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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野北門城樓內。
蔡瑁正以手托額,眯眼打著瞌睡。
他雖然嘴上對劉備不屑,身體卻很誠實,不敢回府去睡,選擇留在了城頭親自坐鎮。
“嗵嗵嗵!”
戰鼓聲陡然敲響,將蔡瑁從睡夢中驚醒。
他瞬間睡意全無,一躍而起,抄劍衝出了城樓。
沿城一線,和甲而睡的荊州卒們,儘皆也被驚醒,紛紛手忙腳亂的抄起兵器進入崗位。
蔡瑁舉目遠望,隻見城北曠野上,密密麻麻的火光已經燃起。
火光下,大大小小數十座軍陣,已緩緩推進而來。
那一麵象征劉備所在的帥旗,清清楚楚的印入眼簾。
看這陣勢,必是劉備傾巢而出,要發動一場夜攻。
“大耳賊這麼沉不住氣,剛剛安營便急著攻城?”
蔡瑁眉頭皺起,眼眸中透著幾分狐疑。
依理劉備遠道而來,士卒行軍疲憊,理應先安營紮寨,叫士卒們休整兩日,再做攻城。
哪有當天安營,當天就攻城的道理?
還連覺也不讓士卒們睡一晚,上來就是夜襲?
劉備也算老油條了,這點兵法道理難道還不懂嗎?
蔡瑁心中疑雲漸生。
眼珠轉了幾轉後,恍然省悟,嘴角卻鉤起一抹冷笑。
“我明白了,定然是曹操已揮師南下,大耳賊北線吃緊,所以才急於速戰速決,好儘早回師北上抵擋曹操!”
“蒯異度雖幾次失算,為那蕭方羞辱,卻終究是我荊襄第一謀士,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蔡瑁自以為找到了合理解釋,臉上疑色儘散,諷刺的眼神化為絕對的自信。
拔劍在手,豪然喝道:
“全軍將士聽令,給我死守城牆,敢擅退者,斬!”
“再傳令其餘三門守將,嚴加戒備,防範劉備聲東擊西!”
號令傳下,北門一線,四千荊州軍士卒,皆是強行打起精神,驅散了困意,嚴陣以待。
城外。
進攻的號角聲,即刻吹響。
數不清的劉軍士卒,扛著雲梯,如潮水般向著北門湧來。
一場攻防戰,就此開始。
大營之內。
陣陣肉香,撲鼻而來。
“仲康啊,沒想到你這烤肉的手藝,亦是當世一絕啊!”
“還有沒有了,根本不夠吃啊!”
蕭方嘴裡嚼著新鮮的烤羊肉,不住的誇讚道。
一旁許褚手裡翻動著火爐上的竹簽,目光卻不時瞟向新野北門,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
“都在這裡了,軍師,還要烤嗎?”
許褚將剛烤出的一把肉串,送到了蕭方的手裡。
蕭方接在手裡,打了個小嗝,卻道:
“吃的差不多了,這夜宵也不能吃的太飽,對腸胃不好。”
“仲康,不用陪著我了,帶著你的弟兄們,去助主公破城去吧。”
此言一出,許褚眼眸瞪圓,霎時間湧滿驚喜。
蕭方自然看得出來,許褚眼見其他諸將,都是上陣殺敵爭功,個個風光無限,心裡邊著實眼紅。
堂堂虎癡,有萬夫不當之勇,卻隻能充當自己護衛,多少也難為他了。
瞅準時機,適當放他出去過過殺癮,也是應該的嘛。
“多謝軍師,那我去了!”
許褚回過神來,霎時間眼眸充血,向蕭方道謝後,便提刀上馬。
“許家兒郎們,跟我去殺痛快!”
百餘許氏虎衛,便如脫僵的野馬,一窩蜂的呼嘯而去。
見許褚興奮而去,蕭方搖頭一笑,低頭繼續嚼起了肉串。
看著大戰在前,卻依舊閒逸如常的蕭方,身旁諸葛亮眼中不禁掠起佩服之意。
忽然想到什麼,忙提醒道:
“姐夫,文仲業還在東門埋伏,我們何時給他發信號?”
