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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你才是磨刀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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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一行人已入了魚湧城,到了客棧。

陳易把三女分彆叫入廂房內,為接下來一戰吩咐各類事。

昨夜周依棠將秦青洛的根基都告知給了他,陳易將之儘數記在了心內,細細推演,再思索幾遍,最後終於推出了一個計劃。

其中最為關鍵的是殷聽雪,所以陳易先跟她談了一番,小狐狸向來不敢忤逆他,眼下他又好,也就什麼都答應了。

其次關鍵的,便是東宮若疏,這缺根筋的姑娘好說話,也愛說直話,所以陳易清晰明了地提出要求,她便照做不誤。

最後的就到了殷惟郢,這個向來拎不清的女人。

“我說的,你可都明白了?”

陳易盯著女冠道。

殷惟郢被他看得發毛,回避了下他的視線:

“自然明白。”

“要真明白才好。”

“真明白。”

女冠連連垂頭,心中暗道,他這要使得是什麼陰招,且不說見不得台麵,但真的能成?

陳易見她猶豫,輕聲說道:

“三成勝算,不是我說的,是我師傅說的,所以就唯有兵行險招,而即便不成,你們也不會有什麼危險,要死的也隻有我罷了。”

殷惟郢聽到這話,特彆是最後一句,沒來由地滯澀了一下,她很快將這滯澀撇乾淨,

“這破執之法?當真有用?”

“隻能賭一賭,而且東宮姑娘也會配合你。”

陳易頓了一頓道。

殷惟郢深深看了他一眼,她明白為了這一戰,陳易做了多少鋪墊。

隻是她心有疑慮,頗有些坐立不安。

陳易的手忽然一探。

思慮交雜間被直接打斷,女冠渾身一顫,隻因他探向了不該探的地方。

“伱、你做什麼!”殷惟郢瞪眼道。

陳易摩挲著,戲謔道:

“考驗你安不安分的時候到了。”

“你…”殷惟郢呼吸急促,她不知為什麼,他一碰,身子就軟了下來,她顫著聲線道:“我安分…你放開。”

陳易鬆了開來,一勾手,把她攬入了懷裡。

殷惟郢喘了幾口氣,悶悶地垂著臉。

陳易輕拍她肩膀問:

“你難道不想報仇?”

“…自然,隻是此法凶險,隻怕冒犯仙佛。”莫名被圍殺,殷惟郢自然對安南王及其王妃恨之入骨。

“我拚死也會護住你。”

堅定的話音落耳,殷惟郢胸口一抽,她仰著臉瞥了眼陳易。

陳易攬著她,還是透了些天機,淡淡誘惑道:

“你就不想…讓你的仇人嘗一嘗,你當時的滋味?”

殷惟郢瞳孔驟縮,回憶到什麼,嬌軀止不住發顫。

她起初是習慣性的害怕,

然後…

便是興奮。

…………………………

深紫色的長槍包裹在布條內,高大女子攜槍伴佳人走過長街,一路引得不少注目,見慣了大家閨秀,這樣的身頎碩人便格外惹眼,見其衣著華麗、氣宇不凡,也不知出身自哪一個門閥世家。

秦青洛抬手遮著刺眼的日光,遠眺魚湧城半山坡上的藥上寺,出聲問道:

“那陳易…真在那裡?”

“咳、咳…我已求問於明尊,不會錯的。”

祝莪咳了兩聲。

秦青洛略顯擔憂地看了她一眼。

為了儘早尋到那陳易,好讓秦青洛進一步打磨武意,紅衣女子不惜損耗了功力,動用了扶乩術。

先前秦青洛雖輕而易舉地便勝了那二位僧人,但輕而易舉,往往意味著缺乏磨礪。

而槍術一道,最需要的,便是磨礪。

月棍年刀一輩子槍,唯有久經磨礪,才能把握好槍之大理——分寸。

而初入四品時,乃是氣勢極盛之時,此時不磨礪,就是錯了過這村沒了這店,日後便再難有更多的機會。

若要更進一步,那麼一塊磨刀石便不可或缺,而同樣入四品的陳易正是最好的人選。

秦青洛縱使知曉此理,可是念及到紅衣女子的犧牲,還是不免心頭微痛。

她秦青洛二十數年以來不把許多人當人,而有些人,她不隻當人。

秦青洛垂頭看了眼腳上的布鞋,她身材高挑,雙腳也生來便大,與什麼三寸金蓮差之千裡,府上許多織女沒見過這樣的,繡了成百雙,合腳能用的卻寥寥無幾,可這雙布鞋不一樣,一路自南疆到京城六千裡,始終沒能磨破。

