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回到劇組後,組內的氣氛明顯和之前不同。首先,大家的情緒都有些壓抑。畢竟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導演也下課了,誰心裡都不好受。幸好趙劍還在,一直安撫大家的情緒,所以問題不大。而後,張遠還發覺,大多數主演演員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很多人尤為客氣,見到他主動打招呼,擺出笑臉。但那笑容中,多少帶點一絲絲恐懼。他們怕也正常。一個打趴下十多個,誰見了不害怕。更恐怖的是,他一點事沒有,餘敏卻下課了。劇組裡的人多少都聽說過,張遠與餘敏不對付。眾人清楚,在劇組內部的政治鬥爭中,張遠明顯獲得了勝利。人家連導演都給鬥倒了,還是大胡子的鐵杆。大胡子是什麼人,誰不清楚。便都覺得張遠手段狠辣,生怕自己得罪他後也被趕走,故都笑臉相迎。張遠見到這種情況,其實不太習慣。幸好本來和他關係不錯的那幾位主演,還和原來一樣。吃飯還和他一桌,說話聊天也不繃著。尤其是那天晚上來探病的幾個女人,餘敏招惹他時,幾人還幫他說話呢。現在導演換人,她們也覺得心裡痛快,一點不覺得張遠做的有問題。“你還疼不疼呀?”劉茜茜側目問道。“還行,得歇一段時間。”張遠揉了揉肩膀回道。那天打架時,他的身體完全是按照“明天不活了”的標準爆發潛能的,所以到現在他還覺得渾身酸疼呢。也就是他身體好(薅的多),換彆人來,估計現在還躺床上起不來呢。“你屁股還疼不疼啊?”他也湊過去,邪笑著小聲說道:“要不要我幫你揉揉?”“都已經好啦。”小龍女紅著臉頰一扭頭,她那天是被摔的不輕,但本身身體素質不錯,沒有大影響。“呐,這個給你。”她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一物來,遞給他。張遠接過來一看,是瓶眼藥水。我這眼睛是血管爆了,不是紅眼病……他懶得吐槽,但知道這東西包含了對方的關心之意,便點頭收下了。“張遠,謝謝你之前送我的那個小包,還有這些天對茜茜的幫助。”此時,劉曉麗也從身邊拿出一個大袋子來,遞給了他。剛到劇組時,他給劉阿姨也帶了伴手禮的,人家一直記著呢。外加這次女兒差點襲胸,她這當媽的肯定得表示表示。其實還有一層。她有點後悔自己一激動,扇了餘敏一巴掌。事後一直犯愁,擔心餘敏這小心眼借著拍戲報複女兒,畢竟導演的權力和手段實在太多了。隨便一個小絆子就能讓演員欲仙欲死。比如拍打戲,威亞給你吊上去後,他開始改劇本,讓你吊幾個小時。比如把補光燈調大拉近,給你烤幾個小時。都不用揍你的,隨便一點小調整就能讓你痛苦不堪。現在好了。餘敏下課了,劉曉麗心裡明白,這事和張遠肯定脫不了乾係。張遠從包裡取出一隻奢侈品背包來,價格肯定比自己送對方的要高。“謝謝阿姨。”他說完,便看到劉茜茜用口型比劃著。“我挑的。”“很好看,我很喜歡,劉阿姨費心了。”他見狀,又補了句。小龍女立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吃過飯,張遠準備著下午的戲份。現在餘敏不在,鞠覺量對劇組也還在熟悉當中,基本是趙劍說了算。以他和老趙的關係,戲份自然能隨意調整。這些天給他安排的,都是較為輕鬆地文戲。他正休息著,便瞧見趙玬玬猶猶豫豫的貓在一旁看向他。“什麼事?”“沒,沒什麼……”洪淩波蚊子叫般答道。“有話直說嘛。”他笑著起身,拉過對方,在自己旁邊坐下。“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心理負擔。”“不要什麼事都往自己肩上扛,你這小肩膀扛的動嗎?”趙玬玬尷尬的笑了笑。見她不像平時那般爽快,張遠又開口。“你不怪我吧,畢竟打傷了你的同學。”“不怪,不怪,我怎麼能怪你呢,明明是他們不對的!”聽到這個,趙玬玬才趕忙解釋道。“你沒有事吧?”“還好。”“哎,都是那賈強挑的事,太下作了。”趙玬玬麵色凝重,雙目之中好似有兩團怒火:“我們學校有這種人,真是恥辱。”“讓你彆老把包袱加自己頭上,他是他,你是你,雖然同校,但不是同一路人。”