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我沒醉,你放開我,彆趁機占便宜。”閔寧道。
陳易扶著她,架著她一支胳膊,好言好語道:
“你醉了,話都說不清了,明明就喝不了酒,灌自己這麼多乾嘛?”
他說話溫柔,可閔寧聽到就不耐煩:
“誰說我喝不了,誰說…你說的?”
“對對對,我說的。”陳易應聲道。
“你說的不算!”閔寧大聲道。
陳易忍住發笑的念頭,儘力攙扶著她,可閔寧還是似要掙紮。
她一手扯住陳易的衣領,歎了口氣道:
“看看你自己,你才醉了。”
陳易沒有反駁,他確實臉有些紅,問道:
“你真沒醉?”
閔寧挑眉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若輕易醉倒,豈不是讓你得償所願?”
陳易停了一停,意外地看了閔寧一眼。
她真的沒醉?
閔寧沒好氣道:“我一直都在裝醉,你看不出來?”
“為什麼要裝醉?”陳易不解。
閔寧平淡道:“我在席間這麼尷尬,若不裝醉,豈不是要難堪死了?”
這話說得極有道理,陳易有些半信半疑了。
半晌後,陳易問道:“你喜不喜歡陳尊明?”
閔寧道:“喜歡。”
陳易:“……”
閔寧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心裡一跳,原本就醉紅的臉頰更是通紅,一陣暈乎乎的。
而陳易露出得逞的笑容,用力攙著她的胳膊道:
“你看,真醉了吧。”
閔千戶如果不醉,斷然不會跟曾經的下屬說出這樣的話。
一直以來,她都從未在嘴上承認過喜歡他,哪怕她吃過不少苦頭。
閔寧氣急敗壞,盯著滿臉的紅彤彤,猛拍著陳易的脊背,大聲喊道:
“放開我、放開我,你堂堂男兒,豈能這樣戲耍女人?!”
接著,她感受到,陳易的身影停滯了一下。
閔寧抬起臉,意識到什麼,便見他有些僵硬地轉過了臉。
她下意識有些慌了,可酒醉壯人膽,她紅著臉,反而膽氣十足起來,把身子挺了一挺:
“我沒有那東西!你看你蠢不蠢,被我耍了這麼久?”
夜色下,陳易的臉龐模糊不清,但暈乎乎的閔寧猜得到,那一定是驚駭交加。
閔寧哼著說道:
“我一直把你當兄弟看,本來不至於破壞你那美好幻想,誰讓你非說我醉了。”
陳易沒有說話,夜色的輪廓裡,好似抿著唇。
閔寧瞧見,往前一盯,喃喃道:
“你是不是哭了?…女兄弟你要不要?”
陳易沒有回答,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
閔寧沒來由地心裡一空,她忽然間胸口沉悶,眼眶泛酸。
夜色寂靜,莫名其妙眼角多出淚痕。
她伸出手,狠狠拽住陳易的衣領,顫聲問:
“陳尊明,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瞧見她緊張兮兮的一麵,陳易再也忍不住,摟住了她道:
“喜歡、喜歡,女兄弟最好,既能勾肩搭背,又能勾肩搭背。”
閔寧一陣暈乎,覺得陳易的反應跟預想的不一樣。
可不一樣在哪,她仔細去想,又想不著,隻是陳易摟著她,用力摟著她,讓她很難受。
難受得心跳得好快,太快了。
微風拂麵,閔寧清醒了一分,用力推開陳易道:
“彆、彆占我便宜…你個醉鬼!”
“我是醉鬼,我是醉鬼。”陳易失笑地說著。
話雖然說了,可陳易卻沒急著鬆開,眼前的閔寧委實太讓自己喜歡了,仍舊摟著。
閔寧不滿地吐著氣,想到了什麼,手掌伸了下去。
突然襲擊,陳易渾身激顫了一下。
閔寧則趁勢推開了他,甩了甩手道:
“還…挺大,哼,上次差點、差點被你撐死……混賬!”
她紅著臉怒罵了一聲。
陳易笑道:“看來閔千戶配不上後康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閔寧不知這是不是一語雙關,但轉瞬便想起了他背著的劍由誰所贈,這一會心裡堵了起來。
她醉著酒,沒什麼顧忌,咕噥著說道:“你瞧著吧,等我成了大俠,就是後康劍配不上我。到時我給你鑄一把新的,讓你配得上我!”
陳易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看。
要有新名字了?
閔寧搖搖晃晃地走著,喪失了幾乎一半的神誌,她也不知自己走去了哪,但就是走著。
心裡念著後康劍,她便不由有些委屈,眼眶的酸澀還未逝去。
緊接著,腳下被什麼一絆,噗通一聲,閔寧摔到了地上。
陳易連忙趕過去,便見閔寧抬起臉,呢喃道:
“媽的…我摔著了。”
陳易止住笑,連忙把這逞強的女子扶了起來,輕聲道:
“真的醉了。”
“沒醉、沒醉,你才醉了。”
“那剛才是誰摔著了?”
