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劉寬依舊是隻聽不說,當個小透明。
中午回到府邸中,他便讓春蘭、秋月抄錄了筆記本電腦上的顯微鏡相關資料。
待到下午,他便到奉先殿麵見老朱。
“陛下,這是顯微鏡的製作之法及相關資料。”
劉寬說著,掏出了一疊紙張,由李貴轉送至朱元璋案頭。
朱元璋上午聽朱標講述了劉寬昨日在醫學院夜宴中所言諸事,也知道劉寬準備獻上顯微鏡製法。
此時翻著看了看,發現裡麵字他基本都認識,可連在一起組成的言語他卻多有不懂,於是不再細看,放到了一邊,準備回頭交給銀作局去研究、試製。
銀作局原是專門為宮中打造各種首飾、珠寶的地方,轄下多能工巧匠。
因此朱元璋之前將試製簡易版望遠鏡的任務交給了銀作局。
前日詢問,簡易版望遠鏡已經製作出來了,隻需還需做一些修正、雕飾。
雖說簡易望遠鏡製法相對簡單,但其在軍事上作用卻頗大,效果甚至比水泥更為顯著。所以,朱元璋已下令讓銀作局對望遠鏡製法保密。
或許如劉寬所說,難以永久保密,那就能保密多久是多久。
放下資料後,朱元璋道:“這顯微鏡能觀察肉眼不可見的細微之物,於醫學之發展確實大有作用。”
“你獻上此物功勞不小,說吧,這次想要什麼賞賜?”
劉寬沒準備客氣,拱手道:“白銀萬兩、良田千畝及京師內城臨街商鋪一座即可。”
這賞賜要求相較於劉寬獻上望遠鏡、銀鏡製法後的要求,要少一些。
而有了上次劉寬嫌棄寶鈔之事,朱元璋也沒再說改賜寶鈔,而是笑了笑道:“你小子還是那麼的不客氣啊···都記下了,回頭便讓人送到你府邸上去。”
劉寬當即作揖道:“謝陛下!”
他獻上的這些配方,老朱操作好了,完全可以用來賺大錢,所以他要這些賞賜問心無愧。
雖然他還有不少生財之法,但總需要一定資本去開啟——這資本他不從老朱要從誰要?
說起來,老朱前後賞賜了他三次,加起來著實不少了。
共計有黃金千兩、白銀二萬兩、寶鈔千貫。
又有府邸一座,城外莊園一處,應天府內良田千畝。
以及京師的造紙作坊、印刷作坊、內城臨街商鋪各一座。
最後則是男仆二十,女婢十二。
不論是莊園、良田,還是作坊、商鋪,劉寬都還沒去看。這些東西賞賜下來後,都是由府上兩位管事負責接手的。
不過管事倒是彙報過,莊園、良田的佃農,作坊、商鋪的雇工,關係也都一並轉到他這邊來了,目前都按原來的模式在運轉、經營著。
莊園、良田所得產出,作坊、商鋪所得利潤,也會按期交付到他府上,暫時倒是用不著他操心···
朱元璋見劉寬謝恩之後並未告退,問:“怎麼,你還有彆的事?”
劉寬又從袖囊中掏出一份奏本,道:“此前陛下讓微臣寫的關於‘大明寶鈔該如何設立保證金’的奏本,微臣已經寫好了。”
其實“六部改革”的奏本劉寬也寫好了,隻是六部革新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他總想儘量完善,再加上事也不急,他便拖著沒交。
保證金之事不同。
隻是彌補大明在寶鈔方麵的空白,並不涉及什麼既得利益群體,事情也相對較為簡單。
所以劉寬便先交上這份奏本。
至於“大明該如何發展科學、科技”的奏本,他都還沒落筆呢。
奏本由李貴轉送禦案後,朱元璋便翻著細細地看起來。
奏本上都是簪花小楷,顯然並非劉寬所寫——據他所知,多半是由劉寬府上那位被改名為秋月的貼身婢女抄寫。
朱元璋並不在意。
這婢女抄寫的奏本倒是比劉寬手寫的好辨認多了。
奏本不過數千字,內容不算多,但朱元璋卻看了半刻鐘有餘。
看完,他道:“咱記得你先前說後世強國,皆以黃金作為紙鈔保證金,最多輔以白銀。”
“為何你這奏本中,卻建議大明以金銀銅為保證金?”
