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陳易還是沒急著學閔寧那一刀。
在這其中有不想讓她得逞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因為記憶裡那個獨臂女子周依棠。
自己忘不了這位獨臂女子。
第一個存檔裡,自己與她就有所怨仇。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為了學她的劍,也拜她為師。
隻是後來世事無常,恩家一下成了仇家。
陳易不會忘記,大雨之中,周依棠聲嘶力竭地對天發誓,縱使輪回轉世,也要讓自己不得好死。
她那雨中悲痛欲絕的臉,自己忘不掉。
回到家裡,陳易脫下外衣,來到臥室,便看見殷聽雪在挑燈看書。
這魔教聖女病好得差不多了。
殷聽雪看到他進來,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主人…”殷聽雪輕聲喚道,儘管不情願,卻也不敢怠慢。
昏暗的光線裡,陳易慢慢靠了過去,強硬地摟住她的腰。
殷聽雪顫顫地看著他,手輕輕抵著,企圖讓他放開自己。
可陳易靠得更緊了,他的氣息灼得她發燙,她不喜歡。
陳易摩梭起少女的腰肢,吩咐道:
“親我一口。”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殷聽雪後背發涼,小手倉惶抵住他,抗拒道:
“不,我不要。”
陳易不顧她的抗拒,把她摟緊了些,柔聲道:
“乖些。”
然而殷聽雪猶豫了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陳易拍打了下屁股,陰笑道:
“想要被狠狠欺負一頓?反正你是妾。”
殷聽雪臉頰泛白,她抿了抿唇,淒涼地看了陳易一眼,接著顫巍巍地湊過去吻他。
“…主動些。”
她聽話地伸出了舌尖。
片刻後唇分,陳易看了會既羞赧又委屈的殷聽雪,摸了摸她頭,道:
“越來越會當一個妾了啊,小狐狸。”
殷聽雪無意識地“嗯”了一聲。
陳易揉起她的腦袋,想起了那一天,銀台寺的聚寶盆裡火焰燒得很旺,三千兩銀票都燒乾淨了,絕望、屈辱、悲哀掠過她的眸子,儘管這一切建立在威逼利誘下,縱使如此,她也是他的了,或許這就是妾吧。
陳易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更不算名門正派,而殷聽雪又曾親手殺了自己,故此自己會時常要挾她,欺負她,最後還要…占有她這個妾。
陳易吸了口氣道:
“我去洗個澡。”
殷聽雪往裡頭縮了縮,想離他遠些,待陳易的身影消失之後,便捧起書來看,很快便沉了進去。
不久後陳易洗完澡回來了。殷聽雪讀得專心,連陳易走過來都沒發現,她轉過頭時嚇了一跳。
陳易毫不猶豫地就上前摟住了她,後腦勺貼到胸懷裡。
殷聽雪不敢掙紮,靠在他懷裡:
“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想摟,真暖。”
殷聽雪靠了會,看著手裡的書,正好是主角新年逛寺廟的段落,她若有所思,而後請求道:
“帶我去參拜千燈廟好不好?”
“哦?為什麼?”
“…想拜一下,祈福道場到了。”
“隻是這樣?”
殷聽雪當然不會說這是一個試探,通過會不會帶自己去千燈廟,來試探陳易以後會不會帶自己回銀台寺,可她不擅長撒謊,又怕被陳易欺負,隻能輕聲道:
“想銀台寺了。”
母妃總說,她是銀台寺的女兒,而自被納為妾室後,她就時常掛念銀台寺。
陳易沉吟片刻,想不到兩者有什麼關係,不過現在風頭過去了,白天的時候帶她去趟千燈廟參拜也無妨。
更何況,等她傷好之後,自己要給她來個當頭棒喝。
想到這裡,陳易就想先補償她一下:
“好。”
殷聽雪沒想到陳易答應得這麼乾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有些綿綿糯糯地“嗯”了一聲。
襄王女靠在陳易懷裡,主動貼緊了些,自己一直懼他,又明白這人從來不吃硬的,再加上天性裡的軟弱,不敢反抗了,更何況,這些天過去了,自己已經認命了,要好好當一個妾了。
銀台寺太遠了,有多不喜歡,也隻能依靠他,所幸自己認命後,對他百依百順,他待自己比以往好了,欺負得也少了。
陳易摟著殷聽雪,看著她這乖巧模樣,不禁有些憐惜,特彆是想到自己想做的事後,就更加愛憐了。
那日子不遠了,先給她買好簪子吧。
…………………
跨入東廠大門一大早,眾人就跪接了太後的懿旨。
“徹查蕩寇除魔日之事?”
陳易仔細看過懿旨後喃喃道。
“陳督主,你可有什麼想法?”
宋同開口道,
“此事…我們可不太在行,我們是群武夫,不是道士。”
陳易道:
“懿旨不得不接啊。副督主去安排下人手吧,對了,上清道準備抵達京城了吧?”
