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鎮子名為黃岐鎮,位於兩州交界之處,占地頗廣,雖然名為鎮子,卻足足有普通縣城兩個大,眼見裡麵人頭攢動,擔心與過來走散,二毛便套上布繩兒牽著它。
二毛這些年雖然跟著瘸子走南闖北,但瘸子很少帶他去人多的地方,像黃岐鎮這麼熱鬨的地方他還是頭一次來。
街道左右商鋪林立,酒肆客棧,糧店肉鋪應有儘有。過往的路人亦是形形色色,其中以攜帶兵器的江湖中人居多,趕車挑擔的販夫走卒也不少。
與彆處的酒肆不同,這裡的酒肆門口都放著各式各樣的籮筐,裡麵裝的都是野獸活物,食客想吃什麼,店家就會現場宰殺,由於正值飯點兒,鎮子各處嗚哇亂叫,鬼哭狼嚎。
二毛沒有多少錢,自然不會進酒肆,退一步說就算有錢,他也不敢進去,因為坐在酒肆裡的多為凶神惡煞的江湖中人,這些人過的多不如意,穿戴不很體麵,吃食也很粗陋,眼神之中暗藏凶煞戾氣。
二毛不想在鎮上多待,自一處售賣烤餅的小攤前駐足片刻,等彆人用一個錢買走了三個烤餅,自己也掏出一個錢,如法炮製的買了三個。
就在二毛揣起麵餅準備離開之際,有人自後麵拍他肩膀,二毛驚惑回頭,卻發現一個滿嘴黃牙的中年男子正衝著他齜牙壞笑,“小兄弟,過路的嗎?”
眼見此人肩頭扛著一把大刀,二毛心中猛然一凜,亦不答話,轉身就走。
奈何那人已經發現他是獨自一人,並不放他離開,而是伸手拉住了他,“小兄弟,帶錢沒有,請大爺喝壺酒。”
二毛幾番掙紮,始終未能掙脫,情急之下高聲喊道,“你想乾什麼?”
不曾想那黃牙男子又換了套說辭,“你偷了我的錢還想跑?快交出來。”
二毛強定心神,正色問道,“你這是見我獨自一人,想要欺負我是吧?”
“少廢話,快把錢拿出來!”黃牙男子大力推搡。
眼見黃牙男子攻擊二毛,過來既怕又怒,弓背齜牙,衝著黃牙男子連聲吠叫。
黃牙男子氣惱起腳,大力踢踹,好在類似的事情過來多有經曆,敏捷跳開,沒有被他踢到。
“我沒錢,快放開我!”二毛高聲喊道。
二毛的本意是通過高聲呼喊吸引路人的注意,但令他沒想到的是路上雖然人來人往,卻是一臉冷漠,不但沒有施以援手,甚至連駐足旁觀的人都沒有。
二毛買烤餅的時候黃牙男子就在一旁,知道他懷裡很可能還有錢,眼見二毛拒不交出,他便直接出手搶奪。
就在二人撕扯之際,近處傳來一聲清脆鞭響,隨後便見那黃牙男子捂著耳朵回頭叫罵,“他娘的,誰?”
“我。”說話之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此人當有三十四五,一身勁裝,滿臉英氣。
黃牙男子欺軟怕硬,眼見出手之人容貌不凡,又有另外兩個與他一般穿戴的壯漢同行,自忖不是對手,便躊躇猶豫,不敢上前。
“滾。”勁裝男子歪頭斜視。
黃牙男子自知惹不起對方,哪裡還敢多嘴,急忙鬆開二毛轉身跑走。
二毛得救,急忙上前衝對方躬身作揖,“多謝英雄仗義援手,我真的沒偷他的錢,是他欺我弱小……”
不等二毛說完,那勁裝男子便抖韁催馬,與身後二人穿街離開,並不理會二毛,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
雖然對方態度冷淡,但對方終究救了自己,二毛跟了上去,自後麵連聲道謝。
三人並不回頭,穿過十字路口,到得路人較少之處便揚鞭催馬,飛馳西去。
擔心黃牙男子去而複返,二毛也不敢自鎮子上多待,牽著過來離開鎮子,沿著官道兒一路小跑。
一口氣跑出五六裡,不見黃牙男子跟來,二毛這才鬆了口氣,解開拴著過來的布繩兒,自懷裡掏出一個烤餅,坐在路邊與過來分食。
好不容易虛張聲勢的走了幾天安穩路,經黃牙這麼一鬨,二毛又開始提心吊膽了,眼下自己雖然已經進入梁州地界,卻在梁州東北,而玄雲宗所在的象郡位於梁州西南,此去象郡還得二十多天。
吃過乾糧,一人一狗再次上路,傍晚時分,二毛多有疲憊,便在趕路之時左顧右盼,有心尋找合適的地方歇腳露宿。
不曾想適合歇腳的地方沒找到,卻自路旁的水溝裡發現了一具男子的屍體,屍體的脖子被人割斷了,胸前還有一個血洞,死去的時間應該不長,招了一群的蒼蠅卻沒有腐爛發臭。
突然出現的屍體固然令二毛驚恐,但更令他害怕的是此人他竟然認得,正是前些天與他套近乎,想要抓住過來殺了吃肉的那個貨郎。
上次他見到此人的時候,此人是挑著一副擔子的,但此時那副擔子已經不見了,不消說,此人一定是遭遇了山賊,不但被搶了財物,還丟了性命。
