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一種設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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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凡是涉及自上而下的改革,從沒有簡單一說,這就好比是航行於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的巨船,尚處在表麵風平浪靜的海域,然下麵卻是暗潮洶湧,前方有蓄勢待發的風暴區,船身脆弱不堪,龍骨被無數蛀蟲啃噬,鉚釘被拔掉很多,船體崩裂出窟窿,海水湧進船身,船上承載的人各懷鬼胎,對於掌舵的船長而言,如何展開自救,除蛀蟲,堵窟窿,力排眾議的獨斷前行,儘力規避風暴眼,尋找可靠的著陸地,以爭取時間更換龍骨,整修船身,這注定是驚心動魄的……

“朕果真沒有看錯愛卿啊。”

乾清宮東暖閣,響起陣陣的笑聲,畢自嚴坐在錦凳上,臉龐略顯憔悴,朱由校頗為感慨道:“即便是休沐,愛卿都這般殫精竭慮,為國朝排憂解難,倘若朝中那些文武,人人皆能如愛卿這樣,心係社稷,心懷天下,國朝又何至這般艱巨呢?”

在說這些時,朱由校心生唏噓,大明財相就是大明財相,畢自嚴的理財能力,真是沒什麼可挑剔的。

小農經濟下的運轉模式,想改善中央財政困局,舒緩麵臨的經濟壓力,能做的就是開源節流。

大明現有的財政體係,在朱由校看來是繁瑣臃腫的,其中的不合理之處太多,過低且亂收的商稅,形同虛設的礦稅,不正常的榷稅,令人惡心的茶稅……真要一一列舉,沒有數日是講不完的。

麵對這樣一種盤根錯節的局麵,朱由校能做的事情,就是將內帑與國庫徹底分開,內帑是內帑,國庫是國庫,前者由他主導積極開源,使得錢袋子能始終充沛,以謀劃他認為對的事情,後者由精通財政的大臣,暫時性的維穩中央財政,按照文官思維理解的方式,逐步梳理這可笑的財政體係。

簡單些來講,就是該時期下的國庫,朱由校這位大明天子,要做甩手掌櫃,讓信任的大臣去調節,去微改。

待到整體局勢安穩些,外部軍事威脅排除一部分,內部弊政隱患解決一部分,某些優勢產業被扶持起來,手中掌握著大部分軍權。

那麼針對賦役製度的徹改,就可以有條不紊的推行了,待到那時誰敢反對,誰敢抗議,朱由校要做的便是鐵血鎮壓!!

這是朱由校思前想後,審時度勢下,才明確下來的事情。

如若朱由校敢在當下,就去推攤丁入畝,搞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行火耗歸公,那麼大明非但不會變好,相反將激起士紳反撲,甚至嚴重的話,將鬨出群起性民變和叛亂。

“裁撤攤派的遼餉,無疑是惠政仁政。”

畢自嚴微微低首,“臣署理戶部以來,就調閱了大量案牘,遼地在近數載間,耗費的錢糧太多,加之各地頻生的災害,導致國庫空虛。

然遼地的建虜叛亂,乃是威脅國朝安穩的禍源,確保遼事安穩,是國朝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所以攤派遼餉實屬無奈之舉,可近幾年來各地壓力很大,一味去向地方攤派遼餉,或許能幫國朝減輕些壓力,可終究不是正道。

所以依臣之愚見,朝廷應做到開源節流,興利除弊,以節流為主,開源遞進,淘汰冗兵冗役,興複屯田,嚴查軍餉冒領,清查隱田私田,增加鹽引,令商人運粟實邊……”

朱由校嘴角微微上翹,什麼叫棟梁?這就叫棟梁!

或許說畢自嚴所言這些,在朱由校看來,沒有觸碰到大明的核心財政問題,然在此等態勢下,畢自嚴能明確上述政策,如果可以務實推動起來,至少能令外朝國庫的壓力,相對得到舒緩,這樣就不會影響到他的內帑開源計劃。

事情,是一件一件辦的。

尤其是觸及到核心利益,這沒有長期鬥爭的過程,是斷然不可能見效的。

畢自嚴這個財政大管家,在今後數載的時間內,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朱由校維持到財政體係,逐步改善財政困局,少叫外朝有司的大臣,動輒就上疏請撥內帑銀,資源支配權是朱由校絕不會鬆手的。

誰來都不好使!

