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熊幫的情報,李衍自然收集了一些。不僅因為這次鬥法,還有呂三的事,這些人也和喬三虎勾結,將來說不定就會對上。火熊幫幫主,名叫熊寶東。其人來自關外,和他家有點像,也曾是當年那一戰的老將後代,但卻並非攻入冰原那批。他父親乃是北疆守將,原本被裹挾著叛亂,但在朝廷大軍到來時,卻忽然改旗易幟,放開關口。叛亂能迅速平息,也有此原因。當然,對於這些人,朝廷雖有封賞,卻更多是防備,戰火剛平息,就將其隊伍打散。有些退隱歸鄉,大多數發往各州衛所任職。雖說是武官,但卻是閒職,不僅今後再無機會提拔,就連後代想出頭,也難上加難。熊寶東就出生在這種氛圍下。長安居,大不易,他父親的俸祿,隻夠一家老小吃喝不愁,整日鬱鬱寡歡,沒多久就醉死在一個冬夜。熊寶東原本就不是個好玩意兒,學了家傳武藝,再加上沒人管束,很快就成了長安坊間惡少,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本來像他這種人,遲早是個秋後問斬的命。但熊寶東家裡雖說落魄,但自小耳濡目染,既混得了江湖,又熟知官場規矩。一番鑽營下,把火熊幫弄得風生水起。看似魯莽,實則奸猾似鬼…“姓熊的!”鐵師古說話很不客氣,直接罵道:“你這家夥一撅屁股,老夫就知道沒拉好屎,有什麼道直接畫出來,彆總玩兒陰的!”對麵的熊寶東一聲冷笑,“老泥腿子,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大氣性,哪天氣死了,我親自給你送一副棺材。”“不過今日,咱們都隻是看客,人家玄門的事,自有玄門規矩,勸你也少插手,免得哪天遭殃入土!”熊寶東也是狡猾,一番叫罵後,便直接看向旁邊,“劉兄弟,今日怎麼辦,伱說了算。”鐵師古被嗆了兩句,心中惱火,但見彆人要劃道,也隻能先將火氣憋下。隻見從熊寶東身旁走出一人,黑色戎袍,身穿竹符甲,背後一柄金錢劍,一柄鐵劍,和紅夜叉的裝束有幾分相似。他身形勻稱,麵相看上去也很溫和,隻是生了對三角眼,目光不正,加上那一副得意的笑容,看上去就令人心生厭惡。李衍心知,此人便是那劉文琛。“熊幫主仗義!”劉文琛抱拳拱手,故作豪邁道:“但有些話得說到前頭,免得有人渾水摸魚。”“俗話說,寶物有德者居之,就比那傳國玉璽,老秦都亡了,難不成漢帝得了,還得交還給秦皇後裔?”“彆人墓裡挖的東西,在下費重金購買,都他媽轉了兩回手,還跟你紅夜叉有何關係?”“給你是情分,不給你也是正常!”“在下並非貪心之人…”“但這道理,可得講清楚!”“說的好!”熊寶山當即拍手叫好,旁邊一堆人也紛紛點頭,嘴裡罵罵咧咧,汙言穢語不斷。紅夜叉氣得兩眼通紅,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說的好!”就在這時,又是一聲叫好。但眾人一看卻有些發懵,因為叫好的不是彆人,正是李衍。還不等他們詢問,李衍便闊步而出,一邊拍手,一邊點頭道:“這位姓劉的,人長得雖寒磣了點,但說的話卻沒錯。”“沒錯,寶物自古有德者居之。”李衍眼神冷漠,微笑道:“但我瞧著你缺德,是不是就能拿了你家法器?”“放屁!”劉文琛冷笑道:“哪來的小毛孩兒,在這大放厥詞,你這叫搶!”“她師傅已經死了,法器自然歸我。”