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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為一人活(加更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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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東宮姑娘的閨樓一層裡,暮靄沉沉,天色已經晦暗,閔寧從櫃子裡翻出一根蠟燭,拿火鐮點燃了燭火,燭光映照著她英氣卻憂愁的眉眼。

抬起頭,她順著樓梯看向二樓,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目光幽幽。

這玉春膏,本來是她留給自己用的。

那時想得多好,直接趁那混賬不備,直接就上藥。

可她怎麼就…怎麼就……

想到這裡,閔寧的心就堵得難受。

她明知那混賬是色中餓鬼,更明知那女王爺處處都勝她一籌。

可當時就是鬼使神差地取錯了藥……

她這不是給敵軍運送糧草還是什麼?

心煩意亂下,閔寧按住了額頭,她好幾次都想衝上去推開房門,但最後還是都止住了。

她坐立難安,越是在這裡待,便越是覺得這棟閨樓好似一座籠子。

就好像,她對京城不耐煩了一般,這一會,她也對這閨樓不耐煩了起來。

“閔姑娘,聊一聊?”

耳畔邊忽然傳來話音,閔寧擰過頭,便見那魔教聖女滿麵通紅。

她兀然間記起,王妃與王爺之間有所通感。

念及至此,閔寧眉頭皺得更深,吐字道:“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祝莪撲哧一笑,雙腿磨蹭著,眸光落在樓梯之上,嘴唇張了又合。

閔寧不想跟她聊,她又何嘗不是,自見麵以來,她便覺得自己跟這閔千戶天然排斥。

可如今她們要走了,小彆勝新婚,祝莪每每想到這裡,人還沒離開,就禁不住掛念了起來,她想多了解些他,以後回到王府裡,也能時常回憶起他的事。

祝莪便繼續道:“閔姑娘,你說沒什麼好聊的,可你我之間,不是還有他好聊麼?”

他…

提起他閔寧就來氣,正準備說什麼,卻又後知後覺道:“伱…為什麼喊我閔姑娘?

“這易容術可以騙得了一般人,卻騙不了我。”祝莪捂嘴輕笑,她瞅著這眼神疑惑又古怪的閔寧,緩緩道:“我是苗人,對這些懂得比你要多得多。”

自已一直以來的易容之法被否定,閔寧麵上有些難堪,再加之這王妃天然狐媚,她與之相衝,不過還是壓抑住心念道:“他沒什麼好聊的。”

祝莪便疑惑問道:“你與他之間呢?”

閔寧輕哼一聲道:“我與他光風霽月,清清白白。”

說完,她瞧見祝莪麵上緋紅,想到那臥房裡的事,木桌下的手後悔地捏了下大腿,她咬了咬牙,莫名來了一句。

“…我算他半個師傅。”

周依棠:?

祝莪麵露這會聽到“半個師傅”幾個字,好奇問道:“半個師傅?我怎麼沒聽說過?”

閔寧的目光緊盯燭火,沒與她對視,隻是道:“他的摧風斬雨,我教的,名字也是我想的。”

蘭質蕙心安南王妃從中聽出了不一般的味道,朱唇輕啟,順嘴一問:“那他…嗯…知不知道,你是他半個師傅。

聽著這兀然插入的聲音,閔寧的心抖地揪緊,梗著脖子道:“他嘴硬不拜而已,心裡自然敬我。”

“哦~”

祝莪拉長了語調,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閔寧隻看見,她陶醉地輕趴到桌子上。

狐媚子!

閔寧心中暗罵,不由側過臉看了看二樓,她心裡堵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她下意識地起身。

“他心裡敬你?”祝莪噙笑問道。

話音落耳,閔寧似觸電般坐了回去:“啊,哦…當然敬我,我與他相識得早,更是他上司,不敬我他還能敬誰,說不準他心裡偷偷喊我師傅,隻是沒被我發現罷了,他藏得太深了,從來如此。”

“哦…不是幻想吧?”

“……”

閔寧的臉頰驀然騰起紅暈,咬牙道:

“他心裡有數。”

這時,二樓也適時響起吱呀呀的劇烈搖晃聲。

她眉頭皺起,似要被皺碎一般,聽著便不舒服,可眼下她又不能捂耳朵不聽,那樣便是掩耳盜鈴。

祝莪輕輕笑著,麵容沉醉,更是嫵媚動人,閔寧把這狐媚子的反應看在眼裡,語氣不善道:“你問我這麼多,難道他自己不跟你說麼?”

