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張遠特意避開了關於自己的話題。轉而詢問關於劉茜茜被網暴的事。青春期少男少女,最容易受到流言飛語的影響,每年因為這事尋死覓活的都不少呢。有劉曉麗看著,一哭有可能,二鬨都不至於,三上吊就更不可能了。但青少年時期的心理問題,仍有可能影響人的一生。他本打算,等自己這事過去後,有時間再和她談談。現在既然上門了,那就這會兒吧。“現在網絡上除了說你是變性人外,還有什麼負麵消息呀?”劉曉麗見張遠竟然直接將這事說了出來,頓時一皺眉。生怕女兒再次崩潰。“他們……還說我……”劉茜茜用力捏著自己的手指,指關節都成了白色。“他們說我去醫院墮胎……”好半天,她才咬著牙說了出來。張遠故意讓她說的,其實這也是一種脫敏訓練。待到哪天她能輕易將這些事當做玩笑隨口說出時,便不在乎了。“哦。”“變性人,還墮胎。”張遠想了想,隨後說道。“你啥時候去斯德哥爾摩啊?”“啊?”劉茜茜皺眉疑惑:“我為什麼要去斯德哥爾摩?”“你不去斯德哥爾摩,怎麼領諾貝爾獎啊?”“你都是變性人了還能懷孕。”“明年諾貝爾醫學獎沒有你,我都不看!”茜茜愣了愣,轉過頭去看向老媽。劉曉麗都在憋笑。“媽媽?”附耳與女兒說了幾句,劉茜茜才明白過來。“這麼反智的言論都能有,可見造謠者本身就不講邏輯,隻是為了造謠而造謠。”變性人要是能懷孕,金星老師都得高興哭了。況且劉茜茜去墮胎?我連嘴都沒親過呢,她哪兒來的胎?“既然那麼不合理,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劉茜茜依舊不解。她想不通,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那麼多人攻擊自己。“理由嘛,得分兩頭說。”張遠摸了摸下巴。“分為有目的的,和無目的的。”“先說有目的的,也就是最近你這些謠言的源頭,我大致能猜到。”“誰?”劉曉麗的反應更快。“你最近間接得罪人了。”他指了指茜茜。“我從沒有和人翻臉,連吵架都沒有。”“得罪人,不一定是當麵的,利益受損,比罵人更得罪人。”“就比如,你的小龍女一角。”他湊到娘倆跟前,小聲說道。“大胡子涮了多少人,結果最後角色落到了你手裡。”“這幫人搞不動大胡子,還搞不了你嘛。”劉曉麗立馬反應了過來。“我說怎麼在這個時間點上突然冒了出來,原來如此。”“這小子說的應該大差不差。”大胡子用小龍女一角涮了十多位女星,其中更有屬於四旦雙冰之一的周遜。能成為四旦雙冰的,可不單是靠演技和外形上位的,這幫女人個個心狠手辣。周遜因為《神雕》一事都和大胡子翻臉了,能放過你這個小關係戶?“不過,其實更麻煩的,是有媒體刻意帶頭後,跟風的那群無意識者。”張遠雙手抱胸,也很苦惱。媒體或者粉絲圈挑頭放黑料,造成全網跟風,這種手段直到二十年後都很盛行。甚至還延伸出了碰瓷式營銷等手段。其中碰瓷式營銷的發跡,還與自己麵前這位有關。“你知道阮玲玉嗎?”張遠問向劉茜茜。“聽過。”茜茜點點頭,她隻知道名字。“1935年,有民國四大美女之稱的阮玲玉在魔都家中,於婦女節當天吞服安眠藥自殺。”“這事在當時震驚全國。”“事情的起因,是阮玲玉與張達明和唐季珊兩人的情感糾葛,以及貪財的阮玲玉母親在背後出賣女兒,為自己牟利。”“光是兩個男人與自己的母親,便讓阮玲玉這位電影巨星心力交瘁。”“而就在事情即將解決時,她的私事被報紙曝光,一時間大量小報添油加醋,編造的秘聞頻出。”“不出幾天,大街小巷,連洗菜倒馬桶的老太太都能聊上幾句關於阮玲玉的秘聞。”“事情也越傳越離奇。”“再加上那個年代對女性遠比現在更苛刻,終於,阮玲玉在這些言論和目光的刺激下,抑鬱自儘。”“對於此事,甚至連魯迅先生都親自寫下了一文,名叫《論人言可畏》。”“在這篇不到兩千字的文章中,魯迅先生便將媒體,民眾如何,為何要這麼做,說的極為透徹啦。”【阮玲玉正在現身銀幕,是一個大家認識的人,因此她更是給報章湊熱鬨的好材料,至少也可以增加一點銷場】媒體這麼做,無非是為了利益,這點其實很好理解。