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再次感到驚喜。
如果望遠鏡真有劉寬說的那種望遠如近的功能,隻有一具,和大明能製作、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完全兩碼事!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我大明工匠真能製作那望遠鏡?簡易版有你所攜帶的望遠鏡幾成之能?”
劉寬笑了笑,道:“其實類似望遠鏡的東西,大明早已有之。”
說著,指了指自己鼻梁上的眼睛。
朱元璋微愣,隨即訝異道:“你是說靉靆?”
劉寬點頭,“靉靆在後世又稱為眼鏡,能以鏡片矯正人之視力,這其實和望遠鏡幫人視遠如近是類似的道理,都涉及了一門學問,光學。”
“大明工匠雖不知光學,但既有人能打造靉靆,想必微臣給出資料,由其仿製出簡易版望遠鏡不難。”
“當然,此時的靉靆應該都是以天然純透明水晶磨製而成,幾近於珍寶。”
“若以水晶為原料製作望遠鏡,價格昂貴且不說,產量也十分有限。”
“故而,陛下想要不受限製地生產望遠鏡,還需命人研製出透明玻璃。”
靉靆宋朝時便已有了,此時大明老臣中也有戴靉靆的,如韓國公李善長便有一副。
因此,朱元璋對靉靆還是了解的。
他也知道天然純透明的水晶難得,聽了劉寬的話,便驚喜地問:“何為玻璃?”
劉寬道,“與玻璃類似的東西,其實大明如今也有,那就是琉璃、藥玉。”
“隻因神州自古以來皆崇玉,故匠人燒製琉璃、藥玉多以有色,或色彩瑰麗為佳,無意研究偶爾出現的純淨透明琉璃,故至今沒能掌握玻璃製法。”
“但隻要陛下讓相關匠人用心研製,應該不難掌握此法。”
“純淨透明玻璃不僅可以用來製作望遠鏡,還可以用來製作各種化學、生物儀器,有助於發展科學,可以說於國有大用。”
“此外,玻璃還可以用來製作銀鏡——銀鏡照人,纖毫畢現,若能製出,必然會取代銅鏡。”
“朝廷若掌握銀鏡製法,將之售予民間富戶、豪紳,乃至售往海外,皆可獲得暴利,綿延不絕。”
“玻璃還可製作器皿,若工藝上去了,玻璃器具在國內、海外市場之潛力興許不亞於瓷器,亦可成一大財源。”
劉寬要在大明發展科學、搞鐵路基建,肯定是需要很多錢的。
如今既然提到玻璃,他乾脆便將玻璃的經濟價值跟老朱說明白了,讓大明儘早掌握相關的生財之道。
至於說留待將來自家去掌握銀鏡製法,用以生財,劉寬也想過。
但最終否決了。
在這個時代,銀鏡製法無異於一個聚寶盆,他若掌握在手中秘而不宣,說不定會成為取禍之道。
再說了,他的生財手段又不止這一樣,多得很,完全可以選擇更安全的法子。
朱元璋本就知道財源對於國家的重要性,之前從劉寬那裡得知後世大明竟是窮困而亡,就更加重視對財源的掌控了。
此時聽了玻璃的經濟價值,朱元璋是大喜。
“原來玻璃竟是琉璃的一種,如此要掌握出純淨透明玻璃的製法確實不難。”
“說起來,在博山便有一座官辦琉璃場,專門供應宮廷所需各種琉璃飾品,上供之物中偶爾也會有類似於水晶的。”
“回頭咱便下一道聖旨,讓他們好生研究玻璃製法···嗯,那銀鏡製法你可了解?”
朱元璋雖非後世之人,卻也知道銀鏡若能替代銅鏡,那就是千家萬戶所需之物,必能大賣,所以對銀鏡之事還是挺上心的。
他本想讓工匠研究,但既然劉寬提了出來,他不妨多問一嘴,說不定能省去不少功夫。
劉寬道:“銀鏡製法,微臣倒是略知一二,回頭會寫出來,與望眼鏡製法一起交給陛下。”
“如此甚好。”朱元璋滿意地笑了,隨即感覺馬皇後拍了下他的大腿,便道:“劉寬啊,雖然不久你就要成為咱的女婿,可既貢獻了望遠鏡、銀鏡兩種價值不可估量的秘方,甚至還獻上了一架後世的望遠鏡,咱總要賞你些什麼。”
“說吧,你想要何賞賜?”
