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哭了。”
“都有我呢。”
謙哥家公子的百日宴結束後,張遠親自將劉詩施送回了家。
車輛在樓棟門前停下。
用手擦了擦小獅子臉頰上的淚水,又將紙巾遞給了她。
此時的劉詩施不斷抽泣,儼然一副淚人模樣。
“你可彆哭了。”
“你哭成這樣,一會兒回家了,你爸媽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呢。”
縷了幾下披肩長發,讓她的情緒稍稍穩定。
要說她為什麼哭呢。
其實也沒啥“大事”。
就在剛才的宴席上,蔡老板給劉詩施來了個電話。
說已經預定了要讓她出演穆念慈一角,並且幾天後就要入組這件事,恐怕要推遲。
而推遲的理由嘛……
今天稍早的時候,一輛從橫店出發的現代商務車,在途徑滬杭高速嘉興路段時,與一輛載滿貨物大貨車相撞。
棒國車本來質量就連島國車都不如。
這一撞!
車上三人中,一人死亡,兩人重傷。
經過調查,車禍原因其實很簡單。
就是司機疲勞駕駛,跑長途時走神。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徹底來不及了。
車輛直直的撞向了大貨的尾部,半個車頭都被生生削去!
一般情況下,車輛的駕駛位都是整車安全係數最高的位置。
所以這場車禍中,作為罪魁禍首的司機,反而是受傷最輕的。
並且,也許是在撞擊發生前一瞬,司機反應了過來。
出於本能,他向自己的反方向位置打了把方向。
等於車子是沿著副駕駛位置撞向大貨的。
死者,正是處於副駕駛位的乘客。
而這輛車上的另一位幸存者,便是胡戈。
死者是他的女助理張冕。
出事前,他剛從《射雕英雄傳》的橫店片場離開,趕往魔都參加活動。
連軸轉,人困馬乏,出了大事。
劉詩施哭,並不是因為好不容易獲得的穆念慈一角,有可能要徹底飛走。
畢竟主角出事,戲就拍不成了。
她哭,是因為胡戈生死未知。
蔡老板給她來電時,聲音也是發顫,強忍著泣意的。
她與胡戈早就認得。
在《聊齋》劇組時,她主演的單元《阿寶》,胡戈便是男一。
之後的《少年楊家將》中,更是再次與他合作。
她還顯青澀,與張遠交好的胡戈挺照顧她,尤其是發布會,采訪等場麵。
小師姐嘴笨,被問懵後除了發呆就是傻樂,油頭滑腦的胡戈時常幫她解圍。
兩人私下關係不錯。
聽到朋友生死未知,悲從中來,淚水便止不住了。
“接下來,你聽我安排。”
“嗯。”她沒主見,但聽話。
“明天你就動身去魔都,到醫院探望。”
“記得從停車場進入,因為一定會有很多媒體蹲守。”
“然後和蔡老板說,你會等劇組開工的,不管多久都會等。”
“哦……啊?”劉詩施邊點頭邊記著,但又反應過來。
“胡戈都出事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劇組還會開工嗎?”
“劇組開不開工,你也得這麼說,表達態度,表明立場,明白嗎?”
蔡老板的性子,其實很女性化。
喜歡你,你對她也好,那真是往死裡寵你。
但也容易因愛生恨。
所以這時候表達支持,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我記得了。”她微微頷首
“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
“你隻需安心在家休息就行。”
“好,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魔都嗎?”
“不,你自己去就行。”
“為什麼?”
“時候未到。”張遠說罷,再安慰了幾句,便讓她早早回家。
“開車小心點。”離開時,他又和開車的助理關照了一聲。
趙玬玬知道胡戈的車禍後,現在眼睛瞪得像銅鈴,開車格外注意。
回到家中。
剛進屋,就見到程好在院子裡焦急的來回踱步。
一見到他,便立即衝了過來。
“你什麼時候出發?”
“什麼出發?”張遠扶著她的肩膀:“出發去哪兒?”
