蕭方。
蕭方羽扇向著敵營一指,冷笑道:
“我軍選擇佯攻的這個時間,正是敵軍埋鍋造飯之時。”
“埋鍋造飯必然要生火,生火就必有炊煙,我適才粗略的數了一下,敵營後方炊煙數量,比昨日大減,最多隻夠兩千人所用。”
“故我料想柴桑定已易手,周瑜不甘心就此失了如此一座重鎮,便率主力趁著夜色掩護,昨夜乘船貼著南岸東去。”
“周瑜何等聰明,自然怕我們趁勢破了陽新塞,一路追擊去柴桑,便才留下兩千兵馬繼續駐守。”
蕭方不緊不慢一席話,道破了玄機。
劉備恍然大悟,忙是數起了敵營上空的炊煙,果然如蕭方所說,比昨日大減。
“景略當真是思慮周密,竟能想到從炊煙之數,來判斷敵營虛實!”
“如此看來,漢升他們果真已經攻取了柴桑,那周瑜已不在陽新塞!”
劉備驚喜的看向了蕭方,口中歎服不已。
諸葛瑾亦是恍然省悟,卻又指著敵營道:
“既然周瑜已率主力離去,那岸上那麼多敵軍,又是怎麼回事?”
蕭方不答,卻笑而反問:
“兄長,你想想看,倘若你是周瑜,既想率主力開溜,又不想讓我軍看穿虛實,你會怎麼做?”
諸葛瑾神色一怔。
咀嚼著蕭方之言,沉思半晌後,驀的眼前一亮。
“妹夫你的意思是,岸上那些江東軍,皆為假人?”
“這是留守的江東軍在虛張聲勢,蒙騙我軍之計?”
蕭方微笑著點了點頭。
畢竟是諸葛家的人,天賦資質雖比不上小舅子,但底子還是在那裡的,稍稍一點便通。
老劉此刻也省悟過來,再無顧慮,當即拔劍大喝:
“傳令下去,全軍即刻進攻!”
“一鼓作氣,殺上南岸!”
號令傳下,戰鼓聲響起,打破了江上的沉寂。
甘寧,徐盛等諸水將,統領著水軍加速馳疾,向著陽新塞襲卷而去。
岸上。
留守的兩千江東士卒,已是軍心大亂,一片惶恐。
“怎麼會這樣?”
“難道劉備看穿了我是虛張聲勢不成?”
“可我偽裝的如此天衣無縫,他們怎麼可能看出破綻?”
賈華看著衝向水營的劉軍水軍,已是驚到嘴巴大張,目瞪口呆。
直到無數箭矢呼嘯而來,將左右的士卒射到人仰馬翻,惶恐四散之時,他才反應過來。
“不許後退,守住陣線!”
“不許退,把敵軍趕下江去~~”
賈華揮舞著大槍,嘶啞憤怒的衝著崩潰的士卒大吼。
前方處,十餘艘劉軍戰船,已是勢不可擋,闖入水營,衝上了江灘。
甘寧躍馬提戟,頭一個跳下了船,向著岸上狂殺而上。
手中鐵戟狂舞,將潰散的江東士卒,皆如草芥般斬翻在地。
血霧之中,他一眼尋到了正在揮舞大槍,喝斥潰散士卒的賈華。
“江東鼠賊!”
“受死!”
一聲咆哮如雷。
甘寧縱馬拖戟,如殺神一般衝向了賈華。
當賈華被暴喝聲所驚,猛然抬頭之時,一具巍然如鐵塔般的身形,已橫亙在眼前。
手中血戟,如雷霆般橫斬而來。
賈華大驚失色,匆忙間揮槍試圖抵擋。
槍式及起,戟鋒已至。
賈華一顆人頭,瞬間飛上了半空。
甘寧馬不停蹄而過,揮舞著血戟,繼續殺入了敵營腹地。
身後無數劉軍將士,如潮水般漫過,踏著賈華墜地的屍軀,漫入了敵營。
朝霞東升之時,陽新塞上空,“劉”字旗已升起在血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