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兩下子啊。”幾日後,車墩影視基地,《功夫》片場。“琛哥!”鏡頭前,張遠搖搖晃晃,手臂如風中荷葉,隨意搖擺,鬆散這腳步往前走去。按照帝都那邊的說法,這種走路方式叫哩了歪斜,一看就不是好人。也就是他梳著油亮的大背頭,若是按照盛產流氓的津門地區的做法,當年前清時的地痞都得在辮子裡續上鐵絲,讓金錢鼠尾立起來,以顯示自己的不同。就很討打。而《功夫》的故事背景設定在同為水旱碼頭的魔都,與津門一樣,這兒也是專出青幫流氓的“好地方”。而魔都曆史上,真有一個名叫斧頭幫的組織,其頭領名為王亞樵。這位狠到什麼程度呢?黃金榮,杜月笙見他繞道走,沈醉,戴笠聽到他的名字就頭疼。但這位若說是流氓,倒更像是刺客首腦。31年6月在廬山組織刺殺常凱申。同年7月在魔都刺殺宋子文。32年3月在魔都黃浦江炸傷小日子的出雲號。4月在虹口公園刺殺侵華日軍司令官白川大將。35年刺殺汪精為,讓其身中三槍,其中一發未取出的彈頭在九年後讓大漢奸中毒感染,死在了名古屋。教員評價他:殺敵無罪,抗日有功,小節欠檢點,大事不胡塗。這個評價對一位江湖中人來說,已經非常高了。顯然,電影中的斧頭幫無論凶狠還是手段,都遠不及真實的斧頭幫。“琛哥,其實我們很想加入斧頭幫,所以才冒充的。”“給個機會吧你,好不好?”星爺雙手合十,帶著祈求的眼神看向張遠。“殺過人沒有啊?”張遠依舊和之前一樣耷拉著眼皮,隨隨便便就將“殺人”二字掛在嘴邊,仿佛這就是件如同吃飯睡覺一般的常事。麵前的星爺看到這他這種渾然天成的狀態,心中都暗暗感歎。“他這種冷漠凶殘的感覺把握的真好!”“先殺個人讓我看看。”“好啊,我們現在就去殺人。”“去吧。”這兩個字說的極輕,像是讓他們二人去買一包煙,一瓶酒那般隨意。星爺與林子聰兩人背過身去,緊緊依偎貼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而張遠則抬起胳膊,朝著鏡頭外招了招手。一位身穿黑西裝的小弟拿來了一包香煙,給琛哥抽出一支。彆看這一個鏡頭不過幾秒,香煙的煙盒還被小弟的手掌給擋住了,可這香煙道具還是定製的。包裝盒一比一還原了舊時代老魔都的香煙包裝。紅色的底色上,上下各畫著一位憨態可掬的小孩,上書文字“嬰孩牌”。這是魔都大昌公司風靡30年代的著名產品,流行於外灘一帶和碼頭附近。而作為斧頭幫這個黑幫組織,碼頭是必須掌握的生財之道,抽“嬰孩牌”非常合理。這就是電影的細節,遠比電視劇要講究的多。“這樣的蛋散,遲早有一天用得上。”張遠懶散的說完了最後一句台詞。所謂的蛋散,是粵語方言,相當於彥祖口中的謝公子,也就是小癟三。“卡!”由於星爺也在鏡頭前,所以這會兒是副導演喊得“卡”。張遠與星爺,以及渾身肥肉的,隻比孫嶽稍好些的林子聰一同來到監視器前。“可以了。”星爺反複看了一遍後,笑著說道。副導演驚奇的搖搖頭。他來劇組好幾個月了,哪怕是元樺這樣的老演員,一個鏡頭拍三十遍也是家常便飯。但張遠來了後,不少鏡頭都能在十遍以內就能結束,效率相當之高!其餘演員也發現了這一現象,全都羨慕的很。“張遠,你吃不吃飯?”拍完這個鏡頭劇組休息,黃聖衣端著飯盒和餐具跑來他身旁詢問道。整個劇組中,形象,年紀與她比較登對的,好像也就張遠一人。其實關鍵在於對比。有醬爆,林子聰,馮勉恒……也就是踢球帶扳手也很合理的那位。有這幾人做對比,張遠簡直是帥出了天際。