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島景區附近就有酒店。起初,黃博以為張遠會拉著他吃燒烤攤,甚至劇組的盒飯。畢竟自己的身份擺在那兒……就是沒有一點身份。這年頭,黃博覺得能有盒飯吃就不錯了,至少說明有活。為啥像黃博,寶強,趙本衫這些演員的表演如此接地氣,特彆是出演小人物時,總能惟妙惟肖。因為人家曾經真的混跡在社會底層,真的是小人物。藝術本就是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的,他們有生活,所以表演時才如有神助。黃博沒想到,張遠竟然拉著他們來到了附近的大酒店,點上了滿滿一桌。山中走獸雲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乾貝鹿尾尖……這些都沒有。那些昂貴的,華而不實的大菜,都是擺場用的,私下吃飯時,張遠更愛點些家常菜。高唬,黃博當然在場。劉茜茜同學剛才也和張遠同場拍戲,聽說有酒席吃,便自發的跟了過來。當然,也少不了她媽在場。醫院之後便沒見過舒唱,便把她也給喊了過來。這姑娘看著又消瘦了不少,也不知是拍戲累的,還是天天開夜車學習累的。反正滿桌人,就劉茜茜一位是真奔著飯來的,可她媽還不讓她吃痛快嘍。“張遠,張遠,我下午演的好不好。”茜茜啃著塊糖醋排骨,歪過腦袋問道。“一般般。”張遠聳了聳肩。“我覺得自己表現挺好,導演也沒說我。”茜茜麵對美食,心情大好。“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導演懶得說你了。”他做出副嫌棄的模樣,不斷搖頭。對麵的黃博小心臟一抖。“劉曉麗在場呢,你這麼說她女兒,作死啊!”雖然不是本科班,但同在北電,黃博也聽過不少關於劉茜茜的傳言。特彆是她那位24小時待命,貼身保護的老媽。平日在校上課,偶有幾位男生與劉茜茜搭訕。美女會引來搭訕,但美過頭的話,反倒會讓人自卑,覺得配不上對方,顯得生人勿進。就像劉茜茜所說,這輩子追她男生最多的時期,是幼兒園到小學。那個年紀的男生都是孩子,反而隨心所欲,膽大無比,喜歡誰抱著就啃,無所顧忌。來到北電,想追她的人本就不多,剩餘冒頭的,轉眼便會被她媽請去喝茶。是真的請客喝茶。劉曉麗還會笑盈盈的噓寒問暖,讓男生感到如沐春風的同時,拜托對方在校多照顧茜茜。這招先禮後兵,把這幫大小子都嚇的四散而去,畢竟論心眼和氣場,他們哪兒玩的過劉阿姨呀。甚至還有幾位男生在與劉曉麗長談後起了“曹賊之心”,將興趣轉移到了風韻猶存的劉曉麗身上。當然,這類男生的結果就更不妙了,畢竟劉曉麗可是耍舔狗的高手。所以就連黃博都知道這位大姐不好惹,可護犢子了。心中替張遠捏了把汗。“哎,小心。”茜茜側著腦袋和她聊天,一縷秀發自然垂落,發梢幾乎泡到了麵前的湯碗裡,張遠趕忙抬手,幫她把頭發縷到脖子後頭。“完嘍,還摸她頭發!”黃渤都閉眼不敢看,生怕下一秒劉曉麗就暴起打人。可等了半天,他也沒聽見有人嘀咕,便側目看向劉阿姨。隨後他便驚奇的發現,劉曉麗不光沒生氣,還微笑著聽他倆聊天,好似絲毫不在意。“他連這位都搞定了?”黃博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高唬,用眼色詢問。“我也不知道,來劇組後,這位老媽就對他特彆和善,比對我們都熱情。”黃博轉了轉眼珠子,心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要想搞定女兒,就得先搞定老丈母娘?