宋同回道:
“應該就在今天上午,他們會先進宮麵聖,給聖上祈福,而後再去千燈廟那邊住下。”
陳易點了點頭,這下不僅能找上清道的人了解情況,還剛剛好能夠帶殷聽雪參拜一下千燈廟。
正在陳易準備轉身離開時,宋同想起了什麼道:
“對了,督主,你昨日讓錄事搜出關於景王府的卷宗…裡麵有一些關於玉秀莊的。”
“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隻是關乎景王府的產業…還請多加思量。”
宋同勸道。
陳易心裡笑了幾下,景王府昨夜都殺到臉上來了。
去到案卷房,陳易拿出之前錄事檢出來的卷宗,開始了一輪仔細的翻看。
“玉秀莊疑似違禁私販五石散…”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陳易將這份案卷留了下來。
等正午過去,上清道麵聖前往千燈廟的消息傳來時,陳易便意識到,該去一趟千燈廟了。
得知要去千燈廟,那小狐狸勾起嘴角笑了,啪嗒地關上一扇扇窗戶,穿好鞋,坐到妝台前,簡單地打點了番臉龐。
“走吧。”
打理好後,殷聽雪催促道。
一出門,陳易便看見了閔寧,她倚靠在矮牆上,像是等了有段時間。
“你是要去千燈廟嗎?”
閔寧主動道:
“副督主安排我當你的副手,一起走。”
放在以往,即便宋同把她安排給自己當副手,閔寧也不會這麼殷勤直接上門,之所以如此,無非是為了跟自己達成交易。
“步行還是騎馬?”閔寧問。
“步行吧,估摸千燈廟外人多,都想搶祈福道場的頭香。”
陳易簡單地做了安排。
殷聽雪看了看閔寧,認出了她來,隨後便一門心思地望向大街,這副望眼欲穿的模樣,怕是巴不得立即去到千燈廟。
三人即刻啟程,大概兩刻鐘的時間,就眺見半山坡上的千燈廟,廟外的遊人絡繹不絕。
廟外下起了牛毛細雨。
縱使有雨,不少人都擠在了山門之外,都想搶頭香,千燈廟的道士道童們好不容易把人們攔在外麵。
三人不急著上廟,便尋到了家附近的茶館,出示腰牌後直上二樓廂房。
透過窗戶,殷聽雪遠遠就看見了千燈廟的繁華,銀台寺與之相較之下,落寞得格外刺眼,以往過年時,銀台寺會張燈結彩,來府上拜訪的女眷會在母妃的帶領下,到寺內吃齋飯,可母妃離世後,父王立了新正妃,銀台寺就幾乎無人打掃了,像被打入冷宮。
那些仆役侍女們,隻有殷聽雪要去銀台寺的時候,才會打掃一番,而現在襄王府被抄了家,也不知銀台寺怎麼樣了。
越是看著千燈廟細雨下的繁華,襄王女越看,銀台寺的落魄就越揪心了。
“是妾啊,銀台是妾呀。”殷聽雪小聲道。
大虞立國四百年來,千燈廟永遠是這樣繁華,如此一看,無疑是風華絕代的妻了,而銀台寺不過興盛十幾年,隻是得寵一時的妾。
而她是銀台寺的女兒。
“怎麼,妾的女兒也是妾嗎?”殷聽雪刹那失神。
陳易看見她感傷,待侍女端來茶水後,便給三人都倒好茶水。
閔寧喝下半杯茶水後,開口道:
“你真不學我那一刀?”
陳易轉過頭來,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天賦,隻是先不說我不可能拜師,你又沒在我麵前出過這一刀,誰知道這一刀到底有多少造詣。”
閔寧聞言,也有些忐忑。
這幾天裡,她常常回想起陳易在雨巷裡夜殺二十一人的景象,悟出了這一刀,還沒用到過捉對廝殺裡,她也不清楚這一刀有多少造詣。
“而且,隻有一刀?就憑一刀就想讓我拜師,想太多了,一刀怎麼夠?”
陳易戲謔道。
“隻有一刀。”
閔寧壯起一口氣道:
“一刀有理,摧風斬雨。”
陳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茶館不遠處的千燈廟山門,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騷亂。
“北海幫的幫主羅刹李!”
“他們上個月剛拆了腳行,幾十個力氣頂大的腳行漢子,全給他帶五個人乾趴下了。”
“八尺的壯漢,一下給他開了瓢。”
…………
領頭肌肉虯結、滿臉橫肉的大漢背著被布條裹著的刀,強硬地推開擋在前麵的遊人。
“滾開,今兒誰都彆想搶老子這柱頭香。”
羅刹李身後跟著幾個北海幫的幫眾,揮舞手裡的棍棒,朝四周叫囂。
偏偏有的人不識趣,也不服氣,當即梗起脖頸,讓羅刹李有本事就殺人。
羅刹李當即拆下布條,明晃晃的大刀亮了出來,日頭下泛起寒氣,細雨濺在地上,格外冰涼。
這一亮,誰還不敢退,紛紛讓出一路來。
遠遠瞧見這一幕,閔寧皺緊眉頭。
“羅刹李,跟你一樣是八品武夫,北海幫幫主,明麵乾的是船行的生意,私底下卻有不少人牙子。”
陳易問道:
“這種人該殺,更何況他在大街上亮刀,要不你試試那一招?”