也不知道這幫“奇人異士”都是星爺從哪兒淘換來的。反倒是在片場造型頗為浮誇的“齙牙珍”,卸妝後其實沒那麼醜,就是個正常的粵省人長相,看久了甚至還挺順眼。所以,黃聖衣在劇組,與他還挺親近,經常一起吃飯聊天。不過張遠一直有意與她保持著微妙的距離。雖然這會兒正是她的顏值巔峰期,且也正當年。可他是星爺的藝人。雖然作為老板的星爺對這位女員工毫無興趣,畢竟周星持的愛情,早已隨著與羅慧娟的分手而煙消雲散。但當人家老板麵把他的員工“吃了”,張遠怕星爺會找人扁自己。至少等拍完戲再說。黃聖衣好像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但是,這位的性格比較逆反。張遠越是保持距離,這位越是要往上貼,把這當成了拉扯的遊戲,她玩的還挺起勁。“男人,我已經識破了你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她是拿張遠當解悶的素材了。“我不吃,現在每天隻能吃一頓,否則就保持不住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了。”“你這麼搞,身體不虛嗎?”不是,我虛不虛的,還得跟你證明一下啊。張遠擺了擺手,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他倆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那邊的正在準備下一場戲的道具組卻鬨騰了起來,一陣亂哄哄的。“有沒有搞錯啊!”“鑰匙丟了,一會兒還怎麼拍啊?”“撲街啊!”張遠都不用抬頭,光聽聲音就知道,這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定然出自於全天忙個不停,又當導演,又當演員的星爺。這位不光工作繁多,還為了出鏡好看,和張遠一樣,每天吃的很少。“星爺,抱歉啊,我們這就解決。”“怎麼解決啊?”“要不我們用鉗子先剪開。”“我剪你個撲街啊!”“剪開了道具就毀了,你來做新的啊!”張遠在不遠處靜靜的望著。抽完手中的煙,他將煙頭扔在地上,用皮鞋鞋底踩了踩,再撿起來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隨後起身。可他才站起來,卻被身旁的黃聖衣一把拉住。“彆過去,他正發脾氣呢。”說到這裡,黃小姐滿臉無奈,同時,眉宇間透露著一絲根植於心底的不快。張遠挑了挑眉,心中明了。“看來這位才加入公司不就,便已經對星爺這位片場暴君的態度不滿了。”“也是,黃聖衣本來也家庭殷實,從小被寵大的,卻被星爺天天罵的狗血淋頭,心生怨恨也情有可原。”而且從麵相上來看,單看黃小姐眼眉這一塊,其實有點男相。隻不過在《功夫》中,化妝師將其妝容設計的比較清純可人。這種麵相在她年紀變大後更為明顯,麵部結構愈發“陽剛”。“沒事,你彆擔心,我自有分寸。”看著張遠“作死般”的在星爺氣頭上走上前去,黃小姐都在身後為他捏了一把汗。此時,星爺站在幾位道具師麵前,身旁還有低著頭,像小學生一般老實站著的執行導演。下一場戲,還是這個景,但是是倒拍。拍攝的內容,是剛才那場的前置劇情。為琛哥將星仔和肥仔兩人吊起後,意欲將兩人斬殺,卻意外發現了星仔的開鎖技能,從而為之後釋放火雲邪神埋下伏筆。