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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響了一宿的殺聲,終於也沉寂了下來。
夏口城四門及郡府上空,皆已升起了“劉”字旗,宣告這座江夏郡治所更換新主。
郡府內的杯盤狼藉已被清理乾淨,劉備高坐上位,臉上是意氣風發的微笑,聽取著諸將彙報戰果。
“啟稟主公,我軍已控製夏口各處要害。”
“稟主公,此役我軍斬敵三千,收降江夏降卒近六千餘人。”
“回稟主公,城東南方水營中的百艘戰船,已儘數為我軍繳獲。”
“稟主公,夏口城庫府中所存十萬斛糧草…”
甘寧,張飛,文聘等諸將,一一上前稟報戰果。
劉備臉上是欣慰的笑容,不住的微微點頭。
此役戰果之豐厚,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
收降的江夏士卒,皆乃精通水戰之士,若善加整編安撫,很快就能編入水軍聽用。
漢水一役,甘寧本就繳獲了數百艘戰船,現下夏口攻陷,又繳獲了近百餘戰船。
這也就意味著,荊州最精銳的江夏水軍,近半數的戰船都落入了己軍之手。
戰船足夠了,水軍降卒也足夠了,隻要花些時日整編,融合入現有水軍之中,便足以打造出一支,可與江東水軍一戰的精銳水軍。
“景略,此戰之後,不光奪下了夏口,我水軍這塊短板,也將徹底被補齊了呀。”
劉備壓製不住欣喜,笑看向了蕭方。
“水軍戰船是不缺了,不過收編整訓江夏降卒,為主公所用,還是需要些時日。”
“我料孫策聞知夏口已易主,必不甘心荊州就此為主公所有,定會不顧一切繼續西進,直撲夏口。”
“我水軍尚不足以與孫策決戰,但也不能放任孫策兵臨夏口,兵鋒深入到我江夏腹地。”
“方以為,主公當即刻命興霸率現有水軍,向東搶占鄂山,以阻止孫策水軍繼續西進!”
蕭方卻冷靜依舊,給出了老劉下一步用兵方略。
老劉臉上的意氣風發,即刻為警惕取代,當即令拿來地圖,鋪展在了堂中。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鄂山一地。
“此地位於長江北岸,夏口以東四十裡,有鄂山為險阻,有利於安營紮寨。”
“相對的南岸乃樊口,向西水澤密布,不利於陸上行軍。”
“我軍搶占此地,便能以鄂山與水澤為屏障,阻止孫策沿長江兩岸進軍,逼迫其隻能走長江水道西進。”
“如此一來,孫策想要奪取夏口,入侵荊州腹地,就隻能水戰先打贏我軍。”
“主公卻不必急著跟孫策決戰長江,可率主力步騎隨後趕往鄂山與水軍會合,分設水旱二營與孫策隔江對峙。”
“我軍的戰略,自然是堅守不戰,為整編降卒訓練水軍爭取時間,待我水軍大成之後,再肆機與孫策決戰長江!”
蕭方手指著地圖,將擊破孫策的一整套方圖藍圖,也洋洋灑灑向老劉道出。
“原來軍師早在攻取夏口之前,就已選定了阻擋江東水軍之地,謀劃好了與孫策交鋒的方略。”
“這份一步十算之能,天下莫人能及呀…”
劉備嘖嘖讚歎,爾後喝道:
“甘興霸,徐文向聽令,命爾等率全部水軍,即刻趕往鄂山設營,阻擋孫策繼續西進!”
甘寧徐盛二將,慨然領命。
“文仲業,蘇子翼聽令!”
“吾命你二人,即刻著手整編江夏水軍降卒,擇其精銳編入我軍,不日前往鄂山與興霸會合。”
劉備又下一道號令。
文聘與蘇飛當即起身,欣然領命。
阻擊孫策的部署,一一安排下去,老劉便打算令士卒不作休整,即刻由陸上趕赴鄂山。
這時。
黃忠姍姍來遲,最後一個前來複命。
“啟稟主公,末將奉主公之命,已儘斬蒯氏一族。”
“末將雖未能斬殺劉琮,卻生擒了蒯越,請主公發落!”
黃忠抱拳上前,向劉備稟明戰果。
聽得蒯氏一族覆滅,尚未離去的甘寧,文聘等眾荊州降將,無不是精神一振,拍手叫好。
劉備自然也是心中痛快,少不了對黃忠一番嘉許。
接著老劉臉上笑容收起,眼中殺意漸生,喝道:
“將蒯越押解上來!”
須臾。
灰頭土臉,蓬頭垢麵的蒯越,便被押解上了正堂。
曾經的荊州第一謀士,劉表麾下文官之首,荊州排名第二豪族的家主。
如今則以這副衣衫襤褸,失魂落魄的狼狽之相,以階下囚的身份,站在了劉備眼前。
“蒯越!”