“魔都啊!”
“胡戈出事了你不知道啊?”
“知道啊。”
“他不是你朋友嗎?”程好不解的問道:“你不去看他。”
“人在icu,我去看誰?”
張遠推著她來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先緩緩勁。
同時心想。
好家夥!
還好沒領小獅子回家。
一會兒得和阿姨關照一聲,以後家裡來人得給我發消息通知。
否則彆胡戈沒掛,我先被程好給弄死了。
“我已經收到消息了,傷的很重。”
“沒幾天時間都不知道生死呢。”
“所以不用著急。”
“這可不像你啊!”程好麵露怪異之色。
沒到這種需要做人之時,張遠一向反應奇快,做的滴水不漏,誰都挑不出理的。
這也是他的成功秘訣之一。
但現在……
“你真不去?”
“不是不去,是沒到時候。”張遠也覺得奇怪:“哎,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你忘啦,胡戈的女朋友是我的好姐妹。”
哦……
胡戈的現女友是薛家凝。
程好在《粉紅女郎》一片中,與她關係最好。
兩人至今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係。
況且馬上就要開拍的《我愛河東獅》中,她倆都在。
就是程好推薦她去的。
“我給家凝去了電話,鮑蕾姐陪著她已經趕去醫院了。”
“我也得去一趟。”
“我還以為你也會一起去呢?”
程好抽了抽鼻子。
她有些苦惱。
自己明明那麼聰明,換了彆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會有什麼反應,她大多都能猜中。
可惟獨張遠的路數與眾不同,老是出乎預料。
“我打電話給國航,幫你訂票。”
“你明天早上出發,下午到,彆去太早,人家正亂著呢。”
“好。”
張遠想著,胡戈運氣真的很好。
大難不死是一說,更有那麼多人幫著他。
從老板到女友,都不離不棄,這人的福緣還是不差的。
並且他後來的經曆,也的確符合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一說。
“你真的不去?”程好歪著腦袋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張遠抬手幫她舒展眉頭,同時說道。
“我在等開飯。”
他說的開飯,當然不是等著吃胡戈的席。
程好隔天早上就去了魔都的醫院,與拋下工作前來陪護的薛家凝抱頭痛哭。
而他則在家安穩的處理工作。
《大電影之數百億》那邊的款子已經打過去。
姚程與黃博的合同也都做好,馬上就要進組。
他這邊也收到了華哥寄來的《門徒》劇本。
他的角色是男三號,癮君子一家中的丈夫。
戲份不多不少,但這個人物其實並不好演。
邪惡,糜爛,但還得邪出特色,爛出層次。
況且因為角色是癮君子,他還得提前做好功課。
不過也算是有經驗,畢竟《功夫》中的斧頭幫大佬也是癮君子。
而且性格有相似之處。
他上網查了不少資料,又給中影的老楊打了電話,讓他幫忙給自己聯係家戒毒所,實地考察一下。
因為《門徒》這部片子在大陸的發行就是中影。
楊步庭是出品人,韓三品是製片人。
所以知道他會出演後,對方也樂意提供幫助。
能主動要求學習采風是好事,老楊覺得他挺願意鑽研,便爽快答應。
範氷氷也來了趟,商量關於《迷失帝都》一片的事務。
製片和出品人方力對張遠要聯合製片一事非常困惑。
表示不太理解。
但在範爺的勸說下,答應見麵細聊一下。
“那件事怎麼樣啦?”張遠問起。
“我和她說了,她要考慮考慮。”範爺回道。
“行,給她時間,不著急。”
他在慶功宴上讓範氷氷幫自己辦的另一件事,是聯係一個人。
程好不久後就要去中戲進修。
本來她也不是專業經紀人,隻是代管。
現在公司藝人越來越多,她又不在,必須找個專業人士來幫忙。
而他瞄上的,正是後世赫赫揚名,但此時還在王金花手下當跟班的楊思維。
也就是楊天真。
此時的楊思維,今年剛從華夏傳媒大學畢業。
去年,這娘們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直接給王金花遞了求職信。
一個大學生,給業界大姐遞求職信,夠唬,也夠猛。
普通大學生大多就連聯係花姐的膽子都沒有。
她不光有這膽,還詳細列出了自己的優勢,並且明確表示隻求入行,不要薪水都可以。
花姐見這年輕人與眾不同,便嘗試著收下。
果然,稍加訓練後,便覺得她不一般。
這女人一不要臉二不要命,腦子還特彆好使。
並且對操縱利用輿論很有天賦。
花姐還挺看重她,一直在著重培養。
都說堡壘是從內部攻破的。
張遠直接聯係這位,人家心中肯定有顧慮。
況且我這小廟,自與花姐所在的橙天不能比。
但有範氷氷這個花姐的自己人做內應,此事就方便多了。
“哼!”