“官人會說的呀,隻是我們見麵的時間不長……”祝莪迷醉地撫摸著腹部,挑眉看著閔寧,半是挑釁半是迷離道:“該做的都做了……”

狐媚子!

閔寧心裡又罵了一句,她忍不住刺道:“你口口聲聲喚他官人,可你分明就是彆人的內人。”

“是呀,所以我們夫婦同心……”祝莪輕笑著,閔寧的回擊似打在了棉花上。

“你們這!”閔寧一時不知說什麼,心頭泛起莫名的悲憤。

一聽到陳易在裡頭快活,她便坐立難安,不由地回過頭看著那臥房,口口聲聲說光風霽月,清清白白,可是…心底怎麼這麼酸澀呢……

閔寧咬起銀牙,麵上多了一抹複雜,她沒有氣急敗壞,隻是喃喃道:“他想怎樣,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嗯,與你無關就好…”

這本是一句頹喪的氣話,不曾想,那狐媚子不知客氣為何物,竟接過來道。

閔寧強裝著語氣平和道:“自然無關,王妃又有何高見?”

祝莪稍加斟酌,幾分失神道:“呀…那過個幾年後,官人便能來王府上了,王爺的女子身份不便暴露,若是官人願意委屈些,便能做側妃,其實彆說側妃了,我便把正妃之位讓出去那又如何?”

正妃、側妃這些話落在閔寧的耳內,她唰地腦子一白。

這是什麼意思…

幾年之後,他會給人當正妃側妃?

閔寧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忽然之間,整個世界都似乎在她的麵前靜了下來,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雜糅混沌,一個事實好像漸漸浮出水麵,讓她覺得莫名殘酷…

她不會…娶不到他了吧?

閔寧顫顫地擰過頭,呆滯地看著二樓處,一瞬之間,整棟閨樓都似在隨之地動山搖,什麼都在震蕩,沒什麼是不震蕩的,突兀地裂開龐大的裂縫,如同深淵,她仿佛看到陳易沉醉其中,而秦青洛高大的身子將他瞬間吞沒,團團包裹。

“彆看啦,再看你也代替不了王爺。”

她下意識以為是祝莪在說話,可是那王妃沒有說話,隻是趴在桌子上嗚嗚咽咽,閔寧驚覺自己幻聽了,可那聲音雖然是幻聽,事實卻並非錯覺。

“明明我先認識他的…”

“你近水樓台都沒有得月,你廢不廢物?”

幻聽又出現了,閔寧眉頭皺緊成一團,臉頰抽搐,定定不動了好久,沉吟了好久,最後一咬牙,一言不發地就衝出了門去。

她不想再待在那了!

閔寧的身影驟然消失在東宮姑娘的閨樓裡,她一瞬之間躍入林中,身形似風,瞬息之間,便拉到了百丈開外。

可她仍未停下,腦子裡空白一片,似是不知停下為何物,她瘋一般地穿梭林間,飄下來的落葉都被撞得粉碎,她身形百轉,速度極快,可再怎麼快,都不如記憶裡的秦青洛一般。

當閔寧終於停下之時,她轉過頭,驚覺那座閨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她已經站在了山坡的最高處,四處空曠,並無林木,昂起頭,便是巍峨的黃昏天穹,像是在熊熊燃燒一般,橙黃一片。

宏偉的天幕壓得很低,她喘起了粗氣,忽然間安靜了些,身子向後一倒,墜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著天空,某一刹那,她忽然寧靜,沒來由地寧靜。

怎麼以前沒有見過這麼廣闊的天空呢?

微風吹拂,一片樹葉莫名地飄落過來,閔寧下意識地撚住,癡癡地看了看這葉子,耳畔邊,忽地傳來聲音:“你從前一葉障目。”

這話像是回答。

閔寧怔了一下,恍惚道:“你是誰?”

“我也是片葉子。”

“葉子?”閔寧愣愣道。

“障目的葉子。”

閔寧聽到之後,時而看看手中的葉子,又時而看看了眼前的昏黃天空,她聽著那人的話,不知道那人是誰,她隻覺得嗓音有些熟悉,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葉子,還有天空。

“一片樹葉遮住了眼,人就看不到天空。”閔寧呆了好一會,自己喃喃道,“陳易也是一片葉子?”

