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次日天明。張遠昨晚就和所有人打了招呼，一大早便坐大巴回到了帝都。時隔一個月，他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胡亂架設的電線，潮濕發黴的牆角，空氣中四處彌漫著煙味，尿味，人味。這便是北漂的日常。回到了這間隻有15平米的合租小屋，剛好自己那位室友趙進推門出來。“張遠回來啦！”這位端著洗臉盆，顯然才剛起床。“沒去蹲活啊。”張遠把包扔到床上。劇組安排的賓館雖然一般，但也比出租房好多了，至少乾淨些。“哎，我哪兒像你呀，能被導演看上。”趙進滿臉苦澀：“和我說實話，這些天你賺了多少。”“一天100，一共3000。”“那麼多啊！”趙進心裡酸酸的。他平時蹲活，一天最多50，還不是天天有活。3000塊錢抵得上他小半年的收入！放下東西，張遠先揣上錢去了趟電子市場，買了台二手的諾基亞3210。這年頭治安遠不如後世，有台諾基亞在手，平時打電話，晚上握手裡還能防身，一機兩用。掏出小本本，把臨走前記下的電話號碼都輸入到手機裡，這些人脈才是這個月最大的收獲。“遠啊，我天天去蹲活也怪累的，還經常走空，你不受導演賞識嘛，給我介紹個活唄。”這會兒，室友趙進死皮賴臉的湊了上來。“還給你介紹，我自己接下來都沒活呢。”“啊……”聽他這麼說，趙進有些失落，同時心中也平衡了不少。“那要不明天咱一塊去北影廠蹲活？”“我就不去了，我還有彆的事。”“你要乾啥去？”“賣片子。”“賣片子……有島國那種嗎，先給我看看唄。”張遠都被氣笑了，抬頭大聲道：“我是賣片，不是賣盤！”“啥意思啊？”“我剛拍完的那部戲，我打算找人牽線搭橋，幫導演把片子賣出去。”他解釋了一番。“哈哈哈哈，你不是開玩笑吧。”沒想到趙進卻樂出了聲。“咱就說咱們乾群演的腳踏實地賺錢得了，伱還做這種夢呐。”“你要有那本事，以後你就是我親爹！”就你也配做我的種……張遠懶得和他多說。第二天上午，張遠洗漱完畢準備出門。看了眼隔壁的床鋪，室友還在呼呼大睡呢，張遠心說你連早起都做不到，當然接不到活。出門坐車，花了一個多小時來到市中心的一棟商務樓前。張遠的心情有些激動，還有些忐忑。根據自己前世的記憶，有一位故人這會兒應當就在此處。前世，張遠是一位建築設計師，畢業後幾經輾轉，最終來到了一位私人老板的麾下。要不是混工地，也沒那麼容易遇到泥頭車……這位老板名叫趙得財，晉省人士。原本他父親給他取名為“德才”，寓意德才兼備，哪知道報戶口時遇到個沒文化的工作人員，把“德才”寫成了“得財”。可陰差陽錯，一語成讖，自打把孩子的名字寫錯後，他家便一路騰飛，靠煤炭行業發了家，90年代便做到身家近億。到了00年前後，華語影視圈逐漸升溫，這位有樣學樣，與不少煤老板一同來到了帝都尋找投資影視的機會。不過也和大部分煤老板一樣，這位被坑的狗血淋頭，除去睡了好幾茬十八線女演員外啥也沒撈著，這才轉行到了建築圈。以上這些都是這位在酒局上吹牛逼時親口說的，當時張遠便感歎，趙老板的眼光其實很好，摸到了兩個風口，隻不過有一個沒抓住。也正因此，張遠打從進入《征服》劇組，便開始盤算聯係趙得財一事。而且前世的他跟著趙老板十來年，這位從沒拖欠過工人工資，工地上出了事也會積極賠償，人品不賴。“你好，我找趙得財趙總。”張遠試探性的來到一間辦公室前台詢問。見前台小姐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渾身透露著的狐媚勁，張遠心說，自己應該找對地方了。因為他知道趙得財的口味，大波·浪。“你找趙總啊，請稍等。”果然在……張遠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不一會，一位30來歲，寬鼻闊耳，麵相富態的男人出現在了張遠的麵前。一股濃濃的親切感油然而生！“你找我，你是？”趙得財打量了一番，確定自己並不認識。“您好，我是電視劇《征服》的製片助理，想找趙總談談合作。”張遠臉不紅心不跳，隨口給自己安了個頭銜。一聽和影視劇相關，趙得財立馬把他請進了辦公室。秘書沏上茶離開房間，張遠瞟了眼對方曼妙的背影，老趙的口味很統一嘛。“張老弟，你剛才說你是什麼電視劇來著？”趙得財笑容和善，可眼神中帶著些謹慎。他來帝都開影視投資公司兩年，被各種所謂的導演坑了三岔，必須謹慎。“我們這片子叫《征服》，是一部犯罪題材電視劇。”張遠很清楚對方的狀況，開啟了忽悠模式。“您看過《重案六組》嗎？”“當然看過！”《重案六組》曾經在帝都電視台創下過平均18.6%的神級收視率，那年頭幾乎人人都看過。這是張遠的談判技巧，特意用這部大火的片子起頭，提起對方的興趣。“咱們這部片子就類似《重案六組》，故事都是以真實案件改編而成。”“不過我們的片子更新潮，《重案六組》是以警方視角出發，而《征服》則是從犯罪分子的角度出發。”“國際莊張寶林知道嗎？”趙得財也算是混江湖的，自然聽說過這位大哥。此時張寶林已經被抓，按照時間線來說，明年就會吃“花生米”。“咱這故事的主角就是他。”張遠特意湊近了小聲說，像是生怕被人聽到似得。“這麼刺激？”“那當然，不刺激還不拍呢。”張遠接著說道。“薑珊您應該知道吧。”“《過把癮》，《生死速遞》那位？”趙得財一驚，這可是大明星。“咱這片子的女一號就是她！”“臥槽！”其實薑珊並非女一，而是客串，隻不過最終成片把她剪成了大姐大，算是導演耍的小聰明。“《像霧像雨又像風》您看過嗎？”“陳琨，陸藝，周遜演的那部？”趙得財咽了咽口水，又是部收視冠軍級的片子。“裡麵飾演阿萊的孫洪雷演男一號。”“就是演流氓的那個？”“對，還是演流氓。”“《黑冰》您聽說過嗎？”“王誌聞主演的那部？”“裡麵演臥底的石兆齊是咱們的男二！”趙得財緩緩坐直了身體。又是《重案六組》，又是《像霧像雨又像風》，又是《黑冰》的，把他給侃暈了。張遠心中偷笑。吃了那麼多年餅，頭一回給老板畫餅，這感覺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