“我都幫著你挖花姐牆角了!”
“你怎麼謝我?”範小胖突然撒起嬌來。
若是之前,即使是張遠開口,範小胖也不願意做這事。
畢竟花姐是讓她演藝事業飛升的恩人。
但當看到張遠拿出那答應的3分紅後,她便覺得自己被拿捏了。
他都這麼對我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咬牙,乾了!
“謝的話……說不準哪天我也能像花姐,馮曉剛一樣,送你個影後當當。”
“嗬嗬嗬……好啊,那我等你。”範氷氷托腮看向他,笑容舒展。
“要有那一天,我給你張老板端茶倒水,更衣暖床。”
又聊了會兒,範氷氷也是個大忙人。
她還得趕去橫店拍攝《封神榜之鳳岐鳴山》。
她在這部片子裡飾演女一號妲己。
這角色也的確適合她。
約莫有一周左右,張遠瞧著差不多了。
這才動身,坐飛機趕往魔都。
魔都,市區,製造局路,第九人民醫院。
在連續四天的手術過後,胡戈正在加護病房中安靜休息。
魔都第九人民醫院,最出名的活計,便是整容。
而現在的胡戈,左半邊麵部受創嚴重,足足縫了一百多針。
來到這家醫院,就是為了之後的麵部修複手術。
這位其實在入院第二天短暫醒來過一回。
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司機和助理如何。
親友沒有告訴他真相,直說都沒事。
待到四天的大手術全部完成,他的情況趨於穩定後,這才將跟著她多年的女助理已經亡故的消息如此告知。
崩潰是不可避免的。
女助理的身亡,甚至比自己重傷給他的打擊更大!
“張遠你來啦!”走廊裡的蔡老板見他前來,立即迎了上來。
這幾天她見了太多人,說了太多話。
不光眼淚乾了,嗓子也啞了。
“能進去嗎?”
“可以,但他的情緒很不好。”蔡老板愁容不展。
“很消極,沒有生命力。”
“甚至主動說要和公司解約,讓剛開始拍攝的《射雕英雄傳》換彆的演員。”
“我看他是覺得人生沒希望了,也不想在混演藝圈了。”
“嗯。”張遠點點頭:“我和他聊聊。”
“好。”
蔡老板心說,張遠是會說話的,說不定能開導一下自家的大寶貝。
便領著他進了病房。
“我來啦,還活著呢?”
蔡怡濃:……
一個多禮拜了,來回來去有上百人,頭一回見到這麼打招呼的。
他到底是會說話還是不會說話?
張遠大大咧咧的往病床旁一座,胡戈麵無表情,隻是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便繼續沉默不語。
“怎麼?”
“覺得人生沒希望了?”
張遠這就展開話療。
“我……”他乾啞的嗓子動了動:“我的臉毀了。”
“臉毀了,就沒希望了?”張遠抱著肩膀仔細瞧了眼。
那紗布包的……太慘了。
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也腫的跟豬頭一樣。
房間裡任何能反光的東西都被移走了,生怕他瞧見自己的模樣。
“這麼說來,你認為你以前很帥?”
