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穩穩的坐在人前，體態放鬆，神情自然，不像在說書，反倒像在和朋友們聊天。大胡子來的晚，索性坐在最後排，雙手抱肩。“謔，這小子還會說書呐。”“而且看著架勢，遊刃有餘，不像是個新手。”無論是謙哥，郭老師，還是張文順老爺子，這幾位都給張遠提供了不少單口相聲和評書的屬性。高手談不上，但有自身閱曆加持，還是比普通學員強上不少的。“人家都在拍戲，他不去觀看學習，倒是在這裡影響其他演員休息。”馬鵬逮著機會就要“誣告”一番。見大胡子頗感興趣的看著張遠，壓根沒搭茬，便噤聲了。“慕容複是王語嫣的表哥。”“同時也是王語嫣這位天龍第一美人的愛慕對象。”張遠娓娓道來，不急不緩。哪怕在室外，哪怕周圍的桃林經常被北風吹動，發出嘈雜的沙沙聲。他依舊能將每個字準確的送到了觀眾耳中。“王語嫣這個人物，最早名叫王玉燕。”“金先生取這個名字，本意是想將其與慕容複放到一塊，以兩人的名字合成‘複燕成空’之意。”“而作為王語嫣的表哥，慕容複可說是集齊了華夏偽君子的一切特質。”張遠說道這裡，趕忙插了一句：“這是角色，和我本人無關。”籲……觀眾們跟轟驢似的嬉笑著，故意發出倒好聲，特彆是陳好和蔣昕這倆貨，樂的最起勁。“不過我發現一件事。”“在金先生的書裡，但凡出現表哥這個身份，那大多不是好人。”“慕容複就不說了。”“《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初戀朱九真的表哥衛壁，那也是樣貌堂堂，人麵獸心。”“你們聽聽這名字，衛壁，未必，名字都這麼不確定，能是好人嗎。”“《連城訣》中，水笙的表哥汪嘯風，不光因為讒言毆打水笙，還在危急時刻棄其而去。”“但凡提起表哥兩字，在金先生這兒，基本都是江湖敗類，衣冠禽獸。”“可問題是，金先生為什麼老在書中將表哥描述的如此不堪呢？”“堂哥，表姐，七大姑八大姨，為何彆的角色都挺正常，就這個身份不行呢。”張遠不說大家還沒想到，這麼一提所有演員都來了興趣。就連大胡子都被勾住了腮幫子，好奇的不行。“想弄明白這件事，那就得跳出書外，從金老爺子身上說起。”“金先生算是世家。”“他的表外甥女叫陳喆，筆名瓊瑤！”提起瓊瑤二字，大部分演員神色都嚴肅了不少，畢竟那年頭最火的幾部劇都是這老太太的作品。“金庸的姨媽叫袁曉園，是華夏曆史上第一位女外交官，還創造了袁氏拚音方案。”“老爺子的姑父是軍事家蔣百裡，其女蔣英的丈夫，乃是‘國寶’錢學森。”提起錢老的名號來，就連大胡子都坐直了身子，以表尊敬。張遠則心想，金老的家世的確牛逼，能人輩出。但也得分從什麼角度看。開創了新武俠時代的大師梁羽生與金庸是《大公報》的同事。金庸開始寫武俠，其實是應報社要求，讓他填補梁羽生作品完結後的空檔期。而後，打從第一本《書劍恩仇錄》開始，金老的武俠世界便一磚一瓦的越壘越高，最終形成了一座萬米巨塔，讓人難以望其項背。與他關係交好的梁羽生曾有評價，道。“我是隱士，金庸是國士。”這話是在誇對方，但細細品味，卻感覺梁老也是話中帶刺。什麼是國士？是哪國的國士？縱觀查家的曆史，真應了那句話。“流水的縣長，鐵打的黃老爺。”在哪個時代，人家家裡都有國士。“說到金老的表哥，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正是寫出《再彆康橋》的大詩人徐誌摩。”“可問題也就出在徐誌摩身上！”提起徐誌摩，張遠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徐誌摩從小就被當做家裡的榜樣，金庸的父親也以其為標杆，為兒時的金老樹立誌向。”“從藝術造詣上來說，徐誌摩的確有能，可若從私生活上說，這位可就太差勁了。”“為了追求大才女林徽因，拋棄發妻張幼儀。”“人家林徽因有禮有節，一輩子也就跟過梁思成，壓根沒搭理過他。”“而且梁思成還是徐誌摩老師梁啟超的親兒子，他想搶走的，還是老師的兒媳。”梁思成續弦妻子林洙倒是經常公開詆毀丈夫的亡妻，甚至爆料林徽因出軌，林徽因的大多黑料也都出自這位後來者之口，其居心和真實性皆存疑。