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曆經千難萬險,與陳易分彆再遇,仙姑的春心早已嗡動,一路自地府歸來時,她不知摸了多少回發間的簪子。
若說懼還是不懼,懼意仍在,他到底是心中無明,隻是情絲綿綿,壓下心間惶恐,多了些以白虎斬赤龍的執念。
更何況,她心間未嘗沒有把陳易玩弄於掌心的想法。
他要離京了,江湖路遠,仙姑何其之多,若不叫他見識到仙人如何擺布凡人的手段,又該如何是好?
所以提前拿捏住他,讓他言聽計從,意識到凡夫俗子的心防極易失守。他若從此領悟,日後對她感恩戴德,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也輕搖拂塵淡淡一笑,皆作罷了。
凝望著鏡中自己,殷惟郢瓊鼻不禁微翹,壓抑著悶哼聲。
她對二人的未來並非從無想象。
如今他已沉淪,近乎鬼迷心竅,一個勁的往自己身上鑽,待、待日後…說不準,就輪到自己采補他,看著分寸給他賞些修為……
女冠眼眸如絲,諸多思緒掠過腦海,如涓涓細流,自上而下滑落,眼下礙於形勢暫時委身伏首,做低姿態,總歸是暫時的,她心裡還是想聽他喊一句“好姐姐”,而且不僅僅是一句話那般,更是要他自願自稱小弟弟,把她奉為神女敬重。
殷惟郢眸裡多了一絲怨念,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像小孩把尿似的。
“好哥哥!夠了、夠、夠了!”
“我不欺負她了,我不欺負她了,我認清了……”
“嗚嗚、我喊她姐姐成了吧,我喊她姐姐…聽雪姐、聽雪姐……”
…………………………
殷惟郢從來都是拎不清又愛得寸進尺的性子,但小狐狸就很乖了。
雖然她事前給陳易喊加油,可真到女冠求饒的時候,還是不由乞求地看著陳易。
“好啦好啦…”
“惟郢姐知錯啦,真知錯啦。”
“輕些成嗎?”
後麵疊在一塊時,她也紅著臉,儘量撐著不壓到殷惟郢,還給女冠分擔欺負的模樣。
小狐狸的乖巧溫順,當然叫陳易心底一片柔軟,隻是陳易從來都是喜歡反著來的性子,這一回到了興頭上,憐惜少了許多。
殷聽雪又能怎麼樣呢,隻好乖乖受著,由著他這樣來那樣去。
鬨過之後,二女都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床榻上,蓋著被褥,冬日裡呼呼地吐著熱氣。
大小殷聯袂攜手斬赤龍,以失敗告終。
陳易睡在中間,一手一個,眼下雖然還猶有餘力,回味無窮,但二女都被折騰得太累了,再加上他其實還算滿意,所以便沒有繼續。
殷聽雪靠著依偎在他的懷裡,小嘴的氣息張著吐氣,額上都是汗水,臉頰有餘韻逝去的蒼白,她眼巴巴地看著陳易。
陳易摟緊了她一些,問道:“弄太凶了?”
“嗯…”她低低咕噥著道:“下次不要這樣了。”
陳易置若罔聞。
殷聽雪癟下了稚氣未脫的眉頭,小腿夾緊了被褥,知道床榻上的事,他從來都很少會讓步,委屈還是流過心間,她沒有退開,反而靠得更緊了。
少女濕漉漉的肌膚貼著陳易,他心裡軟了不少,嘴上卻道:
“這事由不得你做主。”
“你做主嘛,我知道。”殷聽雪柔起嗓音道:“你做主我才會求你呀。”
說著,她摟住了陳易的手臂,放到懷裡。
她溫溫順順的模樣最惹人憐惜,陳易心裡軟和得要命,勾住她的腰肢。
正要回答她時,左手邊的大殷多了些動靜。
殷惟郢並沒有主動摟著他,而是靠在他的手臂上,臉上潮紅逝去後,便是仙姑的清麗。
女子見彆的女子對夫君撒嬌,本該到了吃醋的時候,隻是殷惟郢發覺,對於小狐狸,她竟然沒有多少不快。
權因襄王女真是個柔得不能再柔的性子,不僅不計較殷惟郢坑了她一把,還給殷惟郢說了些好話,見她這般我見猶憐,殷惟郢也少見的心裡多了點悔意。
說到底,還是同扛一杆槍的姐妹,
下一回,還是不讓他開殷趴比較好。
模糊的思緒一閃而過,殷惟郢的心思沉了下來,她下意識地按住腹部,不是因為肚子都滿了,而是因為丹田處,好似有什麼流過。
一團微弱的元炁彙入到丹田之間,團聚著洞府的湖水。
若以內視之法觀之,便能見到水波瀲灩,圈圈漣漪層層不窮地往外擴散,而那團微弱的元炁攏聚起湖水,似在慢慢成型。
麵對身體內的變化,殷惟郢的眼珠子顫了下。
修道之人吐氣采納日月天地間的精氣,便是為了吸納元炁,並讓元炁凝聚成真元,再將之煉化,彙入洞府之間,便成了修為道行。
而這一團微弱的元炁雖然沒有徹底成型,但無疑已有了雛形,稍加時間,進一步吐氣采納便可凝聚成真元。
她的修為…不僅沒被采補,反而增加了。
陳易聽到些動靜,轉過頭便對上了女冠訝異的臉龐。
“我的道法竟然……”
說著,殷惟郢便止住了嘴,擔心地縮回了視線,要知道,陳易一直以來都不願她修為增長,還要三番五次地采補她的道行。
見陳易微挑眉毛,女冠就一陣後悔,修為增加了,便佯裝不知就是了,非得脫口而出,這下好了,惹著了他就又要被采補了。
想到這,殷惟郢便忐忑起來,指尖微顫著。
然而,她看見那人笑了笑,撫摸了下她臉頰道:
“修為增長了?嗯?”