“你也知道是搶啊?”李衍樂了,“那不如今日就算了,你回去,我保管你三天之內暴斃,再拿回來,不就是有德者居之了嗎?”劉文琛氣得夠嗆,“你這純粹是胡攪蠻纏!”他正要說話,卻被旁邊的熊寶東一把攔住。熊寶東瞥了一眼李衍,搖頭笑道:“這小兄弟倒是牙尖嘴利,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便是!”劉文琛壓住火氣,點了點頭,望向紅夜叉沉聲道:“既然你要拿東西,那規矩就是我來定。”說著,指向旁邊宮闕廢墟,冷笑道:“今日咱們也不玩虛的,就在這裡一決勝負。”“雙方各出五人,依次對決,生死由命,誰先勝過三場,東西就歸誰。”“可以!”紅夜叉心中也升起火氣,眼中殺機閃爍,“也彆麻煩其他道友了,不如咱們先上決個生死,看看誰是有德之人?”李衍的話也算點醒了她。像劉文琛這種人,你講道理,他玩兒賴,你要是直接動手,他又想講江湖規矩。當時就不該上套,直接動手便是!“哈哈哈…”劉文琛一聲冷笑,“急什麼,就你那點能耐,我收拾你輕而易舉。”“不過嘛,今晚來了幾位道友,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也免得彆人說我欺負你!”“好家夥!”沙裡飛樂了,“打不過就打不過,害怕就害怕,還嘴硬,就沒見過你這種不要臉的。”劉文琛眼神微寒,毫不掩飾殺機,“你是什麼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沙裡飛的情報他也看了,既非玄門中人,江湖上也不入流,他自然不會給好臉色。說吧,就扭頭看向一邊,恭敬拱手道:“幾位道友,你們誰先上教訓一下他們?”“老身來吧。”一名黑衣老嫗緩緩走出,弓背駝腰,還戴著兜帽,看不清麵孔,端著大煙杆子噴雲吐霧。她用沙啞怪異的聲音說道:“這大冷天的,老婆子我身子骨弱,真挨不住,早點辦完事回去休息。”說著,緩緩抬頭,露出滿臉疤痕,咧嘴笑道:“家裡,還有幾個娃娃等著呢…”“蛇鬼婆?!”紅夜叉兩眼一瞪,怒斥道:“劉文琛,虧你也是捉妖人,不知道這老鬼婆吃小孩,已成妖孽?”劉文琛麵色不變,搖頭道:“你看錯了,這位明明叫黑婆,乃是來自天水的道友。”誰都看得出來,他在睜著眼說瞎話。“沒錯,老身是叫黑婆。”那黑衣老嫗也怪笑著,露出滿嘴豁牙,“聽說你這女娃子莊上有不少娃娃,老婆子我可親娃娃呢…”“找死!”紅夜叉反手抽劍,便要上前。這一下,是真正觸到了她的逆鱗。“彆急。”李衍伸手一抬,將紅夜叉攔下,若有所思看向對麵,沉聲道:“這老鬼婆在故意激你出手,她恐怕有專門針你的辦法。”鳳飛燕也連忙拽住紅夜叉,麵色凝重道:“紅姐,確實有詐!”經李衍提醒,誰都能看出不對勁。玄門中人雖有彆於武者,但其中又有不同的分類,有的精通法壇科儀,有的善於近身廝殺,還有的隻有專門從事輔助行當。比如玄門工匠,比如**作各種符紙、經文、陣旗,擅於開光的丹青處士。他們就相當於玄門煉器師。紅夜叉是捉妖人,擅長近身搏殺,會使用各種術法陷阱和法器,專門對付妖怪和僵屍。這老鬼婆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恐怕術法還沒用出,就已被紅夜叉砍掉腦袋。敢來挑釁,必然有所依仗。李衍眼睛微眯,看向紅夜叉,“紅姐,你既然知道此人,想必了解,她什麼來頭根腳?”