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inf
府中是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
張濟高坐上位,捋著細髯,看著滿堂賓客,嘴角鉤起幾分滿意的笑意。
今日是他迎娶鄒氏千金的好日子,宛城的這些士家豪姓們還算給麵子,都派了人前來賀喜。
“來了這麼多士家名流,看來父親聯姻鄒氏這步棋是走對了呀…”
身旁陪坐的長子張延,麵帶笑意的恭維道。
張濟卻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道
“為父納娶鄒氏,隻是錦上添花而已。”
“你以為,他們真是衝著鄒氏的麵子,才來給為父賀喜的嗎?”
“那你就錯了,他們是畏懼為父的西涼鐵騎,畏懼為父手中之刀,不敢不給為父這個麵子。”
張延微微一震,若有所悟。
張濟呷了一口酒,閒聊般又問道
“文錦兵馬到哪裡了,可有軍報傳回?”
張延忙從懷中取出一道帛書,雙手獻上
“這是晚日傳來的軍報,兒想著父親忙於婚事,原想明日再進獻給父親。”
“兩天前兄長他已兵臨比陽,劉備那廝竟背城列陣,想要與我軍決一死戰。”
“兄長在軍報中聲稱,一日之內,他必破劉備,攻陷比陽,將十萬斛糧草收入囊中。”
張濟眼中閃過一道意外之色。
他顯然是沒料到,劉備竟有如此膽量,敢出城迎戰。
“這個劉備,當真是猖狂!”
“如此也好,想來此刻文錦已踏破比陽,那十萬斛糧草已在押赴宛城的路上了。”
“糧草短缺就此解決,吾高枕無憂矣,哈哈哈——”
張濟心頭一塊大石頭落地,越想越是暢快得意,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張延笑得勉強,眉宇間卻閃過些許隱憂。
猶豫再三後,他便壓低聲音道
“近年以來,每每都是文錦領軍在外,他已然深受將士們擁戴。”
“他此戰若大勝,解了我們糧草短缺之困,在軍中威望定然又是大增。”
“長此以往下去,隻怕全軍上下,會分不清誰才是我們張家軍的統帥呀…”
張濟臉上笑容驟然消失,眉頭不由一凝。
兒子的言外之意,他豈會聽不出來。
張延這是在擔憂,他這個侄兒張繡的威望蓋過自己,早晚會取而代之。
一聲歎息後,張濟麵露幾分無奈
“為父不倚重文錦,還能倚重誰?”
“你那幾個弟弟尚且年幼,你又不能騎馬上陣,如何統兵征戰,替為父分憂?”
張延被提及痛處,不由沉默下來。
話鋒一轉,張濟又道
“文錦這孩子,為父自幼看著他長大,對他還是了解的。”
“他可能會有些倨功自傲,為父卻料他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你放心吧,為父還年富力強,有足夠的時間為你打下一片安身立命的基業。”
“到那個時候,伱無需親自統軍上陣,亦可為一方之主。”
張濟將心中盤算,向兒子道了出來。
張延臉色轉陰為晴,喜道
“原來父親竟有如此深謀遠慮,是兒杞人憂天了,讓父親見笑了。”
張濟捋著細髯,麵露幾分自負
“為父好歹曾追隨過董公,挾握過天子百官,見過大風大浪,豈真是世人眼中有勇無謀的西涼武夫?”
“跟你透個底吧,為父搶了劉備糧草,穩住軍心之後,便打算以南陽為基,一步步擊破劉表那沽名釣譽之徒,南下收取荊州。”
“荊州,將來便是咱們張家的基業!”
張延身形一震,眼中陰霾立時一掃而空。
於是欣喜之下,又是恭維了一番深謀遠慮之類的奉承話。
張濟則一拍兒子肩膀,語重心長的教誨道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你是我張家軍未來之主,要沉得住氣。”
“咱們先從擊破劉備,搶回那十萬斛糧草開始…”
就在張濟給兒子上課之時。
堂外賓客們突然一陣騷動,驚呼聲大作。
張濟下意識抬起頭來,眼眸驀然一聚。
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來。
“文錦?”
張濟認出是張繡時,不由吃了一驚。
依理,張繡不是應該在率軍攻打比陽的嗎?
就算張繡速戰速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回到宛城才是啊!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叔父!”
張繡單膝跪地,麵帶愧色的一拱手
“侄兒讓叔父失望了,侄兒沒能拿下比陽,為那劉備所…所敗!”
他羞於啟齒,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一個“敗”字。
堂中立時一片嘩然。
張濟臉色大變,驚的跳了起來,喝問道
“你親統八千大軍,竟然會敗給那劉備?”
“文錦,你,你…”
張濟聲音沙啞,激動到不知所雲,眼神仿佛見鬼一般。
劉備是誰,一個織席販履之徒,一個從徐州落荒逃來的喪家之犬!
