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劉備眼眸中一道奇色閃過。
他來荊州也有陣子了,水鏡先生司馬徽的大名,自然是聽說過的。
聽聞這位潁川名士,識人之能極是了得,隱居於荊州之中時,收了不少荊襄年輕俊傑為弟子。
早先之時,他就有心拜訪這司馬徽,隻是聽聞此人隱居於漢水以南,襄陽附近,便隻得作罷。
不想在自己過江第二天,這位欣賞已久的隱士,便派了弟子前來拜訪。
這無疑是一種表態,間接表明了對他的擁護啊。
劉備當即下令,將那位水鏡高徒,請入中軍大帳相見。
須臾。
劉備已端坐中軍大帳,靜靜等候。
“軍師,聽聞這水鏡先生的書院中,有許多年輕才俊。”
“不知這一次,他派了何人來訪?”
蕭方略一掐算後,淡淡道:
“這位水鏡先生雖然弟子不少,但真正稱得上大才者,也就那幾人而已,可稱之為水鏡三傑。”
“最厲害的那位嘛,咳咳,不提也罷。”
“這排名第二那位,現下應該在遊曆江東,來者多半不是那人。”
“至於排名第三那位,論天資才華,比前邊那兩位自然是遜色了不少,不過放眼天下,至少也與程昱之流可相提並論。”
“我猜想,來的這位,必是這水鏡先生,排名第三的弟子。”
聽得蕭方這番頗為“玄乎”的評價,老劉眼眸中頓時精光湧現。
那可是程昱啊,曹操的心腹謀臣之一,稱得上絕頂謀士。
擱在未得蕭方之前,程昱在他眼中,那可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
蕭方說來的這位水鏡高徒,竟能與程昱智謀相提並論,豈能不令他為之驚喜。
“不知軍師所說此人,高姓大名?”
劉備滿腹好奇,迫不及待便是問道。
“此人姓徐,名庶,字元直。”
蕭方呷一口茶,不緊不慢的道出了那個名字。
“徐庶,徐元直?”
劉備搜腸刮肚,搜尋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搜刮了半天,又是查無此人。
多半又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奇人,蟄伏於荊州,卻不為劉表所用。
“荊州當真是人傑地靈,臥虎藏龍,能人異士層出不窮。”
“劉景升若能善用這些能人異士,振作精神舉師北伐,何愁不能匡扶漢室,再造河山呀!”
劉備是感慨唏噓,深為劉表的“暴殄天物”而惋惜。
“軍師說這人厲害,那保管就是厲害,兄長甭管那麼多,這個徐什麼庶的既是送上門來,兄長隻管招了他便是。”
張飛這個蕭方的死忠粉,卻是手一擺,大咧咧的嚷嚷道。
“嗯,翼德言之有理,這徐元直若是有意,吾自當請他出山相助。”
劉備深以為然,忽爾又想起什麼,便又好奇道:
“軍師適才提到那水鏡先生最了得的高徒,怎軍師卻說不提也罷,不知此人又是何方俊才?”
蕭方暗自苦笑。
最厲害那位,自然便是曆史上的臥龍了。
隻不過現下陰差陽錯,成了自己的小舅子,把自己這姐夫奉為了老師,便沒有拜入水鏡門下。
“是啊軍師,還有你說那個第二厲害的弟子,還在雲遊江東什麼的,這人又是誰?”
張飛瞪大了眼睛,亦是滿腹好奇。
“這倆人嘛,咳咳~~”
蕭方正琢磨著如何敷衍時,帳簾掀起,陳到帶著一名年輕文士步入帳中。
“在下徐庶,拜見劉使君。”
年輕文士從容上前,不卑不亢的拱手一揖。
果然是徐庶。
蕭方打量著這些潁川才俊,如他所想那般,氣質與諸葛亮頗不一樣,儒雅之中暗藏著一股鋒芒。
這卻是因為這徐庶,年少時也是位任俠,曾為報仇而殺人,一度亡命江湖。
儘管後來人間清醒,拜入水鏡門下讀書,多了不少書卷氣,卻仍掩飾不住骨子裡那般遊俠氣。
這樣的人,應該最合老劉這種“老遊俠”的胃口吧…
果不其然。
老劉見徐庶第一麵,便是眼前一亮,忙道:
“元直快快免禮,備久聞元直之名,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
徐庶抬起頭來,驚訝的眼神看向劉備,顯然沒料到,劉備竟知曉他的聲名。
要知道他雖為水鏡先生弟子,但現下尚未聲名雀起,荊州也就限於龐德公等幾位與司馬徽相熟的長輩,對他算是知根知底。
“庶不過一介布衣,隨恩師隱居於山野,劉使君竟知曉庶之姓名?”
落坐的徐庶,一臉受寵若驚的問道。
劉備笑容中掠過幾分尷尬,隻得向蕭方一指:
“讓元直見笑了,備其實也是剛剛得知元直你的大名,是景略軍師稱你才智非凡,乃水鏡先生得意門生。”
“適才士卒報稱,有水鏡先生弟子來拜訪,軍師便推測,必是元直伱無疑。”
徐庶眼眸瞪大,驚奇的目光望向蕭方,臉上不禁浮現出受寵若驚之色。
“原來他就是傳聞中,那位神機妙算,奇謀百出的義陽奇人蕭景略?”
“我未報姓名,他僅憑水鏡弟子四個字,就能推測出是我前來拜會,還對我知根知底?”
“這蕭景略神機妙算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
徐庶心下嘖嘖稱奇,當即向蕭方一拱手:
“庶雖隱居山野,卻久仰蕭軍師大名,家師曾言蕭軍師鬼謀神算,有經天緯地之能,乃天賜予劉使君匡扶漢室的王佐之才。”
“庶對蕭軍師亦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見蕭軍師風采,當真是幸甚!”