殷惟郢遲疑了下,點頭道:“嗯。”
她應聲後,瞥了他兩眼後又垂下了視線。
陳易見她的模樣心覺好笑,但其實想想,她有擔憂也是正常。
先不論讓不讓她成仙,如今她成了未婚妻,又有過地府的經曆,陳易自然會對她好些,所以今日**之時,運轉了怨仇陰陽訣,雙修功法之下,三人的修為都得了增長。
至於為什麼是殷惟郢發現,而不是殷聽雪發現,一是因為小狐狸的修為還太弱,二是因為小狐狸不禁折騰,沒多久就支撐不住,增長的修為自然也少。
陳易此刻溫柔而笑,殷惟郢便意會到什麼,她眼眶微酸,不經意地勾起了嘴角,拍了拍他的手臂,輕聲道:
“好、好哥哥…”
她沒察覺心底流過的暖意,
隻是心念,她離反過來采補他又進了一步。
陳易把她摟到懷裡,怨仇陰陽訣帶來的雙修效果並不算差,若是日積月累、水磨似的功夫下,要不了多久殷惟郢便能躋身金丹境。
懷中暖香撲鼻,看自己的女人境界提升,陳易便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不過,眼下還有另一件事需要交代。
陳易看了看大殷,又轉頭看了看小殷,這兩個之後就要成婚的女子。
大小殷這時也都看著他,眸光盈盈。
陳易深吸一氣,緩緩開口道:
“之後便是成婚了…我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但越早越好。”
小殷嗯了一聲,不多說話,而大殷則道:
“我知道,你想趁早離京。”
殷惟郢雖不清楚陳易跟宮裡的恩恩怨怨,隻是一知半解,但經曆了這麼多,也瞧得出宮裡不願就這樣放過陳易。
她補充著說道:“我之後也要回太華山,隨師傅修道,隱居避世。”
這事陳易聽玉真元君提及過,到時離京後,一路向西,肯定會途經太華山。
不過眼下要愁苦的,還是離京,以及周依棠的事。
陳易繼續道:“婚事不能辦太大,若是給宮裡驚覺,我便會被盯得更緊,你回家之後,便囑咐下你父王母妃。”
二女都聽在耳內,而這時,小狐狸想到一個問題。
殷聽雪戳了戳陳易的腰,待陳易轉過頭,她問道:
“我們要成婚的事,周真人知道嗎?”