蕭方本想開口,話鋒嘴邊卻換了心思,便道:
“什麼時候發信號,阿亮你自行決斷就是,不必再問我。”
諸葛亮心頭一震。
自家姐夫,這是要將臨場指揮的權力交給他,要曆練考驗他的臨機決斷,掌控全局的能力。
稍稍遲疑後,諸葛亮也不怯場,當即登上了望樓。
舉目北望,借著熊熊火光,新野北門一線的戰事,清晰可見。
“姐夫說過,必須要把握好時機,將蔡瑁的主力,牢牢的釘在北門,令其無暇他顧…”
諸葛亮回憶著蕭方所說,不斷審視著北門戰局,心中權衡著時機。
當看到有數名士卒,奮不顧身已爬上城牆之時,諸葛亮眼眸陡然一聚。
“時機已到,點燃號火!”
隨著諸葛亮一聲令下,大營之內,三柱烽火即刻點燃。
“時機把握的倒也恰到好處,看來我這臥龍小舅子,最多一兩年,就能獨擋一麵了…”
蕭方微微點頭,眼中掠過幾分讚許欣慰。
最後一支肉串吃完,這酒肉穿腸過,不覺便又泛了困。
“阿亮啊,這裡就交給伱了,我先回去睡了。”
“主公打下新野,傳咱們入城時再叫我。”
蕭方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轉身揚長而去。
“姐夫時不時便給我機會,曆練栽培於我,我定然不能辜負了姐夫的期望才是!”
望著蕭方背影,諸葛亮麵露感激之色,心中暗暗發誓。
而頭頂上,三柱烽火,已升起在了大營上空。
新野東門外。
蓄勢已久的文聘,看到烽火信號時,臉上霎時間燃起了深深殺意。
積蓄許久的怨氣,今夜不宣泄而出,更待何時!
長刀一指新野東門,文聘一聲暴喝:
“全軍聽令,隨我殺進新野!”
號角聲吹響。
三千整編後的南陽兵,追隨著文聘,如潮水般湧出夜色,向著東門襲卷而去。
城樓上。
蔡中正神經緊繃,不安的目光,不時向著北門方向眺望。
那震天動地的殺聲鼓聲,顯示著一場空前激烈的攻防戰正在進行。
“看北門這動靜,劉備應該在全師進攻,想來應該沒有多餘的兵力來攻我東門,蔡將軍不必太過緊張才是。”
身旁的鄧濟看出蔡中心思,便是笑著寬慰道。
這番好意寬慰,蔡中聽來卻極為刺耳,仿佛在諷刺自己沉不住氣一般。
蔡中便白了鄧濟一眼,冷哼道:
“你哪隻眼睛,看出本將在緊張了?”
“大耳賊就算分兵來攻東門又如何,我兩千精兵在手,必叫他折戟城下!”
被蔡中一頓反懟,鄧濟臉色尷尬,隻得連連稱是。
反懟過鄧濟後,蔡中暗吸了口氣,不再關注北門戰事,轉頭望向了東門外。
“那蕭方素來詭詐,大耳賊很可能又是聲東擊西,你速速傳令下去,叫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可給敵軍可趁之機!”
蔡中拿出了主將派頭,從容不迫的一番交待。
鄧濟唯唯諾諾領命。
正要去傳令時。
東門之外,陡然間無數火把點燃。
數以千計的劉軍士卒,從黑暗中衝出,向著東門襲卷而來。
蔡中先是臉色一變,旋即嘴角鉤起冷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大耳賊當真是聲東擊西,北門乃是佯攻,實則想攻我東門!”
“鄉野村夫終究是鄉野村夫,來來回回就是這幾條計策罷了。”
諷刺過後,蔡中拔劍在手,厲喝道:
“全軍聽令,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堅守城頭,迎擊敵寇!”
