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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兮兮得殷聽雪側著耳朵,聽見那零零碎碎的聲音,便臉倏地一紅。
她麵紅如血,垂著臉囁嚅好一會,心裡暗罵陳易。
他怎麼這般會…折騰女子?
殷聽雪羞得捂住耳朵,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如今成了男女朋友,她已經膽子大了些,不僅心裡暗罵,等會見到之後,興許還會數落一兩句,不過也不能說多,一兩句就好,萬一他翻臉了,她就遭了。
這時,白衣女冠恰好轉過臉來,瞧見她那麵紅模樣,猜到了什麼。
殷惟郢不住去問:
“怎麼樣了?”
襄王女嘴唇嗡動了下,不知怎麼回答,想了好一會,囁嚅道:
“就…就這樣那樣的。”
少女天然羞澀,對這種事本就心有抗拒,根本不敢擺到明麵上說,她在床榻上都受不住,更何況跟彆人談論,而且談論的還是自己的夫君怎樣折騰彆的女子,這要她怎麼說得出口。
殷惟郢似有不滿,輕聲道:
“你說清晰一些,不然萬一他著了道,又該如何是好?”
開什麼玩笑,她應下陳易的請求,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刻麼,好不容易能享受報複的快意,殷聽雪卻藏著憋著,任由陳易一個人吃獨食。
“啊…就、就是祝姐姐跟…那個女王爺……”
女冠再三逼問,殷聽雪隻有含糊道:
“好像都哭了…”
殷惟郢指尖輕顫,心湖間不由回蕩起,地宮時的回憶。
那時,慧劍碎了,長生大道也碎了,回憶的畫卷裡,白衣女冠被他按在了地上,然後……
哪怕過了這麼久,她還能感受到若有若無的淒慘、絕望。
而這些淒慘絕望都被他加在了那二女身上。
殷惟郢呼吸急促起來,她已經想到了那高大女子跪趴在地……
她的感覺難以言喻的…
快意。
殷聽雪似是聽見了女冠的心聲,她稍微垂下了眉毛,小聲道:
“不要再問我了……”
女冠幾分不愉,她好不容易迎來了報仇雪恨的機會,隻恨自己不是天耳通,更不會千裡眼的術法,不能儘興。
“這樣不太好…”殷聽雪輕聲說著。
殷惟郢臉色微紅,輕聲反問:
“又有什麼不好?”
她生自景王府的錦衣玉食之中,十二歲那年玉真元君攜仙鶴而來,撫頂授長生,引她踏上求道之路,她貴為景王女,又為太華神女,少有與人結怨,這輩子能算得上仇敵的,便隻有陳易,以及那安南王和王妃。
她在前者手上吃了多少憋屈,都隻能忍在心頭,任由他予取予奪,也不敢說出,而後者意欲殺她,讓她深陷險境,如今前者要讓後者遭殃,秦滅秦,她又何嘗能不快意,能不想去儘興?
殷惟郢巴不得親眼目睹安南王及王妃的慘狀,將被陳易欺辱的鬱悶也一並傾瀉。
襄王女瞧著她,似是把她的心聲都聽在耳內,猶豫之後道:
“惟郢姐你這樣真不好……”
“又如何不好?”
殷惟郢有些咄咄逼人。
襄王女輕輕捧起了茶碗,思索後道:“…哪有仙家這麼小氣的?”
話音很輕,不重,並無多少苛責之意。
殷惟郢先是不以為意,搖頭失笑,可略微琢磨之後,悚然一驚,心念方才自己竟執迷於小恩小怨,一得勢便這般窮追不舍,不僅有失儀態,更近乎得意忘形,如此心態,又如何得道逍遙?念及至此,女冠輕歎一氣,念唱一句“福生無量天尊”,收攏平複心神。
她努力不使心湖起漣漪。
可是,仇人遭難…
真的好爽。
哪怕她自己也要被陳易欺負折騰……
殷惟郢又念唱了好幾回,頻頻品茗,半晌之後,才堪堪穩住心神。
與之相較,殷聽雪除了羞郝以外,便並無太多情緒波瀾,哪怕安南王及王妃於她並無太多怨仇,但其中心性的差距,可見一斑了。
於祝莪的境遇,襄王女其實是有些愧疚的,隻因她騙了人,把人引到了深坑裡,哪怕這是陳易的要求,可騙人還是騙人,更何況那紅衣女子不曾害她,她心裡不是滋味。
所以,那時她求陳易留那女子一命。
陳易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隻是說…要見機行事,看情況來。
想到這裡,殷聽雪便不安地摩挲了下茶碗,她不願去聽那些這樣那樣的聲音,可眼下憂心忡忡,便下意識地側了耳。
一道清晰悠長的聲響響徹耳畔,
“嗯…”
殷聽雪嚇得縮了一下,臉紅得要命。
他好像…收拾完了那祝姐姐了?