閔寧思索片刻後,隨後轉頭朗聲道:
“拿一壺酒來。”
陳易疑惑道:
“為什麼要喝酒?喝酒刀會慢,而且你也不常喝酒。”
閔寧吐出兩字:
“壯膽。”
陳易捧腹暗笑,方才閔寧說得那一刀說得那麼自信凜然,沒曾想她心裡對那一刀也沒底。
“一刀有理,摧風斬雨。”
陳易譏誚地重複了遍。
閔寧瞪了他一眼,待茶館侍女裝了一葫蘆女兒紅到手上,她拆開塞子,狠灌了幾口,倏地起身把葫蘆係到腰間,帶著幾分醉意下了樓去。
陳易直直看著她的背影,片刻不分神,以免她出什麼意外。
牛毛細雨不斷。
閔寧一步步向前,抽刀出鞘,四周行人見她官服,紛紛避讓。
“路有鬨事而拔刀者,錦衣衛見,登時立斬。”
閔寧不冷不淡地念起大虞律。
幾個幫眾見是錦衣衛,一陣犯怵,而幫主羅刹李看了看她身後,又看了看周圍,發覺她沒有同伴之後,喝聲道:
“官人,賣個麵子,我在錦衣衛也有認識的兄弟。”
閔寧隻是重複道:
“路有鬨事而拔刀者,錦衣衛見,登時立斬。”
此話一出,羅刹李的麵色陰沉下來,眼下有兩條路,一條是息事寧人,帶著一眾幫眾灰溜溜地離開,另一條則是正麵迎敵,殺死這錦衣衛,接著離京避一避風頭,回來後又是一條好漢。
做幫主哪有膽小怕事的,羅刹李狠勁一上來,喝道:
“要打就打,要殺就殺。”
閔寧等的就是這句話,她醉意上湧,身形微弓,手中的繡春刀握得緊,全刀長一臂有餘,刃長三尺八寸,刀身明亮如水,閔氏家族所傳,名為“無雜念”,取自斬蛟刀法裡的一句:“心無雜念,可斬驟雨”。當年閔賀以布衣之身短短數年內做到鎮撫使,一靠的蒼山拳,二靠的就是無雜念,先帝之兄景王得知閔賀威名,曾派人想千金買下此刀,最後卻被閉門謝客,白白吃了閉門羹。
閔寧蓄勢待發,千燈廟外的雨簾比之前密了些,細雨紛飛,她想起了那個雨夜,陳易一人斬殺二十一人,她後來數了一遍,一共出了四十三刀,幾乎刀刀精妙,猶有倒海之勢,可這每一刀裡都有冗餘,有的明明一刀可以解決,卻用了兩刀甚至三刀,不過,他有一刀還是出得極好,就是連皮帶骨斬殺東廠役長的那一刀,自己這一刀,就是由此而來。那陳易說喝酒刀會慢,可喝過酒後,手分明更加有力。
思緒之間,羅刹李已然高舉手中大刀,巨大身軀衝撞上來,獅吼般大喝一聲:
“受!”
閔寧氣機運轉,右腳抬起,重步踏前,身形如鐵騎鑿陣衝出,雨簾下握刀前斬。
嘩啦,
先是血肉切開的爽利聲。
嗒、嗒、哢……
那哢的一聲,是砍到堅硬的脊骨,伴隨而來的,是骨頭破碎,在這之後,又是嘩啦的爽快聲音。
寒光一閃而逝,陳易的手攥緊茶杯,遠遠看見這一刀過後,風慢了幾分,雨簾也被斬斷出一層空白!
血液朝兩側噴湧,濺到了遊人身上,他們先是僵硬,而後才驚駭地大喊起來。
半截軀體如斷裂的旗杆硬挺挺倒下,羅刹李雙瞳翻白,還沒斷氣的那幾秒,說完了最後的一個字:
“死…”
北海幫的幫眾們僵硬不動,誰都不敢上前收屍。
閔寧直起身形,麵無表情,她沒有收刀入鞘,而是解下腰間葫蘆,大大地灌了一口。
上等的女兒紅入肚,這一葫蘆酒,起碼要五六兩銀子,而她一年俸祿不過三十兩,不過她不擔心,花的都是陳易的。
她轉過身,緩步離開。
陳易遠遠眺望這一幕。
是時,細雨紛飛,少俠殺人後,長刀滴血,裙帶飄飄,喝酒自廟外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