劉寬也知道他獻出的東西價值難以估量——像望遠鏡、銀鏡製法倒還好,將從後世帶來的望遠鏡獻出去他著實是有點心疼的。
畢竟大明即便能造出望遠鏡,也造不出他那台一模一樣的。
那是後世之物,於他總有一定紀念意義。
若非傅友德等不久就要出兵西南,他未必肯獻出來,多半會讓大明工匠慢慢研製簡易版望遠鏡。
想到這裡,劉寬便一拱手,道:“微臣鬥膽請陛下賞賜黃金千兩、白銀萬兩、良田千畝,以及京師的造紙作坊、印刷作坊各一座。”
聽了劉寬討要的賞賜,在錢財上節省慣了的朱元璋不僅沒生氣,反而笑容更濃鬱了。
他不怕劉寬喜好金銀財寶——若劉寬不喜金銀這類俗物,清心寡欲表現得如同聖人一般,他才會提防呢。
他笑著指了指劉寬,“你這小子,倒是挺敢開口。不如這樣,咱就賞賜你十萬貫寶鈔,良田萬畝,以及你說的那兩座作坊,如何?”
劉寬聽得神情一呆。
心道,老朱啊,你是不是知道寶鈔後來不值錢,所以才一勁兒地賞我寶鈔?
朱元璋見劉寬神色有異,不禁奇怪道:“怎麼,你不滿意?哪裡不滿意?”
劉寬一咬牙,道:“陛下,您上次就賞賜的是寶鈔,這回還是賞賜金銀吧。”
朱元璋終於察覺到了劉寬對寶鈔的抗拒,道:“千兩黃金、萬兩白銀如今價值可是不如十萬貫寶鈔,你竟不要?”
“莫非,你跟某些不識趣的官吏、商賈一般,認為咱的大明寶鈔不靠譜?”
反正寶鈔之事遲早要說的,雖然這事可能觸怒老朱,但眼下馬皇後在側,算是不錯的機會了。
另外,這事拖得越晚,遺留問題便越大。
且從私心而言,劉寬也不想老朱一而再再而三地賞賜他寶鈔。
他一拱手,眼神誠摯地看向朱元璋,道:“不瞞陛下,大明現行之鈔法有巨大缺點。”
“大明寶鈔於陛下在位時便不斷貶值,待陛下故去幾十年,寶鈔便會貶值到無人願用,百年之後更是不如廁紙!”
百年之後不如廁紙?!
朱元璋聽了勃然變色。
隨即怒火洶洶,一拍禦案道:“胡說八道!咱的寶鈔怎麼可能不如廁紙?!”
麵對朱元璋的怒火,劉寬要說不怕絕對是假的,但他終究挺住了,拿眼看向馬皇後。
這位曆史有名的賢後果然沒讓他失望。
她握住了朱元璋一隻手,道:“重八,寬兒冒著觸怒你的危險道出這後世之事,是想幫你改正弊政,你怎好衝他發火?”
朱元璋的怒火憋了回去,滿臉漲紅地道:“妹子,咱不是衝他發火——咱是覺得不可思議,大明寶鈔怎麼可能不如廁紙呢?”
“這話就不對,後世難道尋常人家都奢侈到用廁紙而不用側籌了?”
聽到這話,一直默默吃飯的朱標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父皇竟在這皇家宴請大臣的大善殿討論廁紙與側籌之事,誰能想象?
劉寬聽了也有點想笑,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陛下,微臣所說皆史書記載,絕非虛言。至於為何會出現這種現象,很簡單。”
“當時寶鈔貶值到一文不值,若某人有錢一貫,不知可以買多少斤廁紙。”
“若他用這一貫錢換了一貫寶鈔,便不值一文,算起來不知虧了多少張廁紙。”
“也就是說,這人用一貫錢換一貫寶鈔,還不如買一堆廁紙能保有價值。如此才有了寶鈔不如廁紙的說法。”
劉寬這番說法雖是他現編的,卻也頗為形象地說明了寶鈔貶值之厲害。
朱元璋聽著雖然怒火又被撩撥起來,但因被馬皇後握著手,終究壓了下去,哼了聲,問:“那你倒是說說,咱的大明寶鈔為何會貶值得那般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