見劉茜茜還時常附耳對張遠說悄悄話,時而樂的捂著嘴,黃博心道,張遠心理素質太好了,人家老媽就在旁邊,還能談笑風生。他就不行了,哪怕參加過不少飯局,但有家長在,依舊覺得有些局促。畢竟很多飯桌用來活躍氣氛的成人話題和笑話都隻能憋在肚裡。“我們敬敬新朋友,黃博先生。”吃到一半,張遠帶頭舉杯。“我看過他的電影和電視劇,表演非常出色,有影帝之姿!”“不敢當不敢當,混口飯吃。”黃博趕忙笑著推脫。“我是說真的。”張遠的神色突然嚴肅:“咱們都是行裡人,不說外行話。”“我覺得你很強,天生是吃這口飯的。”“是嗎,我也去看看。”見張遠這麼說,劉曉麗也來了興致。黃博看了眼張遠。“他說話這麼管用呐?”同桌坐了得有半小時,除了一開始的寒暄問候外,劉曉麗對他可沒啥興趣。特彆是知道他不過是個北電高職班,還是配音專業的學生後,更是掛上了禮貌但不失尷尬的微笑。比她女兒大13歲,結果連本科都不是,也沒大紅大紫的角色。劉曉麗由此推算,心知他肯定沒背景。如此“平庸”的大齡龍套,她當然沒放在心中。可張遠這般誇獎,她便加了小心。畢竟張遠眼尖這事她可深有體會。“黃博同學,我以茶代酒,單獨敬伱一杯,和茜茜是同學,以後互相照應。”劉曉麗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得本能,擺出了交好的姿態。“他說話,彆人願意聽……”黃博見對她態度大變,顯示一愣,但終究是個場麵人,迅速調整狀態,奉承起對方。因此,黃博越發覺得張遠深不可測,有意和他多喝了幾杯。幾人正推杯換盞,劉茜茜則忙著趁她媽不注意多吃幾口,就這會兒,他們這桌不遠處的包廂門突然打開。張遠無意間瞧了眼,發現了幾位熟人。帶頭出門的,是臉頰漲紅,渾身酒氣的張紀忠。大胡子臉色不太好,眉宇間像是帶著絲慍怒。他的身旁立著位高個分頭,操著怪異口音,像是粵語中夾著點東北味的中年男人。而這位陌生人則一手牽著位高個女生,態度親昵。這女人張遠倒認識,就在同一劇組,是扮演李秋水的那位。這三人身後,還跟著鞠覺量,趙劍,元冰張佑赫哥仨,全程陪著笑臉。張遠側目,發現舒唱眉頭微皺,無奈的咬著嘴唇,顯然有心事。還時不時看向這幾位,這事應當與他們有關。待到飯局結束,張遠把黃博送到了酒店,這位來都來了,打算多待幾天,散散心。安頓好這頭,他坐上電梯,來到樓上,敲響了舒唱的房門。“遠哥,你找我呀?”舒唱穿著粉色睡衣,帶著半框眼鏡,手腕上還沾著些黑黑的墨跡,應該在補習功課。“進來說罷。”舒唱這就伏下身子,在鞋櫃中找出雙一次性拖鞋,幫他拆開。張遠穿好拖鞋後,舒唱還小心翼翼的幫他把鞋子擺整齊,放到一旁。轉身燒水,泡上茶。忙活了好一陣,才坐到張遠麵前,這功夫,還在用手指縷著頭發,儘力保持外形整潔。“記得我和你說過嗎?”張遠待到她捯飭完了,才輕聲細語開口道:“如果在劇組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說。”“記得……”舒唱有些忐忑的低下頭。“所以告訴我吧,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啦?”張遠喝了口茶:“難道是那位扮演李秋水的歌手?”“星姐人不錯,但是……”舒唱欲言又止。“老扭扭捏捏的,有話直說嘛,又不是外人。”又不是外人……聽張遠這麼說,舒唱抬頭看了他一眼,臉頰微紅,鼓足勇氣,這才開口。“謝雨星姐姐挺好的,唱歌好聽,演戲也蠻認真。”“就是最近老重拍。”