“那民眾呢?”【讀者看了這些,有的想:“我雖然沒有阮玲玉那麼漂亮,卻比她正經”】【有的想:“我雖然不及阮玲玉的有本領,卻比她出身高”】【連自殺了之後,也還可以給人想:“我雖然沒有阮玲玉的技藝,卻比她有勇氣,因為我沒有自殺”】【化幾個銅元就發見了自己的優勝,那當然是很上算的。】“換做現在也一樣。”“動動手指上上網,便能發現自己比你強的地方。”“我至少沒有下賤的墮胎。”“我至少不是變性人……”“心裡痛快過後,還會四處去傳揚。”魯迅先生不愧是棄醫從文的高人,其目光和文字就如手術刀一般,切開大多人虛偽的外表,直擊陰暗的內心。就像東野圭吾在《惡意》中寫到的那樣:有些人的恨是沒有原因的,他們平庸,沒有天分,碌碌無為,於是你的優秀,你的天賦,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張遠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劉茜茜,心說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後邊還會有更刺激的謠言等著你呢。比如最出名的“瘦馬”論。張遠很懷疑,某些人到底是過得多不幸福,才會將“瘦馬”這種封建餘孽的代表性詞彙扣到一個未成年女孩頭上。後世,黃雷與孫莉的女兒黃多多也曾被人貼上“瘦馬”的標簽。殷實的家庭條件,本身優秀的外貌,優於常人的社會資源……黃多多在某些方麵,與現在的劉茜茜很像。而攻擊她們的手段,也是類似的。黃多多還被造謠在圖書館與同學亂搞被學校開除,夫妻倆報警後,發現造謠者是一位二孩母親……自己是當媽的,也有女兒,卻能如此汙蔑彆人家的女兒。嫉妒,真的是一種非常恐怖的負麵能量。劉曉麗聽完他的話,不時點頭。“他的確與同齡人很不一樣。”“這些天來,茜茜最痛苦的時候。”“所有人勸解她,不過是在安慰,或是讓她彆去看,彆去聽。”“可不看不聽,並不會讓那些言論消失。”“但他卻告訴茜茜,彆人為什麼會那麼做。”“堵不如疏,讓她了解到這些事發生的原因,的確比為了保護她而屏蔽那些消息更好。”“他好似比我這個當媽的,看的還要清楚。”劉曉麗拍了拍自家姑娘:“聽到了嗎。”“那些謠言,都是這麼產生的。”劉茜茜倚在病床旁,雙手托腮,噘著嘴。“那這樣的事,將來會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人怕出名豬怕壯,隨著你越來越壯,不是,越出名,謠言隻會增加,不會減少。”“這就是紅的代價。”“甚至你人都消失了,言論也不會消失。”“你不應該騙騙我,說將來就會好的……”劉茜茜小聲嘀咕了一句。一旁的王伯昭也在看著聽著。“怪不得這小子該吃吃該喝喝,這幾天一點都不煩惱。”“我原以為,他是有美女伺候,才如此悠閒的。”“如此看來,他是都看開了。”王莖也找人放了不少王伯照的黑料,比如調戲女助理之類的言論。這些天他也在心中忿忿不平,現在想來,自己這個出道二十多年的老演員,反倒不如張遠這個年輕人看的明白。“張遠,謝謝你為茜茜開解。”劉阿姨為表感謝,拿起了水果刀:“要不我給你削個蘋果吧。”張遠:……恩將仇報!劉曉麗去洗蘋果,張遠特意讓她去茶水間戲,給自己一些與劉茜茜獨處的空間。王伯昭的醫學奇跡再度升級,健步如飛的領著劉曉麗往茶水間走去。病房內就剩他倆了。他都傷成這樣了,還關心我呢……劉茜茜溫和的看向他。還是他待我最好了。而張遠則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鼻梁。她的鼻子算得上小巧玲瓏,造型和大小都很合適。在鼻梁最高點處,有一點微微凸起。按照化妝師的說法,這叫“駝峰”,而按照麵相來說,鼻梁此處有凸起者,意誌堅定,做事執著,為人固執。總的來說,就是自有一股倔勁在。對付這種倔人,勸解是最無用的,唯有讓她自己去試,去闖,才能自我消解。這也是他為何將殘酷的事實告訴她的原因。