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白浣心中冰涼。
她想到很多情況,都針對性進行布置,甚至讓人暗中設伏,以防有內賊通風報信。
但偏偏沒想到,鹽幫能出手搗鬼。
此事也不怪她,畢竟司命會這幫人隱藏極深,就連巫山上的其他人,都很難找到。
就連她們,也得虔誠舉行法事,吃了足夠多的苦頭後,對方才會現身。
多半是鹽幫背後的人,出的主意…
僅僅一瞬間,白浣便想清楚了原因。
但事到如今,已無力回天。
果然,這些人已經開始發難。
“白浣,你罪孽深重!”
“識趣便就地自儘,免得我們出手!”
“你若死了,其他人便能活!”
幾個聲音忽左忽右,似融入風雨中,在眾人耳邊不斷回蕩,難以辨彆方位。
李衍沒有搭理,而是全力施展神通。
可惜,對方畢竟是地仙,道法術法遠勝於他,加之早有防備,根本找不到。
奇怪的是,勾牒並未發熱。
對方真身不在這裡!
與此同時,鹽幫的那小子,也縮頭縮腦往後退,明顯點了火,就想離開看熱鬨。
“武巴,抓住他!”
李衍眼睛微眯,一聲低喝。
話音剛落,武巴便縱身而出。
彆看他體型龐大,但人魈特殊體質,加上從小在神農架翻山越嶺,敏捷不遜猛獸。
呼!
隻見一道黑影夾風帶雨,壓低身子,手腳並用,似虎躍山崗,隻是兩下,便來到山崖處。
那鹽幫的小子,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尖叫著飛了起來。
噗通!
其四仰八叉,倒在李衍麵前。
李衍一腳將其腦袋踩住,冷聲道:“說,你在哪兒找到的她們?”
那小子滿臉驚恐,完全沒了之前囂張。
“小子,莫要多管閒事!”
還沒等其回答,周圍風雨中的聲音,便再次響起,聲音壓抑,帶著一絲憤怒。
“此事與伱們活陰差無關!”
“早早下山,免得自誤!”
李衍抬眼一瞥,不鹹不淡道:“巧了,這兩個女娃子跟我有舊,還必須管。”
“就是!”
沙裡飛也掐著腰嚷嚷道:“這兩可是咱大侄女,今兒個還非管不可!”
他嘴上嚷嚷,一幅混不吝的模樣,但兩手卻伸入衣袍下,抓著火器,擋在呂三身前。
沙裡飛便是這樣。
事能不能辦成,那是兩說,但要先護住自己人。在他眼中,兩個小姑娘再可愛,也比不上呂三的命。
尤其呂三在建樓,正是虛弱之時。
“哼!”
那幾個聲音似乎被觸怒,更加陰冷。
而巫朝雲和巫行雨,則突然翻倒在地,雙手抱頭,慘叫著滾來滾去,叫的撕心裂肺。
李衍沒想到,這些人竟直接用命牌施咒,心中冒火,眼中殺機也愈發熾盛。
“動手吧!”
李衍忽然開口,聲音陰冷如冰,“你們儘管動手,還有那些個看熱鬨的王八蛋,都給我聽好了!”
“今日若好聚好散,我等立刻下山,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若這兩個小姑娘出了事,老子今後就守著你巫山,不把你們趕儘殺絕,誓不罷休!”
他鼓足了勁道,聲音響徹山野。
狂風怒號,也壓不住那凜冽殺機。
“好大的口氣!”
一個凶猛的聲音響起,低沉陰森,帶著猛獸餘音,正是之前見過的虎妖。
他沉聲道:“活陰差,老夫也見過幾個,更是宰過兩個,不知天高地厚!”
“快住手!”
白浣麵若死灰,看著慘叫的兩個女孩,滿眼悲傷道:“老身答應你們,隻要我死,可否放其他人離開?”
“勾結外人,還以為能全身而退?!”
司命會的女子還沒說話,那虎妖便直接開口道:“今日,你們誰也逃不了。”
他的聲音清晰許多,明顯拉近了距離。
與此同時,李衍勾牒也隨之發燙。
李衍二話不說,握住勾牒接任務。
白霧翻湧,石頭水井出現…
其叫羅黑臉,本是贛州有名的端公,資質不錯,但卻是民間散修,沒有門派支撐。
此人也算有機緣,幫人看事時,偶得墓中老鬼指點,得到方仙道法門,自此專門布置特殊風水陣,掠奪彆人氣運修行陰鬼之術。
他的道行飛速提升,但因此而家破人亡者,卻不計其數,被執法堂通緝追殺至死。
但對方也不知為何,竟借著中元鬼門開,莫名其妙離開幽冥,自此人修妖身修行……
“就你了!”