“反正我不會將他和你混為一談的。”“嗯。”這位年紀不大,為人算正直爽利的,張遠對她觀感挺好。“所以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錯。”張遠說著,突然想到。自己和武校那幫人鬨著這樣,之前又一直傳自己和趙玬玬的關係不正當。現在她肯定很難做人。學校那邊落不著好,劇組這頭又把她當武校的人看,兩頭不是人。“對了,劇組應該不和你們學校合作了,那你……”張遠有些擔憂的問道。“我會留下,畢竟要當茜茜的替身,洪淩波的戲份也沒拍完。”趙玬玬憂愁的回道,同時手指交錯,不斷擰動,顯然非常糾結。“那就好,如果有問題的話,我幫你和導演說情,不用怕。”“哎。”她有些感激的點了點頭。幫她解決了心理負擔,張遠便笑著繼續看台本了。但他很快發現,對方沒走。不光沒走,還依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什麼事嗎?”他覺得不對勁,便小心地問道。“沒,沒有……”“有什麼事,都能和我說,我們是朋友。”張遠很認真的表示道:“朋友沒有高低之分,都是平等的。”“我知道你不像那些演員一樣瞧不起人,但……”趙玬玬歎了口氣。沉默數秒後,她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咬牙開口道。“我聽幾位同學說,我們學校那邊有人對劇組的賠償不滿,打算鬨事!”“哦?”張遠心中有數:“具體怎麼說?”怪不得她那麼糾結呢,原來是夾在當中,不知該不該告訴自己。說了,對不起學校。不說,對不起我。有良心才會糾結,換做老江湖,肯定裝作不知道,先找機會把自己摘出去再說。趙玬玬猶豫再三後,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下午,劇組。在剛到劇組不久的新任總導演鞠覺量的安排下,工作人員和演員們開始像流水線上的機器般有條不紊的運作了起來。不得不說,老鞠還是有水平的,而且頭腦非常清晰。現在劇組最重要的,不是趕拍攝進度,是維穩,穩定軍心!到底是老“接盤俠”了,心態就很溜。先拍些不太複雜的戲份,了解演員,磨合一下。至於進度問題,大胡子要是不滿意,就去找彆人唄。看著逐漸進入狀態的劇組,鞠覺量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他又看到了咱們的楊過,抿了抿嘴唇。自己的“前任”下課,終究和這位有關,鞠覺量心裡有點疙瘩,非常不舒服。畢竟導演才是劇組的老大,主演弄走導演,這算怎麼回事啊……“所有人做好準備,男女主角就位。”不一會兒,鞠導準備開拍。“哎?”“男主角呢?”“楊過呢,張遠人在哪裡?”卻發現,張遠不知去向。“通知他下午有戲了嗎?”導演問副導。“通知了,發了通告,給了台本的。”副導四處張望著:“不對啊。”“他平時一向最早到現場的,哪怕沒戲也來的很早。”“從來沒耽誤過事啊?”聽聞這事後,與他配戲的小龍女也四下查看著。“他人呢?”“不會是……”劉茜茜突然麵露憂色:“不會是傷勢沒好,在哪裡暈倒了吧!”一想到這裡,她便回憶起幾天前的場麵,現在想起來依舊心驚膽戰。就在此時,茜茜突然聽到遠處傳來陣陣悶響聲。聽著好似有節奏,有規律,像有人在擂鼓,又像是天邊在鬨悶雷。很快,其他人也聽到了這動靜,紛紛側目。不過幾分鐘後,所有人便齊齊張大嘴巴,瞪大眼睛,麵露驚恐之色。劉曉麗趕忙來到女兒身旁,將閨女護在身後。鞠覺量緩緩起身,差點被自己的導演椅絆倒,還是副導扶了他一把,這才站穩。老鞠是香江無線藝員班的畢業生。他還是第七期學員,比第十期的劉德樺和第十一期的星爺都早。所以,他完整經曆過香江的黑暗年代。那年頭片場可是天天有黑社會光顧的。所以他一看就明白,麵前這幫人明顯是來鬨事的。老鞠立即站到一張椅子上。拚是肯定拚不過的。那剩下的,就隻有好好講和,拖時間,談條件了。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這會兒有點慌,但沒完全慌。“各位,請問有什麼事嗎?”待到這幫人站穩後,鞠胖子領著副導一塊上前。換做是餘敏的話,見這情況早開溜了。“彆廢話,今天必須給我們雲城武校一個交代!”