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東暖閣內很安靜,張維賢、洪承疇、孫傳庭幾人,靜靜的站在原地,特彆是張維賢心跳的很快。
京營整飭一事,絕非表麵想的那樣簡單,尤其是初期整飭事宜,倘若沒有將那批墮化的武將逮捕,所謂汰兵,所謂定編,就不過是則空談罷了,最後變成風聲大雨點小。
反之真要逮捕那批武將,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嘩變,繼而威脅到京畿的安穩,一旦掌控不住局麵,不止會對地方造成傷害,還會損害天子威儀!
“朕就說嘛,當初皇祖父麵對危急遼事,為何寧願從諸鎮諸地調遣援遼客軍,也不想著抽調京營馳遼。”
在這等緊張的氛圍下,朱由校舉著手中奏疏,笑著看向張維賢幾人,“原來京營早已爛透了啊,說他們是中看不中用的烏合之眾,那都是抬舉他們,作為大明的武將,尤其是在京營任職,沒想到他們心黑到這種地步。
喝兵血吃空餉,盜賣軍械火器,侵占土地田畝,甚至還逼良為娼,暗中放印子錢,這可真是大明的好京營,朕的好京營啊,這要是外虜殺到京畿,乾脆什麼事都彆做了,直接打開四九城諸門,迎奉新皇入主多好!”
“臣有罪。”
張維賢心跳加快,順勢就跪倒在地上,新君沒有生氣,反笑著講這些,這與張維賢最初想的不一樣。
過去的這幾日,張維賢一直都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將這份奏疏呈上,京營整飭一事,本就是困難重重,特彆是暗中的掣肘很多。
彆看那次在中軍都督府,宴請眾多在京營掛職的勳貴,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得到他們明麵上的支持,但,背地裡的掣肘很多,暗地裡的交鋒更多,更彆提還有文官盯著,論其中壓力,張維賢可謂承受巨壓。
“英國公何罪?”
朱由校拿著那封奏疏,起身朝張維賢走來,彎腰攙扶起張維賢,“卿家是提督京營戎政不假,但京營的問題是眼下形成的?京營的問題,沒有數十載,甚至更久,都不會像眼前這樣繁雜。”
“陛下……”
被攙扶的張維賢,此刻眼眶微紅,儘管他先前也知京營的問題,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真正做了這提督京營戎政後,他才知曉問題之嚴重,似這樣的京營,根本就肩負不起拱衛京畿的重責!
“兩位卿家,也都看看這封奏疏吧。”
在張維賢感慨之際,朱由校將手中奏疏,遞到洪承疇、孫傳庭麵前,二人流露出些許躊躇,但洪承疇依舊上前接過。
“英國公,你心裡是怎樣想的?”
在二人聚在一起,翻閱那封奏疏之際,朱由校看向張維賢道:“朕看你寫的這封奏疏,涉及的皆是統兵將校,上至總兵官,下至千總,涉及**的眾多,唯獨那幫勳貴和文官,你卻一個都沒有涉及,難道這些人都是乾淨的?”
“臣有罪。”
張維賢忙低首道:“京營整飭一事,依臣之愚見,沒有一載,甚至更久,根本無法將風氣改回來。
眼下對京營而言,想要持續不斷地進行整飭,就必須要分批進行整飭,涉及勳貴和文官之事,務必要掌握確鑿證據才行,否則貿然逮捕文官,必在朝中掀起風波,這遠比逮捕一批武將要嚴重的多,甚至……”
到底是看的透徹啊。
朱由校雙眼微眯,心裡生出感慨,張維賢分析的很對,時下的京營就像一團亂麻,?中有我,我中有你,扯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要是強行扯開的話,那京營就徹亂了,連帶著僅有的一批可用將校或將士,都將會被裹挾進去。
大勢之下,人皆由從眾心理,皇帝為了整飭京營,要殺很多人,那誰願意束手就擒的被殺?
活著不好嗎?
既然皇帝不給活路,那索性就把事情鬨大,萬一還能博一線生機呢?