現在星爺手中正拿著條兩指粗的鐵鏈子,鏈子頭上還扣著個老沉老沉的生鐵鎖頭。這玩意雖然是道具,但和那包“嬰孩牌”香煙一樣,一比一還原了當年那種老舊鎖頭。這鎖加上鐵鏈子,足有十多斤重,掄臉上能把人砸暈。剛才星爺趁著休息時間,檢查下一場道具時卻發現,這個鎖頭的鑰匙不知道被誰弄哪兒去了。按設計,一會兒星爺會踩在一隻小凳子上,鏡頭不拍下半身,假裝他的雙手被鏈子給吊了起來,隨後一抖手便打開了鎖頭。可現在沒有鑰匙,自己一會兒怎麼開鎖?“星爺?”“哎。”周星持隻是撇了眼,輕輕應了聲,便繼續開罵。“要不讓我看看?”張遠將手伸向那個鎖頭。“喂,你就彆亂搞了,我正煩著呢……”哢嚓!鎖頭開了。周星持:……星爺瞪大了眼睛,看向張遠的右手。隻見他的手掌不過在鎖頭上方輕輕晃過,鐵鎖便發出一聲脆響,應聲彈開。“你……怎麼做到的?”星爺看看鎖,又看看他,再看看鎖,再看看他,來回好幾輪後,實在鬨不明白,隻得開口問道。而張遠則將自己的右手食指與中指輕輕一撮,便從指縫中攆出了一根纖細的,小餐食鋪子中最為常見的黃色竹製牙簽。隨後他輕輕一彈,這根牙簽便準確無誤的落在了他的雙唇之間,就這麼輕輕叼著。“嗯?”星爺一臉驚色,隨後輕笑了起來。叼牙簽?一般人都認為,發哥在《英雄本色》中飾演的小馬哥叼牙簽實在是一代經典造型。但其實,發哥叼的是火柴,根本不是牙簽。星爺在自己的《一本漫畫闖天涯》中也惡搞過發哥的這個造型,口中咬著根火柴。雖然不是火柴棍隻是牙簽,但星爺在張遠身上,好似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黃聖衣吃完盒飯,想剔牙。“我牙簽呢?”這牙簽就是在不知不覺中,從她那兒順來的。就這種老式鐵鎖,張遠閉著眼睛都能捅開。“你還會開鎖?”“學過?”星爺非常好奇。當然學過,並且,若按照輩分排的話,曾經的華夏賊王算我師爺。的確,高手在民間,但開鎖這事實在不算是啥高大上的手藝。也就星爺這人格外接地氣,而且好奇心很重。“算學過吧。”在帝都時和草上飛學了一個多禮拜,再加上薅來的大量相關點數,他現在開個低等級保險箱都不在話下。當然,銀行金庫那種就彆想了,莫說是他,草上飛都沒轍,隻能去請“乙炔熱切菩薩”才能頂事。“有意思哦。”星爺笑著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眼手中的鎖頭。道具肯定是不能換的,畢竟他就愛死扣細節,決不能因為鑰匙丟失就用現代的鎖頭代替,他無法接受。可一會兒拍攝的時候,他還得要開鎖,所以……“這個簡單嗎?”“簡單啊。”“你能不能教教我?”“沒問題。”張遠取下牙簽,交到星爺手中。“用手指感受牙簽端部碰到的阻力,然後輕輕調整方向,溫和發力……”吧嗒!張遠手指一抖,鎖就開了。星爺看了看,謔,原來這麼簡單嘛。於是便接過牙簽,上手實操。然後……哢嚓!牙簽斷了……張遠與星爺四目相對,說不出的尷尬。星爺露出了標誌性的訕笑,隨後朝著副導招招手:“再幫我拿一根牙簽來。”副導直接拿來一包,星爺瞪了他一眼。拿這麼多。什麼意思?然後……哢嚓。哢嚓。哢嚓。哢嚓……要不是最後鎖眼都被斷掉的牙簽給堵死了,星爺還不服氣的在那兒試呢。氣氛更尷尬了。“咳咳,要不還是算了吧。”星爺挽尊道。“不過,一會兒還是沒法拍……哎?”周星持說著,突然轉頭看向他。“要不,一會兒你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