閔寧滯澀了好一會,接著彆過臉道:“你。”
“好好好,是我摔著了,是我醉了。”
陳易柔聲哄著她,攙扶著她的身子一步步地朝著營帳走去。
揭開簾子,把閔寧帶到床榻上,輕輕把她放下,她稍顯單薄的脊背甫一接觸床板,便彈了起來,直接揪住了陳易的衣領。
閔寧像是清醒了些,反而道:
“你根本就沒摔,你撒謊!”
陳易一時無話,隻能儘力憋住笑。
喜歡的女子哪怕是無理取鬨,可反而叫人更是喜歡。
“你為什麼撒謊?”滿臉酡紅的閔寧不依不撓道:“明明是我摔了。”
陳易認真道:“我沒撒謊,你沒摔著。”
“為什麼沒摔著?”見他信誓旦旦,閔寧反而不解了。
陳易看著她,眸光溫柔道:“在我眼裡,就是沒摔著。”
“哼,情人眼裡出西施!”
閔寧少有的半嗔半嬌,這在素來行事任俠的她身上,到底多麼罕有,陳易心尖一跳,有些漲了。
黑暗裡,閔寧感受到什麼,氣憤道:
“你這不知廉恥!…又要去霍霍人家王爺王妃了……”
陳易輕拍著她脊背,柔聲道:
“不去,陪你,就陪你。”
“陪我…”閔寧低聲重複著。
她緩緩躺下了身,一天下來疲憊極了,雙眸闔了起來,咕噥道:
“彆走,就陪我。”
“陪你。”
“嗯…”
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那雙英氣的丹鳳眼合攏了,夜幕裡成了平直的一線,就著臥蟬,成了柄八麵漢劍。
陳易溫柔地看了一會,垂下臉,吻了下她的臉頰。
吻過之後,陳易留下一道劍意,接著便站起身,揭開簾子而去。
夜色裡萬籟俱靜。
唯有隱約蟲鳴。
本應熟睡的閔寧睫毛微顫,她緩緩睜開眼睛,指尖輕觸起那落吻的地方。
她凝望著陳易離去的方向,攥住了拳,終究沒有發出聲,隻是側過身,不再看向營帳之外,自言自語:
“著雨,怎麼我借醉說了那麼多的情話,都還是留不住他?”
那殘魂似在沉默,沒有回答。
閔寧攏了攏衾被,也不求個答案,隻是出神地看了會黑暗,便闔攏了眼睛,反正打不過他,便乾脆利落地不再想了。
她不去想…
那混帳有太多太多的心上人。
可她的心,除了她自己,就隻有他來過。
…………………………
陳易揭開簾帳一入門,紅衣女子便快步迎了上來,幾乎是撲入到他懷裡。
摟著這南疆女子的柔軟雙肩,陳易心神微蕩,俯到耳邊道:
“去裡麵吧。”
祝莪應了一聲後,陳易鬆開了她,她便領著陳易,一步步地朝營帳深處而去。
過了不久,來到了臥房,祝莪點了蠟燭,又點了油燈,將那張寬大的臥床照得發亮,她看了看陳易,回憶起了跟王爺被疊在一塊的滋味,不由羞紅了臉。
陳易緩步靠了過去,攬住了她的腰肢。
可是,向來急切的祝莪卻一改常態,請求道:“官人。”
“怎麼了?祝姨。”比起“蓼蒿”和“祝莪”兩個稱呼,陳易更喜歡像秦青洛一般喊她祝姨。
柔荑小心挪開陳易的雙手,祝莪拉著他坐下來。
燭光在前,映照著安南王妃雍容而不失苗女靈動的容顏。
她凝望著陳易,驀然道:“官人席間的話,都是說給王爺聽的,好像一句說給我聽的話都沒有。”
陳易聞言習慣性地笑了下,還不待開口,卻見祝莪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這樣很好。”祝莪輕聲說道。
陳易反而有些意外了。
祝莪麵對著他,輕輕歎了一聲,而後道:“初初的時候,祝莪瘋了似地著魔了,知道官人更喜歡青洛,不覺間便妒得入骨,日日夜夜都在想什麼爭寵的事,抱著肚子想著孩子……
可後來,聽官人說,有孕的是青洛時,就好像一盆冷水潑下,祝莪漸漸回過神來了。”
陳易默默聽著,沒有回應。
“還記得嗎?祝莪跟你說過,成婚的時候,祝莪曾跟王爺去道觀算過命,你知道那老東西說什麼嗎?”