“陛下,臣覺得英國公所言甚善。”
洪承疇強忍心中驚意,拱手對天子說道:“就當前這種時局,朝野局勢尚不安穩,倘若牽扯過多的話,勢必會令京營嘩變,一旦形成這種態勢,那後果將不堪設想,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暫時穩住朝堂,至於這批涉嫌貪腐的武將,可分批進行逮捕,確保影響被壓到最低才行。”
“朕一刻都不想等!”
朱由校眼神堅毅道:“看看現在的遼局都危急到何種程度了,禦馬監趕赴順天府、永平府募集新卒,從遼東逃進關內避難的遼民多達數十萬眾,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後日,那京營整飭何時能成?要是在此期間,猖獗的建虜再進犯遼地,如果熊廷弼不能震懾住遼地各方勢力,叫建虜殺進遼左了,那朝廷到時該如何自處?”
“陛下,臣鬥膽想問問英國公。”
而在此時,孫傳庭卻拱手作揖道。
朱由校看了看孫傳庭,又看向張維賢,說道:“問吧。”
“英國公,下官想問問您。”
孫傳庭作揖再拜,隨後起身看向張維賢,“就時下的京營,拖欠糧餉嚴重嗎?那些底層將士,怨恨的究竟是朝廷?還是彆的?”
“拖欠糧餉嚴重。”
張維賢皺眉道:“本公所呈奏疏寫的很清楚,京營的底層將士,或許心有怨氣,但怨恨的斷不是朝廷。”
“如此就好辦了。”
孫傳庭笑著說道:“如果內帑能調一批軍餉,實發給京營各處將士,就能讓各處將士對陛下,對朝廷感恩戴德。
到時英國公再以提督京營戎政之名,傳京營遊擊以上將校至中軍都督府,凡是涉及貪腐之徒,皆可一並拿下。
隻要這場針對京營的緝拿,不擴大範疇,在逮捕這批武將後,能及時赴各處安撫,似英國公所憂之事,就不會發生。”
嗯?
張維賢眉頭微蹙,這與他所想的有較大出入,不過真細細品味下來,還真就是那麼回事,隻是唯一的難處,就是內帑撥銀啊。
真要按孫傳庭所言,想清掉京營拖欠的兵餉,那沒有兩百多萬兩,甚至再多一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陛下,臣覺得實發軍餉一事,可先清三個月的。”
在張維賢沉思之際,洪承疇想了想,作揖行禮道:“這樣內帑隻需調撥一百多萬兩的內帑銀,與此同時,在實發這批兵餉時,可明確告訴每位京營將士,隻要願聽從陛下旨意,遵守號令,則剩下所欠兵餉,即便有司到時不撥,內帑也會撥發。
這樣逮捕那批武將時,京營出現嘩變的概率就會銳減,到時陛下可譴可靠之士,去查抄那批武將的家,不過在此期間,還是要警惕可能出現的嘩變,駐豐台和西山大營的軍隊,應保持警惕,必要時可赴各地鎮壓之。”
朱由校露出讚許的神情,論玩計謀,論玩心思,誰能玩得過文官呢?
在孫傳庭、洪承疇他們的眼裡,武將做的事情固然可恨,但隻要能找對切入點,就能做到孤立小部分,拉攏大多數,或許前期要投入些本錢,可圍繞整飭京營的核心,是緩慢向前推進的。
“那就撥內帑銀。”
朱由校收斂心神,看向張維賢幾人道:“對京營補發兵餉一事,就交由勳衛去具體負責,且逮捕那批武將,也交由勳衛去辦,英國公,朕暫時讓洪卿、孫卿在你身邊協助,待此事結束後,兩位卿家再歸直隸清吏司,朕就一個要求,京營絕不能出現嘩變,京城和京畿絕不能生亂!”
“臣等遵旨。”
張維賢、洪承疇、孫傳庭當即作揖應道。
能力是需要培養的,是需要經曆的,似洪承疇、孫傳庭這些人,朱由校今後肯定是要中用的,有些事情多經曆些,對他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就這崩壞的大明,今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全都一股腦聚在朝堂中樞肯定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