劉寬道:“回陛下,後世各國商品、金錢往來極為頻繁,因此各方麵都會相互影響,在經濟、財政方麵也是如此。”
“因此強國為避免遭受他國影響國巨,都會儘量保證本國貨幣價值穩定。如此,選擇以黃金為保證金就成了必然。”
“如今大明與世界各國雖有貿易往來,可相較後世卻大大不如,國內錢幣體係也相對穩定。”
“再加上目前大明金銀銅皆不足用,若隻以黃金為保證金,恐怕很難做到。如此,以白銀、銅錢為輔助,變成了很好的選擇。”
至於鑄造金幣、銀幣之事,劉寬暫時沒提。
一則,以大明目前的鑄幣技術,很難鑄造出合適的金幣、銀幣——合格的金銀幣鑄造起來講究可比銅幣更多。
二則,確實大明目前不需要金幣、銀幣。
在宋元之際,百姓使用最多、最頻繁的金屬貨幣便是銅錢,金銀隻是如布帛一般,偶爾充作錢幣,實為貴重物品。
明初情況也大抵如此。
再加上宋、元、明初皆發行紙鈔,隻要紙鈔信譽不崩,百姓接受度其實還是蠻高的。
反觀當今世界其他各國,都還沒有成功使用紙鈔的。
最後,待將來大明工業發展起來,工業品加上原本的絲綢、瓷器等商品大規模銷往海外,必然會對周邊各國乃至西洋國家產生更大的影響。
到那時,大明隻用寶鈔而不用金銀幣,反倒有助於通過商貿掠奪他國金銀。
朱元璋聽了劉寬的解釋,點了點頭道:“你這想法倒是挺實際——那這超發保證金三至五倍的寶鈔,又有何說法?”
劉寬道:“雖說保證金與紙幣理論上應保持一比一的比例,才最為安全。但據微臣所知,後世不少大國都是超發保證金三倍紙鈔。”
“還是大明錢幣體係較為穩定的緣故,故微臣認為,超發三至五倍紙鈔都不會有大問題。”
“但五倍也差不多是極限了,陛下應當明文規定,寶鈔超發不得超過五倍。”
“另外,百年之後則需改為不得超過三倍——按微臣預估,百年之後大明因與世界各國交往更為頻繁,經濟發達遠超此時,貨幣反倒需要更為穩定的價值,才能保證不出大問題。”
朱元璋再次點頭,“此事咱明白了,會留下祖訓的。”
可惜祖訓也未必管用啊。
劉寬暗歎。
但他並沒說出來。
因為身後之事,老朱管不了,他也管不了,福禍如何,隻能看後人作為。
收起奏本,朱元璋看著劉寬道:“若無彆的事,你便退下吧——咱準你幾日假期,就彆再忙朝廷的事了,多放些心思在婚禮準備上。”
這是朱元璋作為嶽丈對女婿的關懷。
劉寬笑了笑,道:“謝陛下···微臣知道了。”
···
時間一晃。
到了洪武十四年八月二十九。
宜出行、開業、動土、蓋屋、祭祀、訂婚、結婚,大吉!
這一日,劉寬仿佛成了一個新郎模樣的木偶,任由操辦婚事的人擺弄,跟著熟練好的流程一個個地走,忙碌一整日。
也幸虧他年輕力壯,又聽從馬皇後建議,養精蓄銳數日,不然未必吃得消。
又因婚禮是在日落之後舉行的,故而劉寬忙到了亥時初(夜晚九點多),送走了最後一位府上賓客,這才算閒下來。
帶著一身酒氣,劉寬來到了中院主臥房門前。
兩名十幾歲的宮女正守在房門左右,見了劉寬,一起施了個萬福禮,“見過駙馬。”
劉寬也算在職場受酒精考驗過的,再加上身份特殊,今晚雖喝了一些酒,卻並無醉意。
他知道眼前這兩位都是朱蕙蘭的貼身宮女,算是陪嫁,今後也將是他府上人。
至於叫什麼,他還未問,也沒想此時問。
點了點頭,便帶著激動、期待、歡喜的心情,進了主臥,並反手關上了房門。
因洪武年間漢家婚禮習俗仍近南宋,故劉寬一眼瞧去,便見一位穿著紅色大袖婚服、身披霞帔,頭戴珠翠團冠,手拿喜扇遮住麵孔的女子,靜靜坐在外間圓桌旁。
先前的婚禮流程中,劉寬其實已經挑過蓋頭,看了朱蕙蘭的模樣。
故而到了此刻,兩人獨處新房時,他反倒比進來前平靜了些。
他坐到了桌旁,看著朱蕙蘭,笑問:“娘子,我們可是還有哪個婚禮流程尚未完成?”
扇後的朱蕙蘭點了點頭,發出了清雅柔和的聲音,明顯有些緊張地“夫君,合巹酒都已喝過,並無彆的婚禮流···流程了。”
“那娘子為何還以扇遮麵,不肯見我?”
聽此,朱蕙蘭不得不拿開喜扇,卻不由嬌羞地低下頭,俏臉已然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