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葛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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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陸英不明白,師尊為什麼要踏足這個籍籍無名的小村落。

直到她看到有人招魂,又認出主招魂者是太華神女時,方才有了些許猜測。

“師尊是在…送她一場悟道麼?”

獨臂女子平淡道:

“道是自己悟的,彆人送不了。”

陸英似懂非懂道:

“反正師尊有在幫她吧,可是…為什麼要幫她?”

周依棠抬眸眺望遠方,

“斬一個人的三屍。”

陸英聽到這話,不免愕然。

問道求長生,斬三屍除九蟲從來都是長生大道,正因如此,往往要大費周章、精細布置,以及一絲不可或缺的頓悟,其中艱難可見一斑,所以道人往往自斬三屍。

可師尊此舉不為自己,竟然是為了給彆人斬三屍,陸英不免既好奇又困惑。

“是誰…值得師尊這樣大費周章呢?”

陸英問道。

周依棠沒有回答。

陸英更被勾起好奇,搖起了周依棠僅剩一隻的胳膊,問道:

“是誰,是誰嗎?難道是之前那個人?”

周依棠輕歎一口氣,摸了摸陸英的腦袋,

“嗯。”

“可為什麼?”

“他惡念橫生,罪念極重。”

陸英為之驚駭,照這麼一說,像這樣的人天打雷劈都不足為過,師尊竟要為他斬三屍。

“其實,他又很善良,”

周依棠眺望遠方,

“隻是,他總把他的善良,藏在三魂七魄之下極深的地方。”

隨後,她便不再開口,默默眺望。

……………………

“放出兩條消息。”

“什麼…”

“西廠千戶查封玉秀莊,是為查相國大案。”

陳易淡淡道。

閔鳴聞言為之一頓,皺了皺那天然嫵媚的眉頭,她當然知曉相國大案的輕重,便問道:

“你…想要人頭落地麼?”

陳易聽到這女子直接的話,笑了起來道:

“怎麼,不想我死?”

閔鳴下意識想要否認,便聽到一句氣人的話。

“也是…通房不願主子死,應該的。”

清倌人兒蹙眉瞪他,她作怒的模樣不像閔寧般天公不作美要打雷,反而如水柔媚。

片刻後,她緩和了臉色,柔聲道:

“妾知道,你為閔寧去查了玉秀莊,她都給妾說了,千戶麵如虎狼,心又有百般柔腸。”

“謬讚…”

話還沒說完,陳易便捕捉到她嘴角笑意,回過味來,

“你在罵我是衣冠禽獸?”

“哪見有通房罵主子的呢,恭維都來不及呢。”

閔鳴故作無辜女子道,半晌後她認真了些,問道:

“你查相國案,是為了…我們麼?”

陳易隨意道:

“如果是呢?”

閔鳴把臉湊近了些,嬌媚道:

“真叫人感動,能受小女子一吻?”

“不受,我跟閔寧說過,一年內不動你。”

“妾願以身相許。”

她貼近了些,陳易卻把她推開了。

他冷笑道:

“你想引我毀約,好讓閔寧對我失望?”

閔鳴輕笑著反問:

“怎麼不能是妾對千戶一見鐘情呢?”

陳易明白她貼過來的心思,那是她對妹妹的一種保護。

許是那一晚的寬容,讓這心思活絡的清倌捕捉到了自己的行事風格,在她眼裡,自己雖然禽獸了點,卻又好歹是個人,會因失約愧疚,會有惻隱之心,她眼下極儘誘惑,不過是為了獻身後能把自己的愧疚惻隱當作把柄,緊緊抓在手裡。

閔鳴輕吐熱息,問道:

“你真能忍得住?哪怕我再度上門?”

陳易沒有回答。

閔鳴忽然臉色一變,佯裝惶恐道:

“千戶對女人沒反應吧?連百花樓頭牌都要不來!”

