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三兄弟停下了腳步。這個地方,隻有柳娘知道。對方身上的氣息,很是詭異強悍。陰煞形成黑煙,風聲呼嘯,卷起落葉,周圍樹林中,也隱約有鬼火閃動。莫非是鬼教派來的高手?“你是誰?柳娘呢?”雖說有些急切,但三兄弟的老大,還是滿臉警惕詢問道。這儒生,自然是剛逃脫的魔氣。他的身軀不正常一扭,脖子又緩緩歪斜,雙眼白色結膜一眨,用一種怪異腔調開口道:“柳娘已經死了。你們三個,有沒有拿到東西?”看著對方模樣,梅山三兄弟皆是後背發涼,心中升起寒意。他們出自梅山法教,雖是一個不知名落魄小派,但從小跟著師父封山捉妖、翻壇破廟,捉放猖兵,也見過不少邪門玩意兒。眼前的這東西,絕對不是人!“你到底是誰?”三兄弟汗毛倒豎,紛紛按向腰間刀柄。而魔氣附身的書生,已明顯有些不耐煩,踮著腳尖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沙啞道:“我是誰,你們無須知道。隻需要知道,想讓你們師傅還陽,趙長生也得求我幫忙!”此話一出,三兄弟頓時一愣。他們投靠鬼教,任人驅使,乾著隨時會掉腦袋的差事,就是為了讓師傅還陽。這事隻有趙長生和柳娘知道。眼前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他們雖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問。三兄弟的老大連忙拱手道:“這位大人,我們設計伏擊破六韓拔陵,但卻被對方跑了,隻丟下一條胳膊。”“天聖教的一名老蠱婆,正在設壇用法咒尋找,暫時還沒消息…”“都是一群廢物!”“書生”聞言,頓時臉色難看。然而,剛要繼續訓斥,他就猛然抬頭,看向興福寺所處方位,發出一聲尖銳低吼。這聲音,有點像公雞,又類似某種野獸。呼~霎時間,周圍陰風大作。隻見林中鬼火密密麻麻飄蕩而來,遠處山上泛起濃霧,迅速翻湧而下,其中隱隱綽綽,似乎有許多腦袋低垂的人影。此情此景,看著三兄弟頭皮發麻。他們知道那座山,乃是武昌城亂葬崗,眼前這玩意兒,也不知用了什麼法門,竟能號令山上的孤魂野鬼。狂風仍在呼嘯,周圍溫度迅速降低。而那“儒生”口中,還在發出高高低低的呼嘯聲,並且手舞足蹈,跳起怪異的舞蹈。地麵陰氣,裹著無數鬼火升騰而起,竟在天空形成遮罩,有點類似帝王出巡的華蓋。不僅如此,三兄弟還聽到一些怪聲,似乎有無數和尚在誦經,被夜風吹拂而來。“我沒時間了!”魔氣附身的書生看了看天空,對著三人沉聲道:“那紅靺鞨必須拿到,我傳爾等一個法門,儘快將東西奪來,送往蠻王墓…”說著,嘀嘀咕咕說出一大串秘訣。三兄弟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連忙點頭記下。與此同時,周圍佛音也越發清晰,似乎有無數和尚站在空中,對著他們不斷誦經。而在空中飄蕩的鬼火,也在成片消失。終於,書生一聲怪異低吼,身子一僵,猛然抬頭,從嘴巴中噴出大股黑煙,在空中形成一條煙柱,好似長蛇一般上下飛舞,迅速消失在夜空中…啪嗒!書生撲倒在地,身上早已沒了生機。隨後,周圍一切又恢複平靜。三兄弟麵麵相覷,皆有些不知所措。“大哥,這…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人應該是鬼教的老鬼,敢直呼趙長生姓名,地位應該不低。”“走吧,就按照他的吩咐辦。”“大哥,他們到底會不會幫咱們?”“事到如今,還有的選嗎…”三人迅速離開,消失在密林中……………洪山東麓,興福寺。無影塔前方,禪宗的法事越發激烈。