那聲音好像知道陳易是誰,“自然。”

閔寧把葉子挪了開去,便再度看到了廣袤的天空,黃昏下壓得很近,朝她撲了過來。

她恍然之間覺得,從前困在了籠子裡。

是啊,困在了籠子裡,所以她才會想著離開京城。

京城就是個大籠子,過去二十多年裡,她都被困在了裡頭。

閔寧這一會寧靜了起來,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就出神地看著天空。

良久之後,她問道:“葉子,你到底是誰?”

那聲音回道:“你非要叫我個名字的話,那麼…‘著雨’。”

“奇怪的名字。”閔寧喃喃著,又問:“著雨,你為什麼會出現?”

“移開你眼前的葉子。”

“…陳易?”

“不錯。”

提起他,閔寧眉頭再度皺起,寧靜不久的心,再度煩躁起來。

“為什麼要…移開他?”

“不移開他,你又怎麼看到天空?”著雨嗤笑道:“便是你離了京,心卻仍困在這裡,離京又有何意義?”

閔寧兀然沉默了,她心裡知道,著雨說得很對。

京城就是個籠子,二十多年以來一直困住她,她不想繼續留在這裡,不然也不會聽取爺爺的那一番話。

閔寧把葉子挪了開來,她再度看著天空。

靜謐的天空,眼裡除了天空,什麼都不剩了,那遠比自己英武的秦青洛、那生性狐媚的祝莪,乃至於陳易,一切煩心瑣碎都驟然一空。

閔寧看了好久好久,起初寧靜,可寧靜久了之後,便又兀然空落落的,眼前除了天空,什麼也不剩,甚至連天空,也都是空的。

“什麼都沒有了嗎?”著雨適時問道。

“什麼都沒了。”閔寧怔怔回道。

她忽然覺得這片天空有些沒來由的單調,總得有些什麼才好。

“那就把那片葉子找回來。”

話音落耳,閔寧一怔,她不明就裡,猛地轉頭,接連喊了幾聲,心裡千般不解,想要問個究竟,卻沒有回應。

她又等了許久,還是得不到回應,接著,便照著那聲音所說,把葉子輕輕拎了起來。

這一回,葉子沒有遮蔽天空。

葉子仿佛與天空融為一體,又仿佛與天空分離,閔寧忽然體悟到了什麼。

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耿耿於懷呢?

閔寧兀然有了種不一樣的心境。

“說到底,我在怕什麼?”閔寧自問著,輕笑了下,“秦青洛真將我替代了,那就替代好了。”

自己在他心裡,哪怕可被替代,又算什麼呢?

隻要他在自己心裡,不可替代,這就好了。

閔寧躺在黃昏下儘染金黃的草地之上,輕輕闔上了雙眸,任著微風匆匆掠過。

遠處的樹林裡。

殷聽雪扶著樹,往前伸著腦袋,好奇地看著閔寧。

她隱隱察覺到了,閔寧心境上的細微變化。

虛眸了好一會的周依棠,這會終於睜開了眸子,殷聽雪側過臉看她,輕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周依棠目不斜視道:“你有沒有聽過戒指老爺爺的故事?”

殷聽雪搖了搖頭,這樣的故事,她從來沒聽過。

“那是他講給我的。”獨臂女子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

殷聽雪本想“哦”一聲,可轉了轉眼珠子,輕聲奉承道:“他最在乎你了,他跟我都沒說過。”

獨臂女子似是受用,便道:“我於她而言,便類似於此。”

殷聽雪聽出了些什麼,猜測道:“也就是說,你指點了她,成了她半個師傅?”

周依棠沒有否認。

少女撓了撓腦袋,輕聲問:“你不是說,她是你的爭道之人嗎?你們彼此是要在同一條大道之上,爭來爭去的吧?”

念過佛經,也了解過道門的事,殷聽雪一直都知道何為爭道之人。

簡而言之,便是一條路上,能走的人不多,隻有一兩個人能走,能夠臻至頂峰。

而獨臂女子口中的春秋劍主閔寧,便是她日後的爭道之人。

周依棠隻是淡淡一句:

“她爭不了我的。”

少女聽到了劍甲這一句話的份量,不住微微頷首。

她眺望著閔寧,想到了什麼,驀然一句:

“你對陳易真好啊。”

那慣來口是心非的女子,竟少有地沒有否認:

“你若可活成百上千年,分數十年為一人而活,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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