陳易掃了她一眼。

可她使勁地又說了一遍。

陳易一把湊了上去,朝那能自個兒喂自個兒的地方狠狠捏了一把。

閔鳴俏臉一白,隨後漲紅起來,慌慌張張地推開他,往後縮去。

“講就天下無敵,乾就有心無力。”

陳易做了個抓揉的手勢,調笑道。

清倌女子紅得厲害,嘀咕道:

“登徒子…有本事來真的,光說不做偽君子。”

陳易隻是道:

“我不急,反正你都是未過門的通房。”

閔鳴整了整衣裳,緩和了下通紅的麵色,開口問道:

“第二條消息是什麼?”

“大虞黃龍三年十月三十一日…

西廠千戶陳尊明,懸劍斬蛟龍。”

……………………

茶館裡,到處在傳言一事。

“聽說了嗎,那西廠千戶要懸劍斬蛟龍。”

“怎麼沒聽說,到處都在傳,他一個錦衣衛,怎麼要把道士的活給乾了?這不是狗拿耗子嗎?他去斬蛟龍,要道士乾嘛?”

“他前些日子查封玉秀莊,幾招就把馮家父子給敗了,放眼京城,也是武道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館內四處都是議論,對於陳易要斬蛟龍一事,幾乎沒多少人看好,畢竟是一遭狗拿耗子之事,即便真的能拿,也得大費功夫,更何況這條耗子不是普通的耗子,而是惡蛟。

自蕩寇除魔日開始後,京北大江大漲三尺,弄翻了不知多少條漁船、貨船,甚至還把岸邊的樓房給淹塌了,鬨了這些災,蛟龍還沒現身過,大夥隻在水麵上偶爾看到蛟影,誰都不知道,蛟龍真正現身時,到底會鬨出什麼來。

道士們並非全無反應,上清道的飛元真人曾親自出手,到河道源頭企圖封印蛟龍,據說一場惡戰之後,惡蛟一番傷筋動骨,可飛元真人卻更慘,道基受創,散走了五十年的修為。

上清道修道有成的真人都無法封印蛟龍,那西廠千戶卻說要懸劍斬蛟龍,這誰能信?

茶館廂房裡,頭頂蓮花冠的獨臂女子正一麵品茶,一麵翻看詩經,紙張平攤在麵前。

陸英把碾好的茶粉放入茶盞,一麵注水,以茶筅擊拂,使之水乳交融,茶沫泛起,她點茶手法老道,是十足的點茶三昧手。

相較於粗放的西晉熱愛泡茶即喝,大虞更像宋時興盛點茶,故此虞人常常貶罵西晉人為西北蠻子。

而陸英眼下點茶,是為了周依棠一碗茶喝完後,能連著再喝一碗。

“師尊,他怎麼要把你的活給乾了?”

她一邊點茶,一邊問道。

周依棠意欲蛟龍走水時斬蛟龍,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此事連寅劍山的一眾弟子們都並不知情,即便是陸英,也是這幾天才知曉。

“不清楚。”

周依棠沒有抬頭,而是專心於手中詩經。

相較於周依棠的清冷,陸英卻是熱絡性子,她自顧自道:

“他是個西廠千戶,沒人信他能斬蛟龍,估計那條惡蛟也不信,所以他放消息不僅不會打草驚蛇,還會讓那條惡蛟自滿輕敵,以為京裡已經無人能阻攔它走蛟化龍。”

周依棠並無言語。

陸英好奇地抬頭看向詩經掃了一眼。

砰!

周依棠闔上書,僅剩的手敲了她腦袋一下,

“點茶。”

陸英抱了下頭,撒嬌道:

“隻是看一眼,而且師尊不是還沒喝完麼。”

獨臂女子旋即一飲而儘,推碗到陸英麵前,

“現在空了。”

陸英一陣發愣,隨後不聲不響地接過茶碗,暗暗偷笑了下。

剛才匆匆一瞥,自己發現師尊在看什麼詩了——那不是《葛生》嗎?

自己也讀過,還記得裡麵最後兩句呢。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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