徐庶這一番吹捧,發自肺腑也好,有恭維成份也罷,多少讓蕭方聽著有些誇張。
蕭方便輕咳一聲,自嘲一笑:
“元直過獎了,你這麼誇我,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庶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帳中氣氛愉悅。
“那個徐元直啊,俺軍師神機妙算那是自然的,用不著你吹捧。”
“俺適才聽士卒說,你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俺兄長?”
張飛忍不住提醒道。
徐庶笑容陡然一收,臉色霎時間凝重起來。
於是當即起身,向劉備一揖:
“劉表已於漢水兵敗當晚,便率殘兵敗將,棄襄陽南下逃往江陵。”
“臨逃之前,他更是以武力脅迫襄陽士家豪姓,全部隨他遷往江陵。”
“家師及其好友龐德公,皆在其列,現下已儘數被劉表挾裹南逃。”
“庶得知這消息,便才趕來向劉使君求助,請使君不必再等大軍儘數過江,當即刻進占襄陽,南下追擊劉表,解救被他挾裹家師,以及眾荊襄豪傑才是!”
聽得徐庶此時,劉備神色微變,急是回頭看向蕭方。
果然被自家軍師言重了,劉表果真棄襄陽南逃!
但出乎意料的是,劉表不但自己南逃,還要把龐德公,司馬徽這些襄陽名士,統統強迫南遷!
“襄陽乃荊州心臟所在,除蔡蒯兩族外,荊州半數的士家豪姓,皆雲集於襄陽附近。”
“襄陽一旦易手,這些人勢必會倒向主公,介時荊州的人心向背,將徹底逆轉。”
“劉表此舉,便是要用武力手段,與主公爭奪人心!”
劉備恍然明悟,眼中不禁掠起幾分諷刺意味:
“人心又豈是能靠強迫所得,他用武力脅迫這些人隨他南下,此舉本身已是失儘人心!”
徐庶微微一震,敬佩的目光看向劉備,暗自為劉備這番人心之論而讚許。
“可惜,現下的劉表已被逼到狗急跳牆,也顧不得想那麼長遠了。”
蕭方冷笑過後,遂向劉備一拱手:
“不管怎樣,劉表既已棄城南逃,我們奪取襄陽的戰前目標已達到,請主公先入襄陽吧!”
劉備收起感慨,當即下令,全軍直奔襄陽。
黃昏時分。
兩萬大軍,浩浩蕩蕩開入了已是空城的襄陽。
城頭上,象征劉備的旗幟,徐徐升起在四門上空。
劉備策馬揚鞭,麵帶著意氣風發的微笑,終於踏入了這座荊州州治。
踏入州府之時,一路所見皆為狼藉,可見劉表逃走時的倉促。
劉備來不及欣賞這座已屬自己的新州府,便在下令約束士卒,安撫襄陽士民的同時,召集眾將共商追擊劉表之事。
畢竟逐鹿天下,最重要的就是人才。
得了襄陽城,卻被劉表擄走了滿城人才,豈不等於得了座空城?
“劉表那老賊,隻有八千人馬,還脅迫了那麼多老弱婦幼,絕對跑不快。”
“依俺看要追也簡單,令文綿率西涼騎兵在前,俺率步軍在後,不出兩日必能追上那老賊!”
張飛不假思索的提議道。
眾將也沒想太多,皆是紛紛附合。
劉備卻緊盯著地圖,眉頭深皺,並未表態。
“劉使君若以輕騎追擊,自然是能追上劉表,但就怕到時混戰一起,士卒們殺紅了眼,會傷及無辜呀。”
徐庶神色憂慮的提醒道。
劉備微微點頭,顯然徐庶所說,正是他心中顧慮。
老劉的顧慮,蕭方自然明了。
眼前這一幕,與曆史上老劉所經曆的,頗為相似。
當年曹操揮師南下,老劉在劉琮降曹後,不忍攻打襄陽,便率部南下想去搶占江陵。
豈料襄陽士民畏懼曹操屠城的殘暴之名,近十萬之眾攜家帶口,自發的追隨老劉南下逃難。
曹操卻毫無顧忌,派出虎豹騎一路追殺老劉。
最終的結果是,確實重創了老劉,迫使老劉放棄了搶占江陵的計劃。
但惡果則是,十萬南逃士民,被虎豹騎殺的血流成河,死傷無數。
正是曹操這一舉動,使荊州士民深為厭恨,紛紛倒向了老劉,堅定了抗擊曹操的決心。
今日的形勢稍有不同,乃是劉表強遷襄陽士民南下。
但隻要老劉敢學曹操,發輕騎追擊南下,結果必然是相同。
“若如翼德所說,劉表未必能追上,反倒會誤殺被其強遷的襄陽士民。”
“罷了,就讓劉表逃往江陵吧。”
劉備猶豫再三後,還是投鼠忌器,寧願放棄追擊劉表。
徐庶眼神再度浮現敬意,卻又歎道:
“劉使君仁義之名,果然並非隻是傳聞,當真令庶佩服之至。”
“隻是放棄追擊的話,劉表便能從容南逃,龐德公及家師這些有心擁護使君的襄陽名士,也將被迫被遷往江陵。”
劉備臉上浮現幾分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搖頭一歎。
正當無計可施之時。
一直不作聲的蕭方,忽然一指地圖:
“其實主公既想追擊劉表,救回那些其挾裹的襄陽名士,又不想傷及無辜,倒也不是一件多難的事。”
“隻要我們能趕在劉表之前,搶占此處,主公的顧慮自然迎刃而解。”
劉備與眾人精神一振,目光齊刷刷落在地圖上蕭方所指之地。
驚喜的眼神,卻變成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