眼見這片區域不太平,二毛哪裡還敢自附近露宿,強忍勞累與過來連夜趕路,一直到次日清晨方才躲進路旁的樹林睡覺休息。
沒睡多久便起風了,很快又下起了大雨,二毛被雨淋醒之後急忙砍削樹枝,倚樹堆疊,搭了個簡單的窩棚,與過來蜷縮其中。
這場大雨自辰時一直下到傍晚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到得晚上越發難熬,周圍沒有一點乾燥的地方,衣服也早已濕透,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好生難受。
半夜時分雨停了,蚊子又出來了,二毛被蚊子咬的受不了,又擔心穿著濕衣服過夜會得風寒,乾脆離開藏身之處,帶著過來連夜趕路。
大雨過後,官道兩旁的低窪處多有積水,咕嘎之聲此起彼伏,過來對青蛙很感興趣,也很會捕捉,跑進草叢很快叼回一隻。
周圍很是黑暗,沒有過來引路,二毛也不敢摸黑亂闖,隻能蹲在路旁等著過來。
過來接連往返,沒過多久便叼回了十幾隻,每次回來,二毛都會伸手接拿,但最後一次他摸到的不是扁圓的四條腿,而是細長的沒有腿,嚇的他寒毛直豎,急忙呼喝著讓過來鬆口,然後給它套上繩子,拖它上路。
連日的心神不寧和長途跋涉令二毛困乏交加,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再也撐不住了,眼見路旁北麵的山崗有座廢棄的小房子,便帶著過來走了過去。
到得近前才發現,整個山崗的陽坡全是墳塋,而這座廢棄的房子則是孝子守靈所搭建的靈堂。
靈堂裡沒棺材,應該是早已下葬了,想必是嫌棄此地晦氣,平日裡也少有人來,整個靈堂保存的還算完好,靈堂裡有現成的土炕,還有一堆沒燒完的木柴。
二毛已經好多天沒有踏實的睡上一覺了,急忙放下行李開始生火,火炕燒熱的同時青蛙也烤熟了,他自己吃了兩隻,剩下的全給了過來。
這一覺睡的甚好,許久過後二毛方才悠悠醒轉,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一片漆黑。
回神良久,二毛方才想起自己是早上睡下的,應該足足睡了一天,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就在此時,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咯咯怪笑,身處墳塋,突然出現的怪笑令二毛駭然大驚,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種怪笑他此前曾經聽過,是貓頭鷹的叫聲,並不是什麼妖精鬼怪。
聽得過來自外麵吠叫,二毛便穿鞋下地,想要出去喊它回來,不曾想剛剛走到門外,一道黑影便從天而降,落到了他麵前。
這一刻二毛隻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不等他反應過來,一股黏稠的液體便迎麵噴來。
便是二毛膽子再大,亦被嚇的亡魂大冒,但不等其叫喊出聲,嘴便被捂住了,“彆出聲。”
二毛原本已經快被嚇暈了,聽得黑影口吐人言,這才知道對方是人。
“你想做什麼?我沒有錢。”二毛支吾出聲。
“怎麼是你?”來人倚門坐下,急促喘息。
“你認識我?”二毛看不清來人樣貌,但對方的聲音他卻感覺有些耳熟。
“在黃岐鎮,我見過你。”來人急咳吐血。
聽得對方言語,二毛瞬間想起此人正是昨天早上自黃岐鎮搭救自己的勁裝男子。
想到此處,二毛急忙上前攙扶,“我想起來了,謝謝你昨天救了我,你怎麼了?你的同伴呢?”
對方沒有接話,隻是一個勁兒的咳嗽。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二毛卻知道對方傷的很重,先前噴了自己一臉的粘稠液體乃是此人傷重吐血。
急咳過後,勁裝男子勉力抬手封點了自己幾處穴道,轉而急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此人曾經幫助過自己,二毛自然不會騙他,“我叫李二毛,是個鐵匠。”
“你幫我做件事情。”勁裝男子呼吸急促。
“做什麼呀?我又不會武功。”二毛皺眉。
“你去一趟皇城,尋祭師薑召,幫我帶個口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