“你摸我鼻子乾嗎?”茜茜此時突然臉頰一紅,低下頭去。因為在《仙劍》中,刮鼻子是李逍遙對趙靈兒的專屬動作。自打拍完那片子之後,張遠一碰她鼻子,她就想起這事來。張遠瞟了眼病房門外,劉曉麗還沒回來,便趕忙開口。“因為你是我的靈兒呀。”“嘿嘿嘿嘿……”她笑著,臉蛋更紅了。趁你老媽不在,我不占點便宜,剛才豈不是白“話療”了。他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劉茜茜一愣,隨後也瞟向門外。反正倆人都防著劉曉麗。見無人,扭捏幾番後,心說,不就是親臉頰嘛,在《仙劍》劇組又不是沒親過。就當他為我開解的獎勵好啦。便快速起身,側過腦袋,朝著他的臉頰便襲了過去。此時張遠卻找準時機轉過頭去,茜茜沒反應過來,躲避不及,剛好“吧唧”一口,親在了他的嘴唇上。“阿茜,你來真的啊!”張遠趕忙瞪大眼睛,捂著自己的心臟。“你……”劉茜茜眼睛睜的老大,那對小雙眼皮都快內翻了。此時她心臟狂跳,嘴唇發木,雙腿發輕打飄,呆呆的坐回了椅子上。半天才擠出四個字來。“臭不要臉……”隻不過本該用力罵出的話,到了嘴邊,卻變得輕柔無比,出口後反倒像是嬌嗔了。“還記得之前在《神雕》試鏡會上我和你打賭嗎?”“記得的。”劉茜茜雙手捂著滾燙的臉頰,小聲回到。“過些日子,應當就差不多了,你在劇組等著我便好。”“好,我等你。”茜茜隨即起身:“我,我去洗個臉。”在洗手間內用涼水反複衝了半天,那臉蛋卻依舊比蘋果還紅。她照著鏡子,抬手摸了摸自己小巧Q彈的嘴唇,隨後便偷偷傻笑了起來……張遠忍著反胃吃完了蘋果,茜茜才從洗手間出來,麵色大致恢複。“演技有提升。”張遠見到後,暗讚一句。“你們都忙,我這兒也沒啥事,你們就回去吧。”幾番送客後,這娘倆才堪堪離去。橫店的醫院每年要接待無數演員,明星,所以自有一條專用的安全通道。包括程好他們幾人來時,走的都是這條隱蔽的通道。以劉茜茜現在的名氣,自然也有資格用的。娘倆行至半路,劉曉麗正順著張遠剛才的話給女兒開導呢。卻發現自家姑娘好似心不在焉的。嗯。哦。好。說啥都是這幾個回答,不過眉宇間的抑鬱之色卻是淡了有**分,幾乎察覺不到了。“還是這小子的招管用……”劉曉麗心想著,卻迎麵遭遇了一行數位行色匆匆之人,與她擦身而過。她領著女兒向前又走了幾步後,突然愣住了。趕忙回過身去,眯起眼睛仔細看向這班人馬的背影。“我好像看到了……張國利。”“還有馮曉剛。”“他倆中間那位看著眼熟,好似是……王中雷!”劉曉麗反複思索,這些人突然出現在這裡……“不好意思,讓一下。”她還未思考完,便被一道聲音打斷。又有一男一女從她身旁路過。“這是侯悅文吧……”侯三爺經常上電視,還上過春晚,被認出也正常。“侯悅文身旁還有位氣質不凡,衣著華麗的老太太。”她見侯悅文恭敬的扶著對方,還在略微處於對方身後。曲藝行最講規矩,這麼說來,這老太太的地位應當比侯悅文還高。“怎麼突然來了那麼多名人……”劉曉麗摟過女兒剛想向前走去,突然想到。“茜茜,張遠會說書是嗎?”“啊,張遠沒有親我……”劉茜茜下意識的回了句,幸好說的小聲,沒被老媽發現。隨後又心虛的眨巴著眼睛回道:“對,他說的可好了。”“他和曲藝行認得。”“與馮曉剛認得。”“又剛剛參與了樺宜的電影。”劉曉麗合計了一下,覺得事情不太對。“這些人不會都是衝著他來的吧!”越想越對勁。“如果有這些人同時發力,那張遠現在遇到的事,根本就不叫事。”“果然,特意來看他一趟是正確的決定。”劉曉麗對自己的決定深感慶幸,又望向雙目無神,心事重重的女兒。“不過,他個沒啥根基的小子。”“竟然能吸引這麼多大佬前來站台。”“我們給茜茜投了那麼多資源,卻好像還不及他自己爭取來的。”“況且若有這幫帝圈的大人物出麵,說不定能壞事變好事。”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劉曉麗想起了兩句詩詞。“這小子,怕是要起飛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