“而後為了追求陸小曼，又攪合進了自己好友王庚與妻子的情感生活中，直至兩人離婚，他成功接盤。”“就這，他還舔著臉請來老師梁啟超證婚呐。”“結果梁老也是一肚子壞水，笑盈盈的去了，結果上台致辭時就說了一句話。”“希望這是你倆這輩子最後一次結婚。”“這諷刺讓徐誌摩和陸小曼在婚禮上抬不起頭來。”“梁老也算是為兒子和學生王庚出了口惡氣。”聽到這裡，大家全都釋然一笑，也明白了徐誌摩是個什麼玩意。“正因為自己表哥是如此品行之人，所以金老在幼年時，心中已經對表哥這個名字產生了本能的厭惡。”“這些他書中的惡表哥，其原型，實際全都是徐誌摩。”“外表風流倜儻，滿嘴道德仁義，一肚子男盜女娼。”張紀忠仔細琢磨張遠的話，也覺得有道理。人類是無法說出，或者寫出自己認知之外的內容的。這的確是金老這一寫作習慣最合理的解釋。張紀忠雙眼放光。這小子可以啊！言之有物，關鍵能對劇本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研究到這種程度，已經超脫劇本和，來到現實中尋找線索。和其他演員相比，那不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嘛。能鑽研到這個程度，那演戲肯定次不了！張大胡子回想這幾天馬鵬給他吹的風。再回憶鞠覺量的反饋，以及此刻張遠的表現，他心中大致有了底。但以炒作和宣傳見長的他，此刻沒空管這些蠅營苟苟，倒是生出了一個想法。“如果把說書當成電視劇的配套宣傳，會有效果嗎？”《天龍八部》這片子的優勢和缺點都一樣，那就是觀眾大多知道故事。無論是看過，或者看過老版電影電視劇，或多或少總有了解。這樣一來，就算說書會劇透也沒關係。而且張遠模樣周正，氣質也好，往那兒一坐侃侃而談，他這個中年大漢都愛看，更彆說那些小姑娘了。大胡子抬眼望去，劇組裡的年輕女生全都麵似桃花，聽得入迷。特彆是說到名人軼事，私人情史，這些姑娘更是全神貫注，上課都沒這麼認真過。畢竟名人的八卦也是八卦。“本小，做起來簡單，乾得過。”張紀忠摸著自己那灰白長髯，心想。我又發掘出一個張遠的新用法。大胡子身旁的馬鵬見劇組老大麵露喜色，顯然對張遠非常欣賞，心道不妙。“張導，這小子的話有汙蔑金老的嫌疑，若是傳出去……”“安靜，我聽書呢。”大胡子直接打斷了他。馬鵬麵色漸冷，心情沉到了穀底。人前，張遠還在說書呢。已經從慕容複，轉而聊到了喬峰和虛竹等人。“說起金老書中，真正的大英雄，我隻服喬峰……”張遠正說著呢，人群中突然傳出了一道異響。噗……三番還帶打轉，一道驚天響屁源遠流長，突兀的出現在了“書場”內。張遠的話都被這聲音給堵了回去。也就他反應快，立馬回道。“下次喊好儘量用手。”哈哈哈……人群傳出爆笑聲。原以為這個小插曲就此過去，沒想到張遠剛想再次張嘴，就聽到……噗……噗噗噗……噗呲！不光屁聲連連，還個個繞梁三日，響的詭異。不止於此，還有幾道屁聲在臨近結尾時，曲調發生了變化，充滿了水音，聽著……就很潤。伴隨著聲音一齊到來的，還有刺鼻的氣味。張遠立馬抬起袖子，捂住口鼻。此時再看向麵前的觀眾，他眉眼凝重。這些熟人個個臉色青灰，大多用手捂著肚子，表情痛苦不堪。甚至有一位攝像大哥急忙忙的從小板凳上起身，夾著雙腿，跑也不是，走也不是。才離開沒幾步，就聽到一陣類似大醬發酵冒泡的動靜。這位臉色幾度變幻，牙關數次開合，最終露出了絕望且破罐子破摔的神情。同時，幾道黃湯從他褲腿中徐徐流出，在月光的照映下，顯出了詭異的色彩。這位的舉動，好似一道集結號被吹響。聽書現場大亂！什麼明星。哪個叫演員。誰是劇務。全都如喪家之犬，麵帶驚恐。有的捂襠，有的捂臀，有的捂腹，還有的……隻能捂臉，因為已經拉了。大胡子見狀，立馬慌了神。“張遠說個書，還給大家聽竄稀了？”他剛想起身維持秩序，要站還沒站呢，就覺得自己腹部傳來道道鑽心劇痛。身旁的馬鵬更是踮起腳尖，臀部發出了大排量V8發動機才能弄出的動靜。咕嚕嚕，咕嚕嚕……張遠一瞧，心說完蛋。這可是整個《天龍八部》劇組，有屎以來最熱鬨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