劉備沒有過多的言詞,隻冷冷的喝出了那個名字。
蒯越身形一震,緩緩抬起來,看到劉備一瞬間,臉上的失魂落魄消失,霎時間化為了無比複雜的神情。
不甘,無奈,悔恨,恐懼…
種種負麵情緒,如潮水一般,籠罩了全身。
“唉——”
一聲無奈的長歎後,蒯越嘴角擠出一絲苦澀,幽幽歎道:
“劉玄德,恭喜你拿下夏口,這荊州,終於全都是你的了。”
此時此刻,蒯越終於麵對了殘酷的事實,承認了自己徹底的失敗。
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承認,劉備已是這荊州之主。
劉備不屑與跟他多費唇舌,隻冷冷問道:
“蒯越,有何遺言,說出來吧。”
蒯越身形一凜。
遺言…如他所料,劉備果然是要殺他。
殺他,不光是為安那些不滿蔡蒯兩族,那些在劉表時代,不得重用的荊襄豪傑之心。
殺他,更是因為他的所做所為,越過了劉備的底線。
身為劉表心腹重臣,受儘劉表的信任,卻在江陵陷落之時,為逃性命,將劉表無情拋棄。
為奪回蒯氏一族失去的權位,不惜出賣劉琮黃射,置夏口滿城軍民生死於不顧,蠱惑黃射暗降孫策。
斑斑劣跡,堪與呂布媲美。
如此一個不忠不義的卑劣之徒,無需蕭方提醒,劉備又豈能饒他性命。
“成王敗寇,我既敗於伱手,理當伏誅!”
蒯越到底還有幾分名士的風骨,明知必死無疑,倒也是坦然接受這命運,並未似黃射那般醜態百出的求饒。
話鋒一轉,蒯越又一拱手:
“人人皆言我蒯越為荊州第一謀士,可惜我智不如人,卻屢屢敗給了劉使君你那位神機妙算的軍師。”
“越彆無他求,隻想在臨死之前看一看,到底是什麼多智近妖之人,能以一己之智,將你劉玄德扶上荊州之主的寶座。”
“我還想看看,又是什麼奇人異士,將我蒯越算計到如今這般絕路!”
蒯越彆無他求,隻想臨死之前,見一見蕭方。
這臨死的要求也不算過份,劉備豈有不答應之理,目光便轉向了身旁蕭方。
蕭方緩緩起身,信步上前,負手立於了蒯越跟前。
“蒯越,你說的那個人,我猜應該是我吧。”
蒯越抬起頭來,瞪大眼睛,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位俊朗飄逸的年輕公子。
傳聞中那個如張良再世般的神人,竟然就是這麼一個年紀輕輕,言語舉止之間,處處透著一股隨性散慢之氣的書生?
就是這麼個年輕寒士,一次次識破他的計策,一次次以奇謀詭絕的妙計,將他戲耍於股掌之中?
蒯越倒吸著涼氣,心中嘖嘖稱奇,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足足打量半晌後,蒯越方始平伏下了心緒。
“我荊州之中,不想竟有你這等麒麟之才!”
“若早知那諸葛玄的侄女婿,乃是如此王佐之士,我必向劉景升推舉重用,我們又何至於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是我有眼無珠,是我有眼無珠啊~~”
蒯越搖頭歎息,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懊悔。
蕭方卻冷冷一笑。
“荊州人傑地靈,臥虎藏龍之士不止我一人,我身後這些哪個不是王佐之士,你蒯越何曾過舉薦過一人?”
蕭方轉向身後,向黃忠,甘寧,文聘等眾荊州豪傑一指。
戳穿了他的虛偽!
荊州這麼多賢才,就算你蒯越眼珠再瞎,又豈能不聞一人?
不是你不識賢才,而是你蔡蒯兩族獨大,決定了你不可能向劉表舉賢任能。
似我蕭方這等王佐之才,你敢舉薦給劉表,就不怕我取代你蒯越的位子嗎?
蒯越身形一震,抬頭看著那一張張怒目而視的麵孔,臉上不禁掠起尷尬之色。
“人你也見了,安心上路吧。”
蕭方不屑與他再多費唇舌,回頭向劉備眼神示意。
老劉眼中殺意如刃,擺手喝道:
“來人,將這個不忠不義之徒拖下去,就地斬首正法!”
左右親衛一擁而上,將恍惚中的蒯越拿下。
死亡將至,蒯越從尷尬中驚醒,霎時間為無儘的悲涼絕望籠罩。
“劉備,你的雄才確實在劉景升之上,又得這蕭方輔佐,奪得荊州是你應得的。”
“可我要告訴你,江東與荊州勢必不能共處,即使你拿下了夏口,那小霸王依舊會率軍來奪。”
“孫策之神武,還在其父孫堅之上,你勝得了劉景升,卻絕非孫策對手!”
“我會在黃泉路上,看著你如何輸給孫策,看著你一敗塗地~~”
死亡將至,蒯越重新變的歇廝底裡起來,衝著劉備嘶啞大叫。
蕭方卻麵露諷刺,冷冷笑道:
“你好歹也是一方名士,安心上路,給自己留個體麵不好麼,何苦再如此在意身後事。”
“既然你對孫策這麼有信心,那就在黃泉路上好好等著吧,沒準兒用不了多久,我主就會送那小霸王去跟你相會。”
說罷蕭方一擺手。
陳到親自動手,將蒯越拖下堂去。
蒯越卻不依不撓,依舊是歇廝底裡的大叫不停。
“聒噪!”
陳到聽著厭惡,一拳砸在了蒯越後腦上。
這位荊州第一謀士,就這般昏厥過去,在昏昏沉沉中被送上了斷頭台。
左右黃忠,甘寧,文聘等荊州降將,無不是心中大呼痛快。
劉備臉上重現笑容,豪然道:
“傳令下去,全軍即刻出發,直奔鄂山。”
“備便與諸位並肩再戰,會一會那江東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