那是祝莪小心比對,親手一針一線地繡出來的,合身、結實,這魔教女子不知為此費了多少個日夜,不知多少次不小心刺破指尖。

她一女子承繼王位,族中不知多少非議,一路走來,更不知多少劫難,她母親的一個昏招,把她害得深陷死地,近乎眾叛親離。

在這時候,是祝莪扶持著她,支撐著她,為她這侄女到神教內借人借兵,立下血契,甚至不惜自己的人生大事,為掩人耳目,親自嫁為王妃。

秦青洛從不覺得祝莪做這些事都是天經地義,她為她犧牲太多太多了。

藥上寺漸漸近了。

祝莪停下了腳步,她臉色略顯蒼白,輕聲道:

“王爺,我便留在這了,不然到時你分了神,可就糟了。”

秦青洛並未多言,隻是一句:

“他要死了,你等我。”

………………………

高大女子緩緩登上寺廟的八十一級台階。

她一步步走得極為沉穩,不急不緩,把握著其中微不可察的分寸。

魚湧城內行人不少,來往出入如同魚湧,可到了這藥上寺裡,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像是有誰早早便清好了場,為兩位四品武夫的捉對廝殺做好了準備。

過了梵門,高大女子便見到一個鬥笠劍客身影,他剛剛踏出大雄寶殿,身上煙火繚繞,像是上了一炷香。

寶殿內,供奉著的是藥上菩薩。

“細細算來,已是三日不見。”

秦青洛笑著說出了這話。

陳易殺了夜明,也殺了仇罡,此前更是救駕妖後,劫持聖女,屢屢壞她謀劃,於她而言,已是眼中釘、肉中刺。

即便如此,再遇陳易時,她仍心境淡然。

隻因她手上有槍。

槍乃百兵之王。

陳易抬起頭,臉色如常,像是才發現她來了一樣。

他開口道:“你已入四品?”

“不錯,而且慢你一步。”秦青洛如此道。

慢人一步,便意味著勢頭仍盛。

陳易負手而立,攏著袖子,平靜地直直凝望秦青洛。

秦青洛則提起長槍,慢悠悠地拆下捆在上麵的布條,當最後一條棕色長布被摘下時,銀燦的寒芒暴露在外,已是殺機畢露!

那高大女子好似隨時都會驟然暴起,一槍直刺而去。

隻是,她沒有動,反而眯起了眼看著陳易。

“你不出刀?”

秦青洛見陳易仍然屹立未動。

陳易鬆開了攏著的袖子,兩隻手空空放著,而一刀一劍仍在鞘裡。

秦青洛見狀嗤笑道:

“你要赤手空拳?”

“赤手空拳,就不能殺你?”

陳易平靜地問。

秦青洛大笑了起來,且不論她一寸琉璃光護體,永生不死,永不遭劫,單論她的武道,便已是四品,更有長槍紫電在手,赤手空拳就想殺她,真真是天大笑話。

“你想這樣死了的話,倒白費這麼大的陣仗。”她臉上仍有餘笑,挺起了紫電,“可憐我這新悟的意,卻無人磨刀。”

任秦青洛已嚴陣以待,陳易仍然身子鬆垮,不為所動。

這讓秦青洛莫名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你悟的意?”

陳易的麵上忽然有了表情。

秦青洛看見,皺起了眉頭。

他在笑,

那是嗤笑。

“那一寸琉璃光、無相禪師法衣裡的意,你說是你悟到的意。”

陳易的嗓音悠悠而來,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女王爺。”

秦青洛不為所動,回以嗤笑:“悟到了,就是我的…”

“不是你的。”

陳易驟然打斷,閒散地摩挲了下腰間的刀鞘,

“意,你自己悟出來,才是你的,假借外力幫你悟出來,都不是你的。”

秦青洛的嗤笑微僵,眉頭一凝,身子微弓了幾分。

她從來淡然的心境,在這一句話落下時,泛起了些許漣漪。

秦青洛冷冷道:“那麼,你呢?”