想了好一會,心憂彆人下場,七相憐湣的殷聽雪還是側了側耳朵。
“祝、祝莪…叩見明尊……”
嗓音輕顫,有氣無力,
“他日…明尊四大尊嚴聖女歸位,持世明使…手提十層天,降魔勝使持矛執盾,追殲邪魔,三界固勞諸獄解脫明門……”
隨後,便是無聲地一吻。
他太不知廉恥了……
襄王女晃了晃腦袋,有些偷聽人牆根的難堪,屏退雜思,專心聽。
窸窸窣窣的聲音間,她隱隱約約聽到,陳易似是確認了祝莪的忠心耿耿,確認了這被破去分彆我執的女子已不再有二心,待日後以秘法重構分彆我執之時,仍會認為他正是神教未出世的明尊。
殷聽雪鬆了一口氣,揉了揉發燙的小臉,從被抄家那時起跟在陳易身邊,她就有很多很多委屈,如今接連見女子遭殃,才明白自己的委屈其實算輕的了,自己溫溫順順,他也因此多有顧慮,若自己那時掙紮抵抗,心起殺意,他就會不管不顧地要,連一點準備都不會給她。
心念雖至此,殷聽雪也不可能會因此對陳易有所感激,不管怎樣,委屈終歸是委屈,不會因為彆的女子更慘,她就沾沾自喜。陳易那時不該這樣對她,那是不對的,那樣太壞了,不能把這當作什麼寵幸,這是她心底深處的死理,哪怕陳易對她再好,都不能變。
他偶爾會讓她開心,可常常是欺負她,她討厭他,心裡還有恨意,她還是談不上喜歡他,害怕他,可她還是接受了他,乖乖呆在他身邊,聽他的話,有時還依戀他。
這樣的關係很複雜……
殷聽雪想要理清,卻又理不清,她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去想了。
反正無論怎麼樣,哪怕是陳易再好,也是溫水煮青蛙,慢慢逼她退後一步又一步。
說起來,他會不會想讓祝姐姐生孩子呢?
她了解他的,他最好聖女什麼的了……
殷聽雪忽地有些慶幸,或許這樣,她就不必當媽媽了。
慶幸過後,她沒來由落寞,怔怔出神,腦子裡竟晃蕩起陳易抱著彆的孩子的模樣。
過了好一會,殷聽雪才回過神來,再去聽時,便聽見了那藥上寺裡,那碩人身子一抽一抽的聲音。
…………………
跪在地上的秦青洛,麵上已然泛起潮紅,高大身子明明還有力氣,卻又癱軟無力。
女王爺膝蓋彎曲著,試著想要站起,卻又嘎吱一聲,猛地又跌著跪到了地上。
她呼吸紊亂,雙目通紅地盯著陳易,以及那她一生中最在乎的人。
祝莪已經昏厥了過去,嘴角裡勾著一抹笑意,竟洋溢著些許幸福。
服侍明尊的聖女,得了寵幸,為此心滿意足本就天經地義。
秦青洛心如刀攪了不知多少回了,可即便如此,眼角餘光留意到那抹笑意時,仍舊絕望地深陷在地。
她明明還有氣機,明明猶有餘力,而麵前的那人斷了一隻手臂,近乎於油儘燈枯。
可秦青洛卻動不了手,她已心如死灰。
那悟到的意,被擊得粉碎。
陳易已慢慢走近,藥上寺香火映照下,身影蓋到了碩人女子的麵龐上。碩人的身子輕顫,似是方才感同身受。
她顫著聲,口吻頹喪道:
“你先以激將引我論意,破我手中之槍,讓我悟心中之槍,可憐那時我以為勢在必得,不曾想伱早知我悟到心中之槍究竟為何,接著便破去了我的意……好算計…好算計,”
話音之間,秦青洛深深地看了眼紅衣女子,胸口疼得狠厲,無意識間攥緊手心,
“我不知你以怎樣的鬼蜮伎倆讓她信你是明尊……現在,那便殺了我。”
她不能殺他,他被祝姨全然視作了明尊,在祝姨心裡,那甚至比她更為重要。
掌心刺疼,她唯有把憤怒,默默發泄於此。
“殺了我…”
秦青洛沙啞開口。
陳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高大女子如今…終於在他麵前矮了下來。
他十分平靜地開口:
“你永生不死,我怎麼殺你?”
秦青洛已蛇瞳驟縮,苦到至極的笑容傾瀉了出來,永生不死,永不遭劫,原來是這樣的折磨。
陳易也哂笑起來,左臂半邊身子傳來陣陣的鈍疼。
秦青洛微微抬起了臉,黯淡下去的蛇瞳裡,已滿是陳易,後者已高舉手掌。
隨後,掌風淒厲。
啪!
高大女子白皙柔軟的臉龐上,多了一個血紅的手印,痛感上湧,她卻沒有麵目猙獰,怒意還未起,便沉寂了下去。
她已滿臉慘然,心如死灰。
“技不如人,甘拜下…”
秦青洛的“風”字還沒說出來,便是嘩啦一聲。
那是布料被攪碎的聲音,他滿臉獰笑,
“這個時候了還想裝逼?”
隨後,她的頭被按在了地上。
大雄寶殿裡,香火渺渺,菩薩像前供奉著蟠桃。
她已是絕望,已是呆滯,年少之時世襲罔替,執鞭南疆,練槍十五年,如今卻一朝化為齏粉。
這傲睨輕物的女子王爺逐漸明悟到自己的意,臻至巔峰,不可一世如有宗師氣象之時,反被他利用本心所擊潰,讓這碩人的尊嚴一點點地粉碎……
她感受到臉頰貼地的冰涼,而陳易已有所動作。
他破開了她的槍罡、破開了她的武意,最後…破開了這高大女子。
地上的安南王妃,意識朦朧間,已哼起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