自家侄兒可是西涼宿將,驍勇善戰,用兵之能還在自己之上!
竟會敗給劉備這麼個弱雞?
張濟不敢相信。
“是侄兒大意輕敵了,沒料到那劉備詭詐多端,竟然…”
張繡麵帶愧色,隻得將自己中計失敗的整個經過,默默的道了出來。
張濟身形晃了一晃,跌坐回了座上,嘴巴縮成了誇張的圓形。
“那劉備,竟然將我軍軟肋如此洞悉,使出了這等奸計?”
張濟倒吸著涼氣,眼中湧動著難以置信。
張繡一聲長歎,苦澀無奈道
“侄兒現下才想起,聽聞那劉備在汝東之時,曾以三千兵馬大破兩倍的袁術呂布聯軍。”
“侄兒猜想,劉備麾下必有極高明的謀士,為他出謀獻計。”
“叔父,我們都低估了那劉備,犯了輕敵之錯!”
張濟身形又是一凜,眼中再添一層驚色。
一旁張延率先回過神來,急喝問道
“文錦,你折損了多少人?”
張繡又是一歎,默默道
“此役我軍死傷倒不多,隻是撤歸的途中,那些南陽籍的士卒大批逃亡。”
“我帶回來的人馬,隻有三千不到。”
“連我兒張泉,現下也生死不明。”
張濟父子驟然變色。
八千大軍,竟然折損到隻餘三千!
這已經不能用元氣大傷來形容,簡直是近乎於全軍覆沒!
“文錦啊,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五千兵馬就這麼沒了,我們現下加起來隻餘四千不到人馬,還如何在南陽立足?”
“文錦啊文錦,你——”
張延還在喋喋不休,張濟卻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夠了!”
張延一震,隻得閉上了嘴巴。
此時的張濟,已是從震驚中緩過幾分神來,恢複了些許鎮定。
他明白,怪張繡也於事無補,現下這個局麵,還少不了要倚重張繡。
於是壓製住兒子後,張濟便強作冷靜的問道
“文錦,那劉備呢,那廝可趁勢追來?”
張繡見張濟沒治他罪,暗鬆了一口氣,忙道
“回稟叔父,劉備率全師一路追擊,其前鋒已出現在宛城附近。”
“侄兒入城之時,已下令封閉城門,各軍儘皆登城備戰。”
“我軍尚有四千之眾,宛城城牆高厚,料想那劉備一時片刻休想破城。”
張濟鬆了一口氣,一躍而起,將身上的喜服扒儘,佩劍一把抄起。
“速速前往南門城樓!”
大敵當前,張濟也顧不得再擺什麼喜筵,便要親臨城頭坐鎮。
堂中的賓客們,也為張繡慘敗的消息所震驚,轉眼一哄而散。
張濟一隻腳剛踏出門檻時。
胡車兒披紅掛彩,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跪倒在了張濟跟前。
“主公,末將無能啊!”
“末將在接新夫人來的路上,不想撞上一將,自稱劉備部將魏延,率軍截殺。”
“末將寡不敵眾,力戰不敵,新夫人被那魏延給擄去了!”
張濟驟然止步,身形霎時間凝結成冰。
額頭青筋突湧,眼珠爆睜欲裂,臉形漸漸扭曲…
八千大軍,被劉備殺的幾乎慘敗便罷。
現下,連自己要納的鄒家千金,也被劉備的部將半路劫去!
張濟是作夢也沒料到,自己竟會栽在一個織席販履之人手中。
還栽的這麼狠!
奇恥大辱!
這四個字,霎時間填滿了腦海。
“劉備!”
“你焉敢如此羞辱本將!”
“焉敢——”
府堂內,響起了憤怒如獸的咆哮聲。
…
宛城南。
數以千計的劉軍將士,已進抵城下。
一座座圍營,開始於四門之外安設。
中軍帳內。
一座宛城的布局圖,已擺在了案幾前。
劉備已開始與眾人,商議起如何拿下宛城的方略。
“張繡雖敗,但張濟收攏敗軍,尚有四千餘人馬。”
“宛城又乃南陽第一堅城,若張濟決意死守的話,我軍強攻不易呀。”
劉備指著地圖分析著,顯然他還保持著冷靜,並未因比陽大勝而生驕狂之心。
眾人一時紛紛獻言建策,卻無萬全之策。
“景略,如何攻破宛城,你可有良策?”
劉備聽取眾人進言後,皆覺不妥,最終目光還是落在了蕭方身上。
眾人期許的目光,再次齊聚向了這位軍師身上。
眾人注視下,蕭方不緊不慢道
“實不瞞主公,其實在比陽之戰前,方就自作主張,提前埋下了一枚暗棋,可助主公速破宛城!”
此言一出。
劉備眼中霎時間湧起驚喜。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