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雙保險?”
劉備眉頭鬆展,眼眸精光湧現,轉向了蕭方。
蕭方的目光,卻轉向了甘寧:
“黃祖麾下有一員部將,名為蘇飛,興霸你可與此人有交情?”
甘寧先是一怔,旋即臉色為之一變。
當年蘇飛往襄陽護糧南下,正遇上他率軍劫船,兩人於漢水上交鋒,打得是有來有回。
甘寧難得遇上一位,能跟自己較量兩下的對手,雖上據了上風,卻欣賞蘇飛的水戰之能,便放其一馬。
蘇飛亦是佩服甘寧的實力和豪俠之氣,便主動贈與了甘寧百餘石糧草,雙方便算不打不相識。
後來蘇飛幾次護糧,甘寧與之碰麵,喝過幾次酒,算是結下了交情。
隻是這樁事,算是甘寧的一個秘密,未曾向任何人透露。
“這蕭軍師,又是如何知曉此事?”
“莫非他真是開了天眼,天下事天下人,無所不知嗎?”
甘寧心中嘖嘖稱奇,爾後才道:
“寧…寧確實與蘇飛有些交情,前番漢水一戰,我還勸他歸降主公未果。”
甘寧不敢有所隱瞞,便索性將當日撞見蘇飛之事,一並向老劉彙報。
“這就好辦了。”
蕭方微微點頭,接著不緊不慢道:
“主公可令興霸,借著與蘇飛的交情,派人潛入夏口說降蘇飛。”
“這蘇飛在江夏軍中,也算有些資曆,我相信其影響力遠勝於黃射那黃口小兒。”
“倘若黃祖當真重傷不治,黃射要犯蠢降孫策的話,我們便可利用蘇飛做內應,強行破了夏口便是。”
劉備恍然明悟,方知蕭方所說的雙保險是什麼意思。
令黃射勸降黃祖,是一層保險。
黃祖若死,黃射膽敢降孫策,則啟動蘇飛做第二道保險,確保江夏諸將不會跟著黃射倒向孫策。
“軍師的意思,興霸應該也聽明白了,你意下如何?”
劉備欣然采納,遂看向甘寧。
甘寧本就有勸降蘇飛這個老朋友的想法,蕭方此計是正中他下懷,自然沒有不答應之理。
“主公,姐夫,亮以為我們除了說降這蘇將軍之外,還要對夏口城施展些輿論攻勢才是。”
諸葛亮忽然又開口進言。
劉備興致頓起,便示意諸葛亮說下去。
“孫策此人雖有英雄之氣,卻極為嗜殺,平定江東時,常常是看誰稍不順眼,便揚起屠刀。”
“孫策的殺戮暴戾之名,想來江夏軍民也是有所耳聞,必心存忌憚。”
“我們便可在夏口城中放出流言,就說孫策記恨於黃祖的殺父之仇,若得夏口必會屠城以泄憤。”
“如此一來,城中諸將畏懼於孫策的血腥殘暴,縱然黃射犯蠢想倒向孫策,必定也不敢跟從。”
諸葛亮道出了心中想法。
蕭方微微點頭,對諸葛亮的表現相當滿意。
這可是一道攻心計,以諸葛亮這個年紀,能想到攻心計這種極高級的計策,足見其天資之高。
小舅子對孫策的評價,蕭方自然也相當認可。
孫氏的霸道嗜殺,那可是有遺傳的。
孫堅當年做長沙太守,與上司荊州刺史王睿不和,找了個機會便把人家直接砍了。
後來北上討董,路過南陽郡時,就因太守張谘不給借糧,二話不說直接又把人家砍了。
孫策相比其父,殺性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平定江東之時,那是殺得人頭滾滾,不服者殺,看不順眼者殺,抵抗者殺,投降者也殺。
最匪夷所思的是,當初孫策率軍攻打會稽,守將嚴白虎心生畏懼,派其兄嚴輿向孫策求和。
孫策與之會麵時,二話不說抄起鐵戟就砍這嚴輿,這嚴輿嚇的本能往後縮。
於是孫策嘲諷嚴輿膽小無能,竟真就把人家給砍了。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幾百上千年來傳下的默契。
何況那嚴輿是恭恭敬敬來向你求和,對伱沒有半點冒犯,你孫策竟以一個無厘頭的理由,就把人家這個使者給砍了?
身為一方諸侯,嗜殺暴戾到如此地步,當真也是古今罕有了。
就連血洗過徐州的曹操,也曾評價孫策—猘兒難與爭鋒!
猘者,瘋狗之意也。
曹老板的意思就是,孫策這小子嗜殺暴戾,咬起人來跟瘋狗一樣,連我都自愧不如啊。
考慮到孫策有此斑斑劣跡,諸葛亮這攻心之計,倒也不算是給孫策潑臟水,反倒算是對夏口軍民,一種善意的提醒了。
“孫策這隻瘋狗,若真得了夏口,還真有可能屠城。”
“主公,阿亮此計,方以為可行。”
蕭方略一思索後,便讚同肯定了諸葛亮的獻計。
劉備當即采納,於是便傳令下去,分頭行事。
一麵叫甘寧說降蘇飛,一麵則派細作入城,散播流言,發動攻心之計。
…
夏口城,郡府內。
身負重傷的黃祖,經過數日救治,終於是幽幽轉醒。
蒯越蘇飛等人,終於是稍稍鬆了口氣。
蘇飛乃黃祖部將,自然心念其生死。
蒯越還要靠著黃祖統軍守夏口,自然也不願看到黃祖不治而亡。
黃祖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詢問赤壁方麵戰事如何。
蒯越和蘇飛對視一眼,心下便猶豫著,該不該將赤壁兵敗,黃射被俘的噩耗告訴黃祖。
畢竟以黃祖現下的傷情,若承受不住打擊,當場暴斃而亡怎麼辦?