對麵領頭的,是一位中年人,長著張四方臉,身材孔武有力。張嘴說話中氣十足,鞠導耳朵都被震的嗡嗡響。“不給個滿意的交代,你們這戲,我看就彆拍了!”“彆拍了!”“彆拍了!”“彆拍了!”這我一開口,後邊人一塊應和。不少膽小的工作人員都扔下東西向著反方向開溜了。劉曉麗也趕忙帶著女兒躲到了一旁的胡同裡。“各位。”鞠胖子憨笑著挫下腰,放低態度:“我也剛剛來到這個劇組。”“不知道哪裡衝撞了你們。”“如有得罪,多多包涵。”“有什麼事情和訴求,我們都好商量,沒必要喊打喊殺嘛。”“這樣子,兄弟們一路上風塵仆仆,肯定也累了。”“我請客,大家先去飯店吃個飯,我們慢慢談,好不好。”就和他對待劇組的套路一樣,先穩住再說。“你能不能做主。”“不能做主就上一邊去,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不客氣!”“不客氣!”“不客氣……”鞠覺量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明白這幫人可不是仨瓜倆棗能打發的。“大胡子那邊聯係了嗎?”他轉頭問道。“聯係了,老張說知道了。”“知道有個屁用啊!”鞠覺量怒道:“再慢點劇組就被人砸了!”鞠覺量心說我這是接了個啥活啊!半路出家也就算了,才來幾天就遭這麼大的事。要不我跑吧!“鞠導。”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出現在了他耳旁。回頭一看,鞠覺量一抖眉毛。“你怎麼來了!”這會兒張遠才姍姍來遲。“這裡危險,你彆過來。”鞠覺量立馬說。道單憑這句話,鞠胖子就算夠意思的。“正因為有危險我才來的。”張遠笑著回道。“教練,就是他!”此刻,對麵有人喊道。“就是他打傷了我們的人!”“弄死他!”“你看!”鞠胖子心說,你不來還好,一來更完蛋。“跑吧,否則我都救不了你啦!”鞠胖子壓低嗓子焦急的吼道。“彆急啊,我之所以遲到,是因為搬救兵去了。”說罷,張遠抬高胳膊後,用力拍了拍巴掌。兩道脆響穿堂過屋,在並沒有太多遮擋的影視城大道上傳播甚遠。而在他掌聲落下的同時,大道兩邊突然響起了陣陣低沉轟鳴聲。不光有聲音,就連地麵也開始微微震顫了起來。所有人都向震動傳來處轉頭望去。隻見到有陣陣灰黃的煙塵湧來,迷得人睜不開眼。大聖,快收了神通吧……一旁的副導都想喊一嗓子了。在這塵土飛揚之中,那沉悶的轟鳴聲伴隨著道道綠影,正在快速向在場者靠近。滋……道道巨大的泄氣聲傳來的同時,這些影子停穩。十多秒後逐漸塵埃落定,大家這才發現,影視城大道的兩側,各出現了十多輛泥頭車!這些泥頭車停下後,還發出了高亢的警告聲。“倒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來回倒騰幾下,這些碩大的車輛,便把整條路堵了個嚴嚴實實。咣當!道道卸鎖開閘的金屬摩擦聲傳來。每一輛泥土車的後鬥裡,都跳下了少則實十幾,多則二三十號帶著紅色安全帽,手持各種工具的農民工。鋸子,錘子,扳手,鋤頭,鐵鍬……武校領頭教頭一瞧,還有拿著木工刨的,這是打算給我們片片啊!這還都算好的。還有幾個老哥扛著炮釘槍來的。這玩意射釘可是靠空包彈推出去的,口徑有0.27,都能算熱兵器了。一槍能乾穿半公分厚的槽鋼,這要是打人身上……那人就成串了!武校教練踮腳看了看,隨後用力咽了咽口水。前後都被人給圍上了,人數少說有自己兩倍之多!還個個抄著家夥。自己這邊大多是武校的學生,本就是壯聲勢來的。也有帶武器,不過最多是雙節棍,甩棍之類的短兵器。就算對麵沒練過,自己這邊的人練得再好,人家一鋤頭上來,你也受不了啊。要不豬八戒怎麼用的是筢子呢。刀砍一下真不一定會死,但被筢子犁一下試試,當即就去閻王爺那兒報道了。“咳咳!”那領頭的教練清了清嗓子,個頭都好似矮了三分。“我承認,我剛才說話是有點大聲……”轟隆隆……這位剛開口,便又有一道轟鳴聲從不遠處傳來。大家抬頭望去,發現來的是一輛整體通黃的CAT牌鏟車。那鏟車的車鬥高舉在正前方。而那車鬥中則站著一位身材臃腫的煤老板兼包工頭,趙得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