李衍忽然睜眼,嘴角猙獰。
他一把攔住想要自儘的白浣,手握勾牒,高聲道:“全部扭回頭!”
“慶甲!上黑天,下黑地,黑天無光,黑地無門,陰人出兵,陽人回避,收邪邪退,收鬼鬼亡,吾奉北陰酆都,急急如律令!”
“天有紀,地有綱,陰司拘魂,陽人回避!”
手握勾牒,李衍竟直接用出二法。
一是使用罡令,召喚陰兵。
二是使用勾牒,抓捕陰犯。
這是劉綱給的活陰差冊子內秘法。
二法同用,隻要接下任務,且距離不遠,捕捉到對方氣息,便可直接發兵抓捕。
有點像羅酆考召大法。
此法威猛,缺點是要損失一道罡令。
普通活陰差得了罡令,基本都會省著點用,留在關鍵時刻保命,哪會像李衍這般浪費。
呼~
狂風驟起,地陰之氣升騰。
“快扭頭閉眼!”
白浣阻止不及,隻得令弟子們扭頭。
霎時間,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這才是真正的陰司兵馬威勢,借著幽冥之力,就連巫山雲雨,也暫時被壓製。
巫山頂部,陷入黑暗。
而這片黑暗,也如潮水般,向著半山腰呼嘯而去,沿途雨水化為飛雪,冰寒徹骨。
“吼!”
猛獸咆哮聲響起,一頭猛虎忽然現身,雙目冒著血光,奔跑兩步,渾身便被黑煙包裹,掀起狂風,向山下奔逃。
這是一種遁術,顯然虎妖已拚了老命。
然而,又哪能躲得過陰兵搜捕。
黑暗蔓延而下,沿途群山驚悸,鳥雀無聲,無論什麼東西,都死死縮著腦袋。
“吼!”
伴著絕望的嘶吼聲,猛虎被黑暗吞噬。
黑暗中鎧甲聲湧動,鎖鏈嘩啦啦作響,很快沒了動靜,黑暗也隨之消散。
原地,隻剩一具凝結白霜的虎屍。
勾牒之中,再次出現一道罡令。
一般來說,還陽者陰司酬勞最少,畢竟有些普通人,意外之下也會還陽。
除非像鬼教趙長生和黃六師那種,攪亂陰陽,罪不可恕,酬勞才會更多。
“哼!”
李衍握著勾牒,一聲冷哼,嗤笑道:“一個還陽者而已,也不知是誰在放大話。”
說著,看了看周圍,猛然睜眼。
“還有誰?!”
群山皆寂,唯有風雨之聲。
若不怕死,哪會還陽或成為地仙苟活,親眼看到虎妖被陰司捉拿,恐怖的記憶,再次湧上那些人腦海。
“你好大的膽子!”
司命會的女聲,再次響起。
“你偷上巫山,挑釁我等,還放手殺人,已經壞了當初協定,今後神州山中仙不容,必源源不斷追殺,死後也彆想安寧!”
聲音發冷,帶著一絲癲狂。
李衍也氣樂了,冷冷道:“好說,李某就在這裡,要不你先出來試試?”
沙裡飛撓了撓頭,有些無奈。
這種事,本來最好和平解決。
但他知道李衍的性子,是吃軟不吃硬。
人情世故都懂,但犟脾氣上來,那可就是肆無忌憚,誰的麵子都不賣,還死難纏。
要不,怎麼會被村裡叫“鬼見愁”。
見李衍這般模樣,司命會的人也冷靜下來,不再搭話,而是繼續催動咒法。
“啊——!”
兩個女童慘叫連連,被龍妍兒抱在懷裡,摁都摁不住,急著滿眼是淚。
這龍妍兒,也是個潑辣性子,當即氣得咒罵道:“虧你們還是得道高人,有本事現身,對小孩下手,算什麼本事?”
在她旁邊,王道玄眼神也變得冰冷,取出一張符紙,手指變化,不停掐訣入諱。
終於,他眼睛一亮,用符紙在兩個女孩額頭一抹,沉聲道:“衍小哥,抓住了!”
道人精通“七箭秘咒”,其中一個法門,便是用符紙捕捉對方咒法氣息,進行反咒鬥法。
他當然不是那些女子對手,即便掌握了秘咒第四箭,也絲毫沒有機會。
畢竟,道行差距放在那兒。
然而李衍,卻能根據這絲氣機,直接發兵抓捕。
“乾得好!”
