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好沉思幾秒,“人真的有輪回嗎?”
“嗯。”
“如果是這樣對比的話,那的確不值得。”她喃喃著,靠著椅背看向車窗外麵,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
林尋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原本淡漠的眼神變得沉黑隱晦,隨即又移到了彆處。
夏季的黃昏很長,直到快晚上八點天邊紅霞才逐漸轉暗,一所老小區前停著一輛破舊的出租車。
天黑後不久,一名大概五十多歲,體態肥碩的男人抽著煙從單元樓走出來,嘴裡罵罵咧咧地吐了一口濃痰。
“媽的,現在這年頭越來越難乾了!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遇到好貨。”
說著,他熟練地拿出鑰匙打開車門,一腳油門出了小區,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車座後麵坐著一名眼神怨毒的半透明長發少女。
男人開著車來往於各個酒吧會場,奇怪的是今天轉了好長時間都沒人坐他的車。
好不容易遇到一對喝得醉醺醺的情侶,他們剛要上車,情侶中的男的就“啪”的一聲關了車門,嘴裡罵司機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像是要拚車的人嗎!”
“喝多了吧你,哪TM有人拚車!愛坐坐,不坐滾蛋,彆找事!”
司機也是個暴脾氣,要不是小情侶即刻坐上了另一輛車,他怎麼也要跟那男的打一架。
心裡憋著氣,車開得也快了,轉眼這都要淩晨了,眼看今天一毛錢都沒賺,男人不禁心火更盛,沒想一轉彎,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年輕女孩在衝他揮手。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瀉火的來了!”
他把出租車停在女孩旁邊,打開車窗仔細看了看,女孩低著頭,不過能看出長得白白淨淨挺清秀,身材也挺不錯,一看就還是個學生。
“去哪兒啊?”
女孩也不說話,直接坐到了副駕駛,抬手向前指了指,“聚營城,安懷鎮。”
“呦……這麼遠!”
而且還偏僻。
男人心裡竊喜,等把車開出市區,到時候不就……嘿嘿……
他特意走了條偏僻道路,等離開市區後,男人就開始不老實了,直接把手放在了女孩腿上,一點點把她的白裙子向上掀去。
“小姑娘這麼晚一個人回家,也不怕遇到危險啊?”
她像是沒感覺一樣,一言不發,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嘖,居然什麼反應都沒有,該不會就是乾這一行的吧?那還有什麼意思?
男人瞬間沒了興趣,嘟囔了一句:“真他媽沒勁!”
他剛要把手拿走,那女孩忽然把他的手按住。
“果然是個在賣的小婊子!”
男人沒好氣地罵了一聲,想抽出手,可沒想到女孩看起來瘦弱,力氣還挺大。
“十九年前,你就是在這兒殺了我。”女孩幽幽說道。
“什麼?!”
司機後背一涼,女孩抬起頭,原本姣好的麵容在他麵前一點點腐爛,一塊塊血肉伴著膿液滴在男人手背上,他眼看著女孩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白骨。
“啊!!”
男人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同時車輛失去控製,撞到一旁的樹乾上,巨大的衝撞力使整輛車翻倒在地。
男人的身體被方向盤擠壓住動彈不得,他忍著劇痛與恐懼看向副駕駛的方向。
彆說什麼女鬼骨頭架子,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
“媽的,出現幻覺了。”
男人試了試他的左手還能動,想要從兜裡掏出手機,可眼睛不經意一瞥,那抹白色的身影又出現在車窗外麵,眼神怨毒地盯著他。
他立時頭皮發麻,被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邊掙紮邊驚顫著大叫:“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今天你要償還我這麼多年的折磨。”
隨著女孩的眼中流出血淚,男人忽然嗅到車裡蔓延著一股濃烈的汽油味。
壞了!這車隨時要炸!
男人冒了一身冷汗,慌張無措地向女孩拍打著車窗求救。
“我……我錯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不管你是哪路神仙,都求你放過我吧!”
女孩冷眼望著男人的嘴臉不為所動,此刻她隻想看他向當初的自己一樣,充滿絕望地死去。
“殺了他之後你的心就能夠平靜嗎?”林尋安將車停在不遠處,下車問道。
女孩未曾移開目光,她答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隻要他活著,我的心就會受儘折磨。”
薑好從車裡鑽出來,看著那個禽獸還活著,心裡又悲又喜,悲的是壞人沒有得到懲罰,喜的是她還沒有走上不歸路。
“珺沅!”
她向女孩走了幾步,在離商珺沅不遠的地方停住。
而商珺沅許久沒聽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微微一怔,向薑好看去。
“我們來的路上時候林醫生已經報警了,現在有很多警察在埋葬你屍骨的地方尋找證據,現在的科技比十幾年前先進了太多,有很大的可能性能用法律懲罰這個人渣,你不要搭上自己的前路!”
“你也說了,隻是有可能而已,現在距離我死的那年太過遙遠,他們真的能找到證據嗎?”
“這……”
薑好不想騙她,這種可能性的確是很小的。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如果就這麼放過他,我隻能活在那個可怕的夜晚,永不超生。”
“可如果你殺了他,就再難與你的親人團聚了,也再難輪回了。”
薑好不忍,可商珺沅神色更為悲切,也更堅定,“我的父母這些年也一定是生不如死,我更不能放過他!”
看來她在做這件事之前已經考慮好了,薑好無計可施,忽聽林尋安道:“這麼多年你還沒明白,人的生命並不會因死亡停止嗎?”
商珺沅表情悲傷,又聽林尋安道:“你今天殺了他,然後他變成魂體,開啟下一世輪回,而你,從此消失殆儘,那你今天殺他有什麼意義嗎?”
“我……”
商珺沅開始不知所措,她仿佛又陷入了絕望的惶恐中。
“果然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學生。”
林尋安不知什麼時候點著一根煙,他走上前,看著車裡麵色如土的男人,從容地吐出一縷白煙,漆黑的眸子溢出擋不住的厭惡。
“你根本不需要殺他,隻需要讓他生不如死。”
微涼的夜風吹來,煙頭上的火星飄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在觸到車邊漏出的汽油時,霎時轉為鋪天蓋地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