“…隻是陛下,若想將上述政策落實,僅靠戶部現有人手恐有不足。”

在朱由校思索之際,畢自嚴神情略顯複雜,從錦凳上起身作揖,“如今吏部會推遲遲未定,這並不利於朝局安穩,部分職官所缺之重,關乎到社稷安穩。

另臣所謀諸策,尚需都察院起到應儘職權,否則似興複屯田,嚴查軍餉冒領,清查隱田私田,恐難以令地方有司正視,臣鬥膽請諫,望陛下能早定此事。”

在旁服侍的韓讚周,眉頭微蹙的看向畢自嚴,你稟明戶部的事情,就好好說戶部即可,為何要牽扯到吏部和都察院,這是你一個戶部尚書能說的?

看來有人私下找畢自嚴啊。

朱由校看著畢自嚴,沒有急著說什麼。

大明官場就是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或許某些大臣不屬於哪個黨,哪個派,但私下還是與之有些交情的,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

人情世故嘛,畢竟誰都不是活在真空下的。

為何黨爭內耗是杜絕不了的?

根源就在於此。

誰可以確保一生無憂?真的能一路平坦呢?隻怕誰都確保不了,私下交情有了,那來往多了,這份交情跟彆的就有不同,而一旦因某些事情,做了某些決斷或舉止,就沾上某些因果了。

大明官場是複雜的,是盤根錯節的,對待一些事情,不能武斷的妄下定論,這是最無知的行為。

“愛卿的諫言,朕知道了。”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既然戶部有司有缺,那愛卿作為戶部尚書,就該為國朝舉薦嘛,此事儘早明確,給朕呈遞舉薦奏疏,務實的,肯乾的,愛卿要把好關,戶部之重,乃關係國朝安穩之根本。”

“陛下,這恐不符禮製吧?”

畢自嚴一愣,旋即便作揖說道。

“時下國朝何其艱巨,愛卿怎能有此想法?”

朱由校卻道:“都察院與吏部之事,朕自有想法,眼下愛卿要做的,是儘早儘快的舒緩弊政,令國庫能逐步充盈起來。

倘若愛卿都一味循製,那如何能將所諫諸策有效推行起來?如若諸策不能見效,那國朝是否又要走老路,繼續攤派遼餉?”

既然決定重用畢自嚴,就代表朱由校把戶部交給畢自嚴了,隻要大方向沒有錯,旁枝末節是無需理會的。

想讓戶部大管家去改善中央財政,卻死揪著某些權力不丟手,讓畢自嚴在朝上不上,下不下,這等蠢事朱由校可做不出來。

朱由校的錢袋子就是內帑,隻要能叫這一錢袋子充盈,在此期間多培養些精通財政的能臣乾吏,那後續才能推動稅改。

大明精通財政的人才,終究還是太少了。

畢自嚴在離開東暖閣時,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麵對天子的信賴,讓他覺得很感動,能將戶部職權都悉數交給他,單單是這份信賴,畢自嚴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把戶部管好,儘早舒緩國庫壓力。

但另一方麵有些事情,他儘管向天子進諫了,可天子卻沒有采納,這使得畢自嚴有些頭疼,該如何去麵對那些找他的人。

算了,還是先做好本職吧。

低頭走到乾清門時,瞧見此處輪值的諸上直親衛軍銳士,在寒風下依舊挺立著,畢自嚴的眼神變了。

許是睹人思事,讓畢自嚴內心深處堅定了想法,他現在是大明戶部尚書,眼下他最該做的事情是將本職做好,至於朝中的那些紛擾或矛盾,的確是要考慮在內,隻是主次卻不能混淆,真要那樣的話,那戶部如何能肩負起應儘職責?那國庫又該如何改善?

想明白這些的畢自嚴,腳下步伐也不由加快不少,那身紅袍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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