舒唱說時小心翼翼,非常謹慎。“重拍?是老NG嗎?”“不是,是要求導演重拍她的戲份,她覺得李秋水的戲太少了。”“哦,這個重拍呀。”張遠摩挲著下巴:“如果她想加戲的話,其實應該對你有利啊。”“畢竟和李秋水對手戲最多的,就是天山童姥。”“嗯,可是老重拍很費時間,我還想備考呢,再說了……”舒唱雙手不斷揉搓,有些羞澀:“天山童姥的造型太醜了!”張遠以拳擋嘴,輕笑幾聲。原來即使是“小戲骨”,可終究還是個女孩子,對樣貌仍有執念。雖然現在才年初,但中戲的初試就在一周後。之後還有複試,麵試,並且還得備考六月的大戰,舒唱的時間的確緊張。若是老重拍,即使能請假去考試,也會影響她複習。況且大胡子這麼摳,多拍幾個月也不會給一分錢加班費。張遠記得之前舒唱就提過,謝雨星老想給自己加戲。但沒辦法,人家背後有投資人……哦,今天在大胡子身邊那位,應該就是金主吧。又嘮了會兒家常,舒唱一會兒給他捶腿,一會兒給她捏肩的,怕再折騰下去“鬨出人命”,張遠及時瀟灑離去。次日下午,繼續拍攝靈鷲宮的戲份,卻看到坐在休息區的高唬正唉聲歎氣。“咋了?”“煩人。”高唬用力撓頭,頭皮屑飛揚,張遠趕忙往旁邊躲。“我之前的戲好像白拍了。”“大胡子要把你換了?”他尋思,沒聽說過這事呀。兩人關係夠熟,便開了個玩笑。“你能盼我點好嗎?”高唬白了他一眼:“是我和童姥,李秋水的戲份好像要廢。”高唬上午才從大胡子那兒知道這事,如今愁眉苦臉的與他大倒苦水。“周導不是下課了嘛,就因為不願意重拍雁門關和少室山這幾場大戲。”“現在換了鞠導重拍,大胡子去找投資人追加預算。”“說起來還有你的事呢。”高唬半怒半笑,無奈道:“你不幫大胡子搞定了王非嘛。”“現在他拿這說事,說他請來天後唱主題曲,對作品的要求必須更高,所以得加錢。”張遠已經在腦海中想象出大胡子在投資人麵前化身“加錢哥”的畫麵。他毫不意外,張紀忠這種好大喜功的人,當然會把功勞加到自己腦袋頂上。“可這事從投資人那兒傳到了這位謝小姐耳朵裡。”“她提出李秋水的戲也要重拍,加重自己的戲份,畢竟錢都是她男人出的。”“這還不算完!”高唬謹慎的看向他:“這女人還盯上了給王非準備的主題曲。”“她想拿來自己唱!”高唬清楚,張遠可是費了老大勁才讓天後點頭,結果現在要給他人做嫁衣,生怕他暴怒。但他想象中的暴風驟雨並未出現。張遠非常平和,隻是微微皺眉,低頭沉思。他在回憶一切關於這位女歌手的信息。“這位可夠作的。”“不過後世好像也並未大紅大紫。”“倒是舒唱每次提起她時,我老有種熟悉感。”“總覺得,我好像漏掉了什麼關鍵要素……”“我記得這位在後世好像還莫名其妙和袁和平傳過緋聞,差點被人家給告了。”“這位還出演了不少大熱劇,不過都是配角。”“如此分析,她的背景應該挺深,否則哪兒來的這麼多資源。”“背景……”想著想著,張遠臉色巨變,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把身旁的高唬給嚇了一跳。“你怎麼了?”高唬那叫一個感動。你看看,張遠為我著急,都變臉了。許久,他才神色緩和,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他想起來了。他明白自己為何對這女人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因為出名的不是這女人,而是昨天他無意中瞥見的那位投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