大部分和尚已搖搖欲墜,臉色蒼白,汗水滴答,似乎消耗了極大精力,但仍舊敲著木魚,不斷誦經。而李衍也睜開了眼,目露驚駭。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佛門大型法事,雖不知名稱,但參與者已有五六十人,自然威力不小。宏大的誦經聲中,他能聞到一股檀香味已升騰而起,在無影塔上空凝聚。隱約分辨出輪廓,竟是一尊明王模樣。就在這時,主持法事的通玄禪師忽然抬頭,垂肩耳朵微微顫動,白發白須飄蕩。“孽障,還不現身!”他一聲低喝,忽然抓起身前的缽盂,對著天空,另一隻手則連續施展三種法印。此為佛門秘傳三法印,即“諸行無常印、諸法無我印、涅槃寂靜印”,乃佛門真傳秘法。嗡!嗡!嗡!每次變化法印,缽盂都嗡嗡震顫。李衍能清楚的感覺到,一股先天罡煞之氣,自無影塔上空衝天而起。他眉頭微皺,麵色變得嚴肅。沒想到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佛法竟如此精深,他根本分辨不出對方道行。但肯定已經超過了三重樓。隨即,李衍就麵色一變,站了起來。他手中的勾牒,已在微微顫動。與此同時,周圍狂風大作,夜空中傳來野獸般的尖銳嘶吼聲,一道黑煙自遠處而來,上下翻滾,隨後直接沒入無影塔中。嘩啦啦!塔身也隨之震顫,不斷有灰塵掉落。通玄法師麵色一變,又拿起身前一幅黃色絲綢經卷,口中念誦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最後,隨手一甩。絲綢經卷明顯是某種佛門法器,頓時呼嘯而出,貼在無影塔上方。這座寶塔,也隨之安靜下來。然而,通玄禪師臉上卻沒有任何欣喜,反倒麵色凝重道:“此魔不凡,無影塔怕是支撐不了多久。”《長生仙庫》的事,他自然知曉。天地間有些東西,若沒有特殊手段,根本無法消滅,所以隻能進行鎮壓。像這種古老的魔神,就連陰司都隻能鎮壓,他們自然無法鎮殺,但一道魔氣都如此凶悍,著實出乎他意料。話音剛落,在場眾僧皆是麵色大變。隻見無影塔上方,剛剛才貼好的黃色絲綢經卷,竟開始變焦發黑,隨後呼的一聲燃起火焰。整個塔身,也再次嗡嗡震顫。而李衍此時也顧不上廢話,拿著勾牒縱身而出,同時怒喝道:“所有人,全部扭回頭!”眾僧事先都已被告知,自然沒有猶豫,全部扭回頭背對寶塔,閉上了雙眼。就連通玄禪師也不例外。比起平常人,他們更知道天地間存在著一些禁忌,有些東西,最好彆看。而李衍,也來到了寶塔石門前,扣著勾牒,掐動法訣,同時低喝道:“天有紀,地有綱,陰司拘魂,陽人回避!”話音剛落,周圍頓時狂風呼嘯。以他為中心,一片深邃的黑暗迅速向外蔓延,隻是眨眼的功夫,就將整個無影塔包裹。李衍同時,也閉上了眼睛。陰陽相隔,有些東西最好彆看,這個禁忌,《陰律》上講的很清楚。曾有活陰差就是太過好奇,在召喚陰兵時,硬是用了陰陽眼神通,想要看清楚陰兵什麼模樣。結果,陰兵離開時順道帶走了他…而現在,可不隻是陰兵。鎮壓捉拿魔氣,普通陰兵還做不到,所以現身的都是陰司神將。一種更加強橫的存在。當然,即便李衍閉上眼睛,那種冰冷恐怖的氣味、鎧甲摩擦的聲音,還是能感受到。嘩啦啦!勾魂索的聲音翻湧,在黑暗中到處都是,同時伴著淒厲瘋狂的嘶吼聲。這股聲音,讓李衍煩悶欲吐,腦袋嗡嗡作響,隻覺頭重腳輕,差點要摔倒。怪不得,陰司會派神將前來。這種玩意兒,他們根本對付不了,或許能憑借人多驅逐,但卻無法鎮殺,肯定會死傷慘重。沒多久,這片黑暗就迅速消散。塔身不再顫動,魔氣那股刺鼻的腥騷腐朽味,也隨之消失不見。“阿彌陀佛。”通玄禪師雙手合十,微微搖頭,“澄覺,帶人打開塔門,小心一點。”“是,師伯。”澄覺聞言點頭,手中念珠一甩,纏繞手臂,掐著無畏印,與幾名師兄弟上前,合力將塔門轟隆隆打開。李衍也小心戒備,跟在後方進入。