“死戰者,本將定有重賞,敢後退半步者,立斬不赦!”
號令傳下,沿城一線的荊州卒,立時緊張起來,勉強打起精神,準備應戰。
“鄧濟,速帶你所部,給我——”
背對的蔡中,頭也不回的正要給鄧濟交待任務。
突然卻覺脖間一涼,低頭一看,隻見一柄劍鋒,已赫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蔡中陡身形一震,顫巍巍扭過頭來,霎時間駭然變色。
鄧濟不知何時,竟已拔劍出鞘,抵在了他的脖間。
此時,正以一種諷刺的目光,冷眼注視著他。
“鄧濟!你瘋了嗎?你想乾什麼?”
蔡中回過神來,驚怒的喝問道。
左右的荊州軍卒們,無不是目瞪口呆,皆是為這一幕看懵了眼。
鄧濟卻不理會於他,厲聲道:
“即刻動手,奪取城門,放下吊橋,迎劉使君大軍入城!”
號令下達。
城牆上的數百鄧濟部曲,即刻依令行事,撲向了茫然中的荊州卒。
劇變突生!
兩千荊州軍卒,霎時間陷入大亂狀態。
眼見蔡中被控製,荊州軍是群兵無首,稍做抵抗便轟然四散。
鄧濟數百部曲,輕鬆控製了東門。
吊橋徐徐放下,原本緊閉的城門,也轟然打開。
此時的蔡中,終於是回過味來。
這小子,這是要臨陣倒戈,投靠劉備啊。
“鄧濟,你個逆賊,你焉敢背叛主公?”
蔡中驚憤到臉形扭曲,歇廝底裡的怒斥道。
鄧濟眼中燃燒著諷意,冷冷道:
“你蔡氏在荊州一手遮天,似你這等自以為是的庸材,也配踩在我頭上頤指氣使?”
“老子不滿劉表和你蔡氏已久,早就跟著我們仲業將軍,歸順了玄德公!”
“今晚,我便是用那蕭軍師之計,裡應外合助玄德公奪東門,迎他大軍入城!”
“老子就是反了劉表那老賊!”
鄧濟徹底撕破臉皮,以諷刺憤恨的口氣,將真相戳破。
蔡中身形劇烈一顫,驀的幡然驚醒。
“我竟忘了,這廝乃是文聘的舊部,必是那叛賊暗中說服此賊,暗降了大耳賊?”
“聽他所說,莫非這才是蕭方那鄉野村夫的破城之計?”
“這,這…”
蔡中驚到額頭冷汗刷刷直滾,一時竟整個人失魂落魄,僵在了原地。
便在這會功夫。
城外文聘統帥的劉軍,已如潮水一般,湧入了東門內。
鄧濟見狀,便拖著蔡中下城迎接。
“仲業將軍,我不負你所托,已生擒蔡中,奪下東門!”
鄧濟將蔡中一腳蹬翻在地,笑著上前向文聘見禮。
老部下再會,文聘滿臉欣慰,豪然笑道:
“好好好,伯益,咱們兄弟又能並肩而戰了。”
“奪取新野首功,非你莫屬,稍後我引你拜見主公,必得重賞!”
鄧濟心中竊喜,當即提刀上馬,站在了文聘身後。
文聘一雙血目,射向了趴在地上的蔡中。
蔡中掙紮著爬起來,抬頭看到文聘一瞬間,身形陡然一顫,心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曾經被他們壓製在腳下,對他們蔡家兄弟唯唯諾諾之人,如今卻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的冷眼欣賞著他的狼狽!
一股惱羞成怒的怒焰,陡然間從心底衝上了蔡中頭顱。
於是他高昂起頭顱,麵目猙的衝著文聘怒斥道:
“文聘,主公待你不薄,你焉敢忘恩負義,背叛出賣主公,投靠劉備那織席販履之徒?”
“你的忠義何在,你的廉恥何在?”
“你良心何安?”
下午應該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