伴隨這句話音落下,整間臥房頃刻沉默了下來。
陳易苦惱地按了按腦袋,這正是他愁苦的第二件事。
若是放在以往,譬如說塗山地宮裡剛剛出來的時候,自不必為此擔心憂慮,可眼下形勢不一樣了,嘴上說是婢女,隻是二人心裡都不認,周依棠越來越為人師者,而自己也越來越像個被管教的徒弟,再加上彼此化開了不知多少芥蒂,哪怕隔著一層膜,可心亦已貼得極近。
陳易口口聲聲說那個位置留給她,但成婚之後,正妻就不是她,這未免太過負心。
再加之若要離京,斷然少不了周依棠的從旁協助,若是節外生枝,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了想之後,陳易抽了下殷惟郢的股兒。
女冠打了個激靈,不解地看著陳易,便見他有幾分嚴肅道:
“鸞皇,這些天你避讓她一下。”
今日殷惟郢的舉動,險些就把這事給暴露了。
女冠努了努嘴,心有不滿,隻是迎上他的目光便蔫了,悶悶道:
“知道你更在乎她,而不是我。”
大殷的幽怨惹得陳易心裡噗嗤一笑,他溫柔地摟住她,正想著找什麼理由安慰。
殷聽雪先一步體貼人心道:“不是的,惟郢姐,他隻是在乎的方式不一樣而已,因材施教,各有千秋的。”
這話很是中聽,殷惟郢眸子尋回了神采,直直看著陳易。
陳易失笑一下,吻了下她的唇道:
“是真的,你看不出來,你比小狐狸還傻瓜。”
殷惟郢不置可否,美眸掃他一眼又落下,目光裡帶了些憐憫意味。
誰被誰拿捏,他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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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詩會過後,崔府那寡婦居住的偏僻院落,日光依舊。
冬風卷著枯葉落下,二八的寒風冷冽刺骨,而院落的主人早已不是經得住寒風的二八年華。
梳妝台前,慘白顏,對影照流年。
秀禾不知自己什麼時候醒的,隻記得醒了的時候,便見林琬悺坐在鏡前,手掌冰涼得可怕,朔風吹著院落的窗戶哢哢作響,而林琬悺卻還是一動不動坐著。
這比林琬悺要小幾歲的丫鬟摸著頭痛發昏的腦袋,抬眉看見桌上空空的酒碗,她記得昨夜詩會,那人並未赴約,而夫人給他準備的香囊也不曾送出。
於是夫人就麵色愁苦,姿容淒切,她就開了那壇忘憂酒,主仆二人共飲,很快就睡了下來。
接著就…好像做了一個夢……
秀禾回憶著,接著便臉色驚愕起來,夢裡麵…那人出現了,還跟夫人生活在同一個院子裡,夫人不再是那樣形單影隻,而是相伴於那人左右,成雙成對……細思下去,更讓秀禾驚愕的不是這夢多麼荒唐,而是裡麵許多細節,她都記得清晰。
怎會記得那樣清晰?
還不待秀禾細思,她忽然捕捉到什麼,一滴淚水自林琬悺的眼角滑落。
秀禾怔愣了下,急忙起身道: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林琬悺不說話,她握住那沒送出的香囊,隻是一個勁地落淚著,淚水一滴滴滾了起來,像是春雪,寒風刮著門檻,猶有嘶鳴之聲,風聲裡,秀禾隻聽到了林琬悺的鼻音。
秀禾慌得團團轉,不明白林琬悺為何落淚,
難道夫人也做了同一個夢嗎?
可那就是一場夢而已……
秀禾隻知夫人的淒苦,卻不能理解這小娘淒苦的內因,她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拿手帕為林琬悺拭去眼淚。
好半晌後,林琬悺的淚慢慢停住了,眼眶通紅著,鏡裡的容顏不再單薄,可她卻極恨這副模樣,她彆過臉,不再去看。
秀禾見夫人心情好轉了些,就趕忙拿出話本給她讀一讀,好讓她轉啼為笑。
翻開兩頁,秀禾便開口了:
“天下女子有情,寧有如杜麗娘者乎…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林琬悺停了一停,臉白得可怕,眼淚又落了下來,那不是《牡丹亭》麼?一個女子跟男子夢中相會的故事,以前聽起來多美啊,杜麗娘獨守空閨,卻夢遇如意郎君,可是、可是,杜麗娘遇到的柳夢梅,她遇到的又是誰呢?!
讓她守寡的源頭,摧毀了她夫家的人,還讓她不守德行,讓她做了這樣一個夢。
林琬悺想站起身來,但又搖搖欲墜,一種撕裂感席卷了她,要把心肺都撕了開來,她伏著身,趴到在鏡子前,想喘幾口氣,可腦海裡,卻掠過了告彆的畫麵。
那時她挽留他,對他說【早些回來…】
“不…”
她還跟他說【牡丹亭裡,那對有情人也是夢中相遇。】
“不…”
在這之後,她還挽緊了他的腰帶,攏起了他的衣裳,而他則看著她,臨彆前,落下了一吻。
“不!”
他說【如果夢醒之後,你還把我當作夫君,那麼我不會忘記你。】
“不、不、不!”
林家小娘如同滿是裂痕的青花瓷,趴倒在梳妝台前,好似要就此崩塌一般,守寡多時築起的堤壩在寸寸潰裂……
她攥住那沒有送出去的香囊,似要將之捏得粉碎,
“這就是一場夢…”
小娘顫聲喃喃,
“他不是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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