她原以為陳易會直截了當地給個答案,或是驟然暴起。

然而,他冷笑道:“當你反問我如何的時候,就證明你心虛了。”

秦青洛雙腳一震,腳下的石磚踏出裂痕。

她的眸光淩冽起來。

大雄寶殿香火渺渺,自陳易身後掠著湧出,襯得他的身影愈發飄渺。

槍尖已直指陳易咽喉。

她冷笑道:“你有多少意,何不一試?”

陳易答非所問:

“你贏不了我。”

高大女子殺機畢露,氣勢驟然盛起,八尺頎長的身子投下高大陰影,仿佛要將陳易壓垮,她沒有問為什麼。

她的反應已經問了為什麼。

“你不過假借外力。”

陳易回答了她,

“所以你手中有槍,心中無槍。”

一人一槍在“心”字落下時便已掠出,沛然罡風自槍尖而出,劃過地麵如刀切豆腐,直撲陳易!

這戰前的論意,這女子王爺似已然厭煩。

既然你陳易裝腔作勢還不出刀,那我就逼到你出刀!

一根紫電槍聲勢如雷霆,當空劃破殘影,洞穿了過去。

陳易輕敲刀鞘。

無雜念自行出鞘,刀光凜冽晃眼,竟不輸於那曾為槍魁祝地紀所用的紫電。

陳易握住刀柄,自下而上撩起一刀,刀光如同月華。

雷霆與月華相撞,劇烈的衝擊讓兩道身影都彼此一震,秦青洛手握長槍,槍杆彎如圓弧,隨後一彈,借勢泄去了極大的力道。

而後她身形擰轉,橫掃如圓弧。

陳易後退一步,槍尖掃來的罡風幾乎是擦著衣領而過,而秦青洛見此,手臂上抬,一腳踏起如金雞獨立,其八尺身軀狹住槍杆,自上而下地刺下一槍。

這一槍,打斷了陳易原本欺身向前的動作。

他不得不後掠數步,這一槍刺入地麵,龐大的力道將石磚震得崩碎開來,一條條猙獰裂痕蔓延。

看見陳易後退的身影,秦青洛勾唇冷笑:

“原來隻是說得好聽。”

方才交手,她感受得到,陳易如今也同樣是四品之境,而且由於更早破境,聲勢遜色於自己。

同為四品,聲勢遜色,再加之他手中持刀,而她手中持槍,其結果似已可想而知。

那兩招便是明證,陳易始終被她的槍製在兩丈之外。

槍者,進退有據,而非呈匹夫之勇,故此勝過百兵,江湖之上,那些舞刀弄劍的草莽遊俠,曾長長吹噓,槍雖然強,但血戰之中,更利刀劍。

然而,持槍之人將你誅殺在兩丈之外,何嘗不是血戰?!

真槍手手殺人,你這隻會用刀劍的匹夫,連兩丈之內踏不進去,手中刀劍又有何用?!

所以秦青洛,從頭到尾隻把他視為磨刀石。

刀劍者,不過匹夫之勇。

“繼續出刀吧。”秦青洛猶有餘力地笑著。

麵前猛地衝出黑影,磅礴刀罡隨著話音而至,陳易的速度驟然加快,讓秦青洛為之瞳孔一縮。

天地間仿佛拉起一條細線。

摧風斬雨。

那一條細線逼至近前,快得驚人,快得險些讓人反應不過來。

但也隻是險些…

秦青洛槍先微退,身形也退,整個人氣勢如圓。

槍法的神機變化,便在於圓,圓則上下左右無不防護,上下左右無不出擊,出而能圓,可破敵虛實變化;收而能圓,則立於不敗之地。

槍如滿月。

滿月與細線相撞,如同春雷炸響,磅礴的氣機以二人為圓心蕩漾開去,震得寺廟香火儘散!

兩人都近乎倒掠地飛了開去。

秦青洛整個人似射空弩箭般倒掠,隨後雙腿用力,落於地麵上,頃刻穩住身形。

她抬頭一看,便見陳易慢她一步地穩住身影。

“還算儘興。”秦青洛低笑著說道。

陳易虎口上已滿是鮮血,他隨意地擦了一擦,輕聲道:

“果然如此。”

“什麼如此?”

