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昨夜屋外落了雪。
“閔府”兩個字的牌匾上滴著雪水,青石板路被洗去了幾分泥濘,一個英氣十足、身著飛魚服的少俠倚靠門框,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水珠落下。
街頭巷尾,伴隨清晨的到來已是熙攘,又是一個休沐,再加之年關將近,便更是多了煙火氣,街上所見的達官貴人們也多了,聚在春和館熱氣騰騰的肥羊燉前,寬闊水道的畫舫裡惹上一身的胭脂香粉,花花綠綠的官袍來來往往,京城好似宮裡的上林苑,一眼望去,便能見許多飛禽走獸。
閔寧吐出一口濁氣,她這幾天,想著去陳易府上見一見他,不曾想,一連數日全撲了個空,她不禁想,如果這是一本話本的話,她已經好幾十回沒出場了。
想歸想,閔寧連打聽了一番,仍舊不知陳易去向,也便隻好暫時放棄了,想到近來的事,她心總是難安,不僅是姐姐,更關乎她自己。
爺爺閔賀如今招魂時限將近,也待不了幾日了,便連連勸她及早離京,閔寧曾經把光興閔家門楣視為己任,若是彆人相勸,她定然理都不理,可如今是閔賀開了明言要她卸下,閔寧也不好忤逆,更何況她早就不想待在京裡了。
閔寧的心從來就不在京城,年少之時學拳練武,不過是家風所致,沒人會想讓她女扮男裝挑大梁,連她自己也在等一個弟弟出世,承襲了千戶這世襲軍職,而她則遠走高飛,遊曆四方。
隻是世事難料,為了不讓世襲的軍職旁落,她隻能女扮男裝。
“如果我不女扮男裝…是不是就沒這麼多事了?”
閔寧吐氣自問著。
京城裡的蠅營狗苟,終歸不適合她。她在京裡待得不自在,而爺爺的那一番話語,更讓她心有所念,應著讖語去一趟蜀山如何?
仗劍江湖載酒行,東出一劍,西出又一劍,末了唱長歌。
歸來之後,是否已是家喻戶曉的大俠?
閔寧知道江湖沒想得那樣好,甚至比這天子腳下的京城還差,這樣不好,那也不好,可她偏偏就想走一趟,
屆時也便回首一望,原來已入江湖。
唯一的問題是…
“陳尊明。”閔寧的嘴唇輕輕咬著這個名字。
如今提及他,閔寧就心生諸念,他與爺爺交了惡,更逼迫著她姐姐,偏偏他還幫過她,雖然不少也不多,但幫過畢竟是幫過。
若她要離京,他絕不會坐視不管,更遑論如今他武功遠勝於她,哪怕強來,她連自儘的氣力都沒有。
如今他溫水煮青蛙,不過是因顧及過往情義。
閔寧想了好久,想找他把事說個清楚,腦袋裡轉一圈,也又打起退堂鼓。
她見不得為非作歹,卻也不是傻子,清楚陳易不是光說不練的假把式,有女人他是真上。
不對,自己在他眼裡好像是男人…也不對,自己他也照樣想上……
不管了,反正他不會就這樣放自己離京,若自己輕易離京,他就不會放過姐姐。
所以,眼下閔少俠為難的是,該如何讓陳易放自己離京,也放過姐姐。
至於讓他跟爺爺打好關係,閔寧已經不抱希望了。
倚靠在門邊看了好一會,閔寧心煩意亂,她轉身入了正廳,想了好一會後,便又出了門,連句話也沒跟爺爺說,便朝百花樓而去。
閔寧得去見一見姐姐。
自上回的事後,她已經跟姐姐打了個好一段時間的冷戰了。
……………
不久之後,一襲飛魚服便出現在了清倌女子的閨房,這會時辰早,青樓裡無論做不做皮肉生意的,也都睡著。
閔寧敲了敲門,等了好一會,都沒有回應。
她想了會,從兜裡掏出鑰匙,閔鳴的閨房是雙向的簧片鎖,內外都可上鎖,這種鎖工藝精巧,價值不菲,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全因閔鳴諜子的身份。
輕輕推開了門,閔寧低聲道:
“姐,我進來了。”
推門而入,不見閔鳴的身影,閔寧揭開床簾,也看不見那極像母親的豐腴**,她掃了一圈,找了一回,還是見不到姐姐。
找不到姐姐,閔寧本該離開,姐妹彼此雖無**可言,但一般情況下,她也沒亂動姐姐東西的習慣。
隻是她環視一圈後,目光像是被硌一下,在閔鳴的桌上停住。
那有一個白玉瓷瓶,戴著塞子,像是某種膏藥。
閔寧心裡咯噔一下。
姐姐她不會又在計劃什麼吧?
放在以往,閔寧本該置之不理,隻是珠玉在前,她不得不警惕。
念及此處,她緩步上前,緩緩舉起瓷瓶,看了一回,隨後心裡猜測更深,身為千戶,常常查案的她,開始了一番搜索。
最後,她在抽屜裡頭,翻找出一張字條。
“玉春膏……”
閔寧眉宇已經皺了起來。
竟是…春藥?
用來對付誰…
閔寧很快便有了答案。
除了他,還有誰?
閔少俠拳頭攥了攥,似要將這玉瓷瓶捏碎,她好不容易才暫時穩住那人,如今姐姐卻要火上澆油,怎麼,非要把事做得這麼絕?非要逼她就此一了百了麼?
火氣翻湧,滾著滾著,可想到姐姐那時淒絕的容顏,閔寧還是不得不吐一口氣,指節緩緩用力。
她不能讓姐姐得逞…
閔寧指節更為用力,要將之生生碾碎。
她也不能讓他得逞…
誰都彆想得逞……
等等…非要誰都彆想得逞麼?她是不是漏了誰?
既然不讓他們得逞…
那她自己得逞不就行了?!
一個念頭似電光般一閃而過。
閔寧猛地眼前一亮,掌心兀然鬆開,瓷瓶頃刻掉落,她立即眼疾手快地將半空中的瓷瓶握住,見瓷瓶隻是稍微裂開一條縫,隨後鬆了一口氣。
少俠的眸光落在瓷瓶上,似在琢磨。
既然他喜歡自己,而自己也可以接受他……
那何不如,自己把他媽的陳尊明按在床榻上了事?
閔寧眯了眯眼眸,臉頰有些發燙,縱有些許羞澀,可是這想法,還是抹不出去。
“更何況…如今他把我當作男人,這真相要是被發現,他定然要以此為借口折騰。”
閔寧緩緩把瓷瓶連著字條收起,咬了咬牙,豁出去自語道:
“與其如此…倒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以他的性情,見了落紅,哪怕麵上不說,終究會有所虧欠。
而且姐姐也不會得逞。
最後…離京之前,也能留一絲念想。
一石三鳥。
閔寧已微微眯起了眼眸,喃喃道:
“陳尊明,你欺我多日,這回是要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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