“父親,父親啊~~”
一個嚎哭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猶豫。
黃射是淚流滿麵,跌跌撞撞闖入了房中,撲在了黃祖榻前。
蒯越等見黃射竟然活著歸來,無不是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這小子不是被劉備所俘了吧,還會回到夏口,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黃祖跟前?
幾人彼此對視,眼神皆是驚疑不解。
蒯越卻眉頭深皺,一股不詳的預感,轉眼已籠罩全身。
“射兒,你不在赤壁守鐵鎖陣,怎突然會回到夏口?”
黃祖眼珠爆睜,激動的險些不顧傷情,就要掙紮著坐起來。
黃射哭喪著臉,滿麵羞愧的歎道:
“父親啊,那劉備用蕭方之計,以火攻燒斷了我們的鐵鎖陣!”
“孩兒力戰不敵,不幸為劉備所擒。”
“劉備水陸大軍,已再無阻擋,現下已殺到夏口城外了啊。”
黃祖身形陡然一震,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竟是猛的坐了起來。
“你說什麼?”
“鐵鎖陣被劉備破了?”
“這不可能,鐵鎖陣擋得住孫策,怎麼可能擋不得劉備?”
“這不可能~~”
黃祖抓起了兒子,歇廝底裡的咆哮大叫。
黃射則跪在地上,滿臉絕望的泣道:
“父親兒,兒跟父親實話實說了吧,這鐵鎖陣根本不是兒自己想出來的,而是當初那蕭方教給兒子的。”
“他的目的,隻為幫我們擋住孫策,好為劉備爭取時間。”
“那蕭方教給兒子此計時,早就已經想好破解之法。”
“父親啊,我們的一舉一動,皆在這蕭方的掌握之中啊!”
黃祖僵在了榻上。
臉形漸漸扭曲,牙關咬碎,拳頭握到哢哢作響,眼眸中噴著絕望,驚駭,以及憤怒的眼神。
“我黃祖一代名將,竟被一織席販履之徒逼上絕路,被一鄉野村夫算計至死!”
“蒼天不公,蒼天不公啊~~”
黃祖仰天悲叫,轉眼已是淚流滿麵。
“父親,那劉備有蕭方這等神人輔佐,我們再抵抗下去,不過是螳臂當車。”
“大勢已去,荊州易主已成定局,我們不如就降——”
黃射正欲勸降,隻是降字未及出口時,黃祖卻陡然間一聲痛苦的哀嚎。
身上箭創爆裂,大股的鮮血噴湧而出,噴了黃射一臉。
“父…父親?”
黃射直接嚇懵了,僵在那裡不知所措。
黃祖則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齒的悲憤道:
“射兒,你要替為父報仇啊!”
“你要殺了那劉備,殺了那蕭方,給為父報仇啊——”
黃祖仰天又是一聲悲叫,轟然躺倒在了榻上。
身形抽了一抽後,便是直挺挺的僵在了榻上,再也動彈不得一下。
這位江夏之主,荊州第一名將,就此暴斃而亡。
“父親~~”
黃射一聲驚恐悲叫,哭嚎著撲了上去。
蘇飛,鄧龍等江夏諸將,亦是一片大亂,皆是紛湧撲上。
見得黃祖暴斃,蒯越臉色蒼白如紙,搖搖晃晃後退幾步,跌坐了下來。
“異度,黃承宗死了,這可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劉琮抓著蒯越的胳膊,焦急的問著,眼淚都快要急的掉了下來。
江夏軍本就軍心低落,黃祖一死,群龍無首,夏口的局勢豈非更要一落千丈?
外麵還有劉備數萬大軍,對夏口城虎視耽耽,形勢危急到如此地步,劉琮焉能不慌。
“夏口若也落在劉備手中,我蒯家就真的完了!”
“不可以!這夏口城,絕不能落在劉備手中!”
蒯越拳頭陡然握緊,眼眸中透出一股陰冷的決然。
夜幕降臨之時,府堂內終於稍稍平靜下來。
作為黃祖的繼承者,黃射目光呆滯的枯坐上位,還沉浸在黃祖暴斃的悲慟之中不能自拔。
蘇飛等諸將,有人商量著,如何為黃祖舉哀發喪。
有人則是憂心忡忡,為接下來的前途命運而焦慮。
府堂內,各種議論紛起,一片嘈雜。
“現在絕不可為黃將軍發喪!”
蒯越突然開口,決厲的語氣,打斷了眾人的議論。
府堂內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看向了蒯越。
黃射也從失神之中清醒過來,茫然的抬起頭,看向了蒯越。
“蒯彆駕,為何不能為黃將軍發喪?”
蘇飛眉頭緊鎖,不解的問道。
蒯越站起身來,向著城外一指:
“現在若發喪,劉備便知曉你們黃將軍重傷不治,必會趁我軍群龍無首,即刻發兵攻城!”
“所以,我們要秘不發喪,叫劉備不知我城中虛實,好為我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蒯越前一句話,眾人明白,後一句話卻聽著人一頭霧水。
“蒯彆駕,恕我等愚笨,你說要爭取時間是什麼意思?”
蘇飛再次眼神狐疑的問道。
蒯越深吸一口氣,抬手向東一指:
“自然是為派人去向那孫伯符請降,為江東軍趕到夏口城,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