李衍大喜,連忙去接符紙。
但就在這時,王道玄忽然麵色一變,胸中發悶,口噴鮮血,同時將符紙扔出。
噗!
半空中,符紙便化為飛灰。
王道玄抹去嘴角血漬,沉聲道:“對方經驗豐富,察覺不對,已進行反製。”
再看朝雲行雨兩名女童,已經停止慘叫,昏睡過去,臉上滿是青筋,顯然被折磨的不輕。
“下次老身來!”
白浣披頭散發,雙目滿是血絲,帶著一絲癲狂,“魘咒之法,老身也會,拚死也要帶著她們!”
事到如今,已再無轉圜餘地。
白浣對司命會的最後一絲情分,也徹底消失。
似乎是對李衍顧忌,那些人也沒再施咒,神女峰上依舊風雨飄搖,越發猛烈。
李衍低頭,直接將那鹽幫小子踢飛。
這小子方才倒黴,忍不住好奇,睜眼想看清楚陰兵,此刻已滿頭白發,臉色猙獰恐懼,被白霜覆蓋,死得涼涼。
李衍又看向呂三,見其沒事,這才鬆了口氣。
方才怒火上頭,加上情況急迫,直接召喚陰兵,萬一呂三受到乾擾,那才叫倒黴。
然而,呂三的情況,也越發詭異。
在其身下,竟開始長出苔蘚,肉眼可見的,有一些草種嫩芽從地下冒出。
“他很幸運。”
白浣看了一眼,便做出判斷,沉聲道:“禦獸之法,靈木秘術,應該已徹底補全。”
“他血脈必有不凡,可惜如今已不複蠻荒,否則就有機會成為大巫…”
說著,白浣忽然眼睛一亮,低聲道:“神女峰機緣,乃是夢遊之前神女宮。”
“神女宮雖毀,但一些東西卻被司命會收藏,待這小兄弟醒來,或許能有辦法…”
“那就先等著。”
李衍點頭,隨後看向眾人,麵色凝重道:“都準備好,山上的這些老鬼心存顧忌,但對付活陰差,這些人也有經驗。”
“首先,他們會找替死鬼,消磨我底牌,隨後雇傭高手前來突襲。”
“這些老鬼個個身家豐厚,少不了願意賣命者……”
這就是之前動手的後果。
無論什麼原因,協議已被打破,後續的攻擊會源源不斷,而即便他死了,活陰差也不會報仇。
更何況,他還沒加入活陰差組織…
似乎是怕李衍順藤摸瓜,再次召喚陰兵,司命會那些女子,不再現身,也不知在等什麼。
又過了一會,神女峰上忽然狂風大作,而呂三周圍先天罡氣,也隨之消散。
呂三悠悠醒轉,眼中滿是迷茫,半天才緩過勁來,看到周圍情況,立刻知道出了事。
“發生了什麼?”
呂三起身,摸了摸跑來的小狐狸初七,沉聲詢問。
“三兒,恭喜!”
李衍看出,呂三已正式達到道行三重樓。
通常,道行三重樓,少不了天靈地寶配合,但呂三卻輕而易舉突破,著實令人意外。
但此時也顧不上多問,李衍連忙將之前的事講述了一番,隨後詢問道:“你看到了什麼,可否有那些人線索。”
“我進入了一座宮闕。”
呂三看向周圍,“地形與這裡相似。”
“我曾進過雲中君神闕,那種感覺十分相似,所以還算有經驗,記住了許多事。”
“神女宮內空空蕩蕩,我被一個聲音指引,來到存放秘典之處,但所有東西都沾滿汙泥…”
“那個聲音,指點我找到山鬼傳承,又莫名其妙讓我建樓,隨後耳邊又出現一些怪聲…”
“那個聲音,尖叫著‘厲’。”
“隨後,神女宮內變得黑暗,那聲音徹底消失,我又聽到了流水聲,和女子咒罵聲。”
李衍聽罷,心中已有所猜測。
呼喊“厲”,應該是之前自己入夢被拒絕,而神女宮陷入黑暗,多半是受陰兵阻擋。
這機緣,肯定和司命會有關。
“對了!”
呂三皺眉,從口袋裡取出一物,“神女宮內,我還發現這個,當時趁亂抓住,沒想到真的帶了出來。”
在他掌心,赫然放著一枚血玉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