“你手中有槍,心中無槍。”陳易嗓音平淡,全然不像是身處劣勢。

秦青洛微眯眼眸道:

“當真狂妄,你倒是說說,我為何心中無槍。”

這交談的間隙裡,秦青洛在重新提上一口氣,穩住氣機,而陳易也同樣如此。

陳易淡淡一笑:

“手中有槍,便是手中進退有據,心中無槍,便是你心中進退失據。

槍者,禦敵二丈之外,如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一旦身入險地,便是進退失據。

哪怕你受了琉璃光,得了法衣,一直以來雖然得利,卻是與虎謀皮,你不能掌控全局,在這小世界裡,仍是仙佛的一顆棋子。

難道這算坐不垂堂?難道這不算進退失據?”

高大女子麵容微僵。

眼前這人,他說的並非假話,恰恰相反,自到京城以來,她確確實實是在與虎謀皮。

“你也明白你心中無槍,不是麼?”

陳易輕聲笑問。

秦青洛擰住眉頭,心頭聚起鬱結之氣,強勾起嘴角,回以冷笑道:

“你又怎知我不是心中有槍,而在藏鋒?”

陳易淡淡道:

“如果你心中有槍,那又何必火中取栗?”

秦青洛攥槍的手臂暴起青筋,喉嚨裡勉強擠出譏誚嗓音:

“我是棋子又如何,你又何嘗不是。

刀劍者,連在手中都是進退失據,匹夫之勇。”

她眸裡已有怒火,殺心更甚。

鬱結之氣凝聚。

陳易對她的話並不回應,而是將無雜念歸入鞘中。

秦青洛不解地望著他這自解兵器的一幕。

而下一刻,他背上劍已出鞘,氣勢驟然一變,煙火繚繞下,淩然至極。

秦青洛略微怔神。

短短時間裡,他已悟到了另一種兵器的意?!

在她怔神之際,陳易已經動了。

一劍提起,身影如電般激射而去,淒厲劍鳴破風。

他似要以短降長。

秦青洛猛地退後一步,而後提槍,長槍驟然朝著陳易狠狠抽去,厲嘯聲嘶,槍尖在日光下劃出完美的偃月。

轟。

槍與劍身相撞,龐大的巨力將劍與陳易敲得微彎。

遭到重擊,陳易的身形卻無絲毫凝滯,仍以極快的速度撞向高大女子。

秦青洛虎口震出鮮血,卻又是笑了起來,霎時收槍,止步抖槍,手臂青筋暴露,驟然槍下,勁風割出大地半尺裂痕,至剛至烈的霸道一槍。

這狠厲一刺,他要麼退,要麼就被這槍洞穿!

她氣勢極盛,伴隨心頭鬱結之氣,一槍伴隨紫色電光一往無前,毫不留力。

妄想以短降長?

槍乃百兵之王,隻有以槍降槍的道理!

接著,她看到了一幕。

陳易刀也出鞘了。

單手使出摧風斬雨,狠狠撞上了槍杆。

轟!

紫電槍震蕩,雷霆炸響,嘶鳴陣陣,被生生斬開了一條裂口。

而陳易的創傷定然更大。

秦青洛雙手麻住,她看見陳易持刀的手被這一槍所創,扭曲地彎折,已然骨裂。她沒能看多久。

他拚了重創,拚了一條手臂不要,身形也仍未有絲毫凝滯!

通體玄黑的殺人劍為封喉而來。

劍如龍鳴!

秦青洛瞪大雙眼,喉頭一甜,不停地湧出鮮血,卻被劍身卡住。

這一劍貫穿了高大女子的咽喉。

槍,禦敵於兩丈之外。

可他已然步入…兩丈之內!

秦青洛雙眼瞪得極大,高大豐韻的軀殼在這一劍下顫栗,逐漸發軟,雙膝劇痛下彎曲。

槍乃百兵之王,這固然不錯。

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陳易用僅剩的一隻手按在了紫電的裂口,

“我說了,”

“你手中有槍,心中卻無槍。”

“所以,你才是我的…磨刀石。”

嗜槍如命的高大女子耳畔邊,

響起了哢的一聲,那是長槍在斷裂……

絕望、淒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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