借著僧手中火把,他抬頭一看。隻見這座無影塔共有四層,中央懸空,矗立著一尊鎏金釋迦牟尼佛立像,周圍木樓梯通向上方。而在下麵,則還有一個小地宮。鎮壓之物都放在裡麵,正處於這釋迦牟尼佛立像腳下。幾名和尚,將魔神冉通神像抬出。這神像原本是一種堅固的木料雕刻,以某種金屬包裹,渾身漆黑,很是怪異。而如今,整個神像已經扭曲,從中央破開一個大洞,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裡麵被抓出。這神像,同樣用了裝臟法,不過裡麵盛放的,卻是一層層人頭骨,像極了某種人祭。此刻木質腐朽,包括裡麵的頭骨,也都成了某種灰白質地,輕輕一碰,就如粉末般碎裂。眾人看到,頓時鬆了口氣。這尊魔神像,已徹底成為一堆垃圾,毫無半點靈韻,再也無法作祟。將神像抬出後,眾僧紛紛查看。通玄禪師也點頭道:“看來魔氣已除,澄覺,你帶人將此物焚燒,誦經祛除邪氣。”“是,師伯。”澄覺連忙帶人抬著神像離開。通玄禪師,則又扭頭看向李衍,麵帶微笑道:“李施主,幸好被你找到這魔物,否則這次定然會出大事。”李衍麵色則依舊凝重,沉聲道:“咱們隻是鎮壓了一道魔氣,還有四道不知隱藏在神州何處,遲早興風作浪。”“還有,武昌城外應該還有妖人潛伏,他們拿著那批火藥,肯定不甘心失敗。”通玄禪師微微點頭,看向武昌城方位,“佛祖菩提樹下證道時,天魔波旬率領魔女魔軍滋擾。可見世間萬物變化之時,皆少不了磨難。”“如今人道變革,神州動蕩,既有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現身,亦有李施主這般人出世,除魔衛道。”“放心,這神州大地,你並非獨行者。”“魔神冉通的事,貧僧會親自上書,讓玄祭司重視此事,祂藏得再深,也終究會露出馬腳。”“至於那些城外妖人,都尉司和執法堂,會繼續追捕,不放鬆警惕。”“倒是小施主你,三番兩次相助,我寶通禪寺自然會有所表示,過兩日可來大雄寶殿,予你一場機緣。”李衍一聽,來了興趣,“大師客氣了,不知是何等機緣?”通玄禪師微笑道:“到時便知。”……雖說這老和尚賣關子,讓李衍越發好奇,但不過兩天的時間,他也等得起。忙完這些後,已過了子時。李衍在這寶通禪寺中,總覺得有些拘謹,所以乾脆告辭,騎著馬直奔禦泉寺而去。兩座寺廟都在武昌城外,相距並不遙遠。此刻小雨已經停歇,天空月明星稀,李衍於官道上策馬狂奔,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禦泉寺外。這裡不僅有寶通禪寺護法僧人,晉州商會也派了不少好手,因此李衍還比較放心。進入廟中,沙裡飛他們還在忙碌。距關聖帝君誕辰之日,已越來越近,他們日夜忙碌,幾件法器已初見雛形。李衍看了幾眼,就沒再打擾,在晉州商會執事安排下,住在上次的那個房間。剛上床,他就迫不及待取出勾牒。捉拿陰犯的獎賞是“罡令”,可召喚陰兵。而鎮壓魔氣,則會獎勵一道陰司“神罡”。李衍二話不說,盤坐在床上,握著勾牒,將這道神罡吞噬吸收。大羅法身上,這段時間的細小裂痕全部消失。與此同時,勾魂索的長度也再次增加,直接達到了三米多長。這便是神罡妙用,可同時修補法身,增強神通。李衍臉上露出一絲喜悅。勾魂索算是他的底牌之一,如今提升的不僅是長度,破壞力也在增加。普通的護身符,估計已難抵擋。除此之外,他還拜托了盧大師,用地龍骨和剩下的金屬靈材,打造幾把斷魂飛刀。這是劉綱給的冊子上所記載秘法,可以借著勾魂索操控飛刀,三米範圍內,即可一刀斷魂,也能將飛刀收回。配合雷罡武法,中短距離已無所畏懼。即便同等級的高手圍攻,他也能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