“說什麼?”陳易順著話問道,模樣好似有些不太記得。
“破軍星入夫妻宮,”祝莪頓了一頓,輕聲說道:“婚姻有名無實。”
如今她與秦青洛的處境,恰恰印證了這句讖語。
祝莪隻是淺淺一笑道:
“起初,我們都不放在心上,隻是近來,祝莪突然便想起了這句讖語,在這之後才恍然大悟起來。祝莪跟青洛終歸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是真姨侄,夫妻間可以爭來爭去,床頭吵架床尾合,可我這做姨的,又怎能這樣爭來爭去?”
陳易聽到之後,似是體察到了祝莪的心境,並不責難,也不寬慰,隻是靜靜陪伴著她。
祝莪把陳易的手輕輕摟到懷裡,輕聲道:
“剛才那些話,不是說官人不重要,官人是明尊,而且官人是官人,祝莪心裡最重要的便是官人你,隻是…僅次於你的,便是青洛了。”
“她聽到你這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陳易柔聲說道。
祝莪笑了笑,歎了聲道:“該哭該笑也好,祝莪今日徹底認清這一點了,之前好些日子,都擺不清自己的位置,瘋了似的去妒去搶,可最後…便是我一人得了笑臉,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陳易心有所想,但沒有說出來,隻是靜靜傾聽著她的話語。
“再怎麼說,祝莪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是個侄女,也是個妹妹,更是個女兒,一聽到她有了官人的孩子,祝莪就什麼都想明白了。”
這出身南疆,喜穿紅衣的王妃,心裡一直有天平,上麵擺著砝碼,作為魔教聖女的她,明尊自然不會放入到天平衡量之中,而原本秦青洛也不會被放入,隻是陳易出現後,便不一樣了,她年近三十,恰恰是苗女一生裡感情最熱烈的年紀,陳易的寵愛讓她失了神,把她自己跟秦青洛都放到了天平之上,不斷搖擺,又受此煎熬。
隻是她想通了,把秦青洛自天平上放了下來,或許是秦青洛的身孕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又或許是對秦青洛一直以來的愧疚把她壓得越來越深,更或許是陳易的在錦雅閣那番柔聲細語,讓她回過神來。
總而言之,祝莪不再糾結,更不願再受煎熬,陳易看在眼裡,他自然可以再挑撥離間一會,而這魔教聖女也定然承受不住,但他沒有,他看得到祝莪的真心。
陳易不就這些話深談,撫摸起她的臉頰道:“真美。”
似乎是因酒意作祟,祝莪紅了臉,小聲道:“祝莪快三十了,好看不了多少年了。”
陳易聽到之後,微有不滿道:“為什麼不修長生駐顏之術?”
“肉身不過囚籠,早死是解脫,又何必修長生?”魔教聖女理所當然道。
“那教義要改了,你要修長生駐顏之術。”陳易極其隨意地說道。
陳易並不把魔教的教義放在心裡。
於自己而言,無論成不成明尊,魔教的教義都是要摒棄,至於那些信眾繼續信也好,不信也罷,都與自己無關。
簡單來說,自己要跟殺人不眨眼的魔教切割。
祝莪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立即將這番話奉為圭臬,她道:“那我遲些時間便琢磨琢磨。”
“不必操之過急就是了,大不了等我修道有成,就教你們練長生駐顏之術。”陳易悠然道。
祝莪似乎體察到陳易的心思,想了想後問道:
“待官人重歸尊位,那要如何處置聖教之人呢?”
“我不必去處置,”陳易頓了頓,“是他們自己要處置自己。”
祝莪並無異議,隻是好奇,便繼續問道:
“隻是我們四大聖女這些…要如何是好?”
“哎,我最喜歡收拾聖女了。”陳易笑道。
“可是…那兩位聖女都六十多歲了。”祝莪有些猶豫。
“…那算了。”
陳易還沒饑渴到那種地步。
祝莪繼續談起了魔教的事來,道:“如今總壇有智慧聖女,另一位大力聖女則隱居起來,暫時尋不到所在,而經文裡言明,當四大聖女齊聚總壇之時,明尊降世之日便接近了。”
陳易聽在耳內,明白無論如何,自己總有一天得帶著殷聽雪,去一趟南疆。
不過此事暫時不急,離現在比較遙遠。
燭火搖曳,許多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陳易直直凝望著祝莪,
祝莪也在回望。
這是最後一夜了。
“官人,祝莪想來一些驚喜。”
祝莪從懷裡摸出一張麵皮,那赫然是“秦青洛”。
陳易正將唇湊過去,以一個吻來拒絕,可就在這時,祝莪兀然按住了心口,渾身像是火燒一般,喃喃喊了一聲:
“疼…青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