胡戈:……
“你認為你是偶像派?”張遠說著,把腦袋探到他麵前。
“有我在,你還想當偶像派?”
胡戈:……
用腫成眯縫的眼睛看了眼麵前的大帥比。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都沒法反駁……
“再說了,毀容就毀容嘛,不行還能當特型演員呢。”
“什麼裘千尺,柯鎮惡,鐘馗……總有飯吃的。”
蔡老板都想攔著了。
可憋嗦了!
一會兒胡戈再氣的咬舌自儘了。
胡戈也瞪著一隻眯縫眼:“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這麼和病人說話的。”
“哎,今天你就見到啦!”
胡戈將他那囂張的樣子,心裡的小火苗子蹭蹭的。
他現在不抑鬱了。
甚至想要快點好。
以便能坐起身來和張遠乾仗。
“大男人的,不就留條疤嘛。”
說著,張遠起身。
先抬起右腕,指了指脈搏處的一條疤痕。
“片場被碎片擊中,差點割腕。”
又擼起袖子指了指左臂上端。
“威亞線繞的。”
掀起衣服,指了指腹部。
“被道具割的。”
隨後又脫下了整件上衣,轉過身去,露出那條貫穿後背的長長刀疤。
“片場被刀砍的。”
即使已經重傷,但胡戈看到他後背傷口時,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艸!
怪不得他混的比我好那麼多呢。
這身傷留的……後背這一刀不會要命吧?
蔡老板也被嚇了一跳。
這,這,這……他可從沒說過有這些遭遇。
同時她也咽了咽口水。
有點饞張遠的身體。
張遠見狀,趕忙套上衣服。
有女老板想潛規則我……
“我也受傷,隻不過比你運氣好些,沒在臉上。”
“當然,事情有所不同。”
“但我想說的是,你的運氣其實一直很好,直到這場車禍。”
胡戈再次陷入沉默。
“也許與他相比,我拍戲時的運氣真的很好。”
“你的助理沒了?”
提到這個,胡戈渾身一顫。
“嗚……”許久後才含糊的回道。
“她還有父母家人吧?”
“嗯。”
“你覺得錯在你?”
“是我要趕回魔都的……”
“歌,這不是你的錯。”蔡老板趕忙第n次寬慰道。
卻被張遠無情打斷。
“那你的確有一定的責任。”
蔡怡濃:!!!
你是怕他不死嗎?
莫非你打算繼承他的遺產?
他沒管蔡老板的怒目圓瞪,轉而說道。
“既然你有責任,那就擔責。”
“她沒了,你就得照顧她的家人。”
“你現在這樣子,怎麼照顧啊?”
“有錢照顧嗎?”
“誰給人家養老送終啊?”
胡戈從未想過此事。
畢竟所有來者都安慰說,女助理的死亡與他無關。
可他們越說,他的負罪感就越重。
“人的死亡,有幾個階段。”
“肉體死亡隻是其一。”
“被人徹底遺忘時,才是真的死了。”
“你得工作,得出大名。”
“隻有這樣,大家才會永遠記得你,記得你出過這場車禍,從而記得有一位女助理的存在。”
“從她離世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她曾經活過的證明之一了。”
“你的責任很重大。”
胡戈淚眼婆娑的看向他。
“大家真的會記得她嗎?”
“你記得,大家就會記得。”
遇到重大打擊時,人類想要從自身獲得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氣,並不容易。
但從彆人身上獲得勇氣,卻要簡單的多。
“況且,那部《射雕英雄傳》還在等你這位郭靖回去呢。”
“對!”蔡老板趕忙接話:“全劇組都在等你!”
“我說了,我不演了,你們找彆人。”
“我這一躺下,公司和劇組每天都要承受損失……”
提到這個,蔡老板亦是麵色一灰。
“所以……”
此時,張遠自信滿滿的開口道。
“我來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帶著錢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