紅夜叉此時也冷靜下來,“秦嶺老巫,曾被野仙蛇妖所迷,性情大變,殺子修煉巫蠱驅鬼之術。”“她還是江湖燕門妖黑香主,常假扮奴仆混入雇主家中,偷食嬰兒,一直在被執法堂通緝。”“該殺!”聽得還有這種妖人,李衍心中也升起殺機,但卻搖頭道:“但你不能出手,以防萬一。”說著,扭頭看向周圍,眼中有些疑惑。“夜哭郎”和另一個“影”,都已答應助拳,按理說應該到了,為何還沒現身。而且沒聞到味道,應該是沒來。難道出了事…看來,隻能他先上這第一場。就在這時,始終沉默的王道玄,忽然看著前方開口道:“三年前,羅家莊,有孩童始終哭鬨,貧道去受驚,但次日孩子就沒了,五臟心肝皆被人掏空。”“現在想來,當時伺候主婦的老婆子,和你有幾分相似,是不是你乾的?”老鬼婆見紅夜叉不上當,眼中有些失望,又被王道玄質問,頓時有些火氣,沙啞道:“老婆子年紀大了,是真記不住…”說著,乾枯的手掌,在臉上一抹。“你是說這個,還是這個…”隨著她的話語,那滿布疤痕的麵孔,竟如川劇換臉般,換上一幅幅人皮麵具。都是老嫗,但麵孔氣質各不相同。單這手易容的功夫,就極其不凡。當王道玄看到其中一幅麵孔時,微微一歎,似乎鬆了口氣,“沒錯,就是你。”“那是貧道剛入門,本以為是自己失誤,引來妖孽,差點自我了斷…”說罷,看向李衍,“這局,貧道來吧。”“道爺,彆衝動!”沙裡飛見狀,連忙阻止。然而,王道玄卻一言不發,隻是從術法箱子中翻找東西,顯然已下定決心。這老道,平日好說話,但倔起來跟驢一樣。李衍也不再阻止,暗中扣著法訣,來到王道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長,務必小心。”說話間,已將勾牒塞入其手中。勾牒中蘊含三道罡令,可召喚五營鬼兵。他已將勾牒開啟,隻要王道玄開啟法壇,使用借兵之法,就能消耗一道罡氣,召喚鬼兵。這個方法,從太白山到長安的路上,他已和王道玄商量好用法。王道玄點了點頭,也沒拒絕,拿起一大包法器,看也不看那蛇鬼婆,徑直向著廢墟左側走去。對麵老鬼婆一聲冷笑,向著右邊而行。二人都不擅拳腳,蛇鬼婆更是垂垂老矣,尋常人上去,都能一拳撂倒。雙方不約而同,選擇開壇鬥法。對麵那老鬼婆看似小腳走路不便,但身子骨竟出奇硬朗,點地如搗蒜,一步快過一步,竟搶先進入廢墟。她一邊走,一邊抖。嘩啦啦!其身上,竟掉下幾條黑色毒蛇。這毒蛇不知是什麼品種,即便在這冬日飛雪中,也沒有凍僵,飛速遊弋,向著王道玄而去。“卑鄙!”沙裡飛見狀頓時怒罵。這種手段,分明是要乾擾王道玄布壇。李衍自然早已聞到,卻沒在意。就連王道玄,也是不緊不慢布壇。但就在毒蛇快靠近之時,王道玄忽然拿出蓍草,左右一纏,同時步罡掐訣,“諾皋,左帶三星,右帶三牢,天翻地覆…急急如律令!”是千金護身咒。李衍於終南山得到此術,自然不會藏私,連同抱樸登山術,一起教給了王道玄。王道玄已是道行兩層樓,雖法器隻是蓍草,但施展此術,威力也是相當驚人。“吼——!”風雪之中,似有虎嘯聲傳來。那幾頭毒蛇,乃是蛇鬼婆以蠱毒之法煉製,不受寒暑影響,速度飛快,蛇毒蘊含蠱毒,咬一口便可令人中蠱,可謂歹毒。但正因如此,受術法影響也頗深。千金護身咒,可是來源於陰司北方鬼帝正法,虎豹聞之逃遁,邪祟更是會受其震懾。一聲虎嘯,幾頭蠱蛇頓時僵直。正在布置法壇的王道玄,立刻抽出一柄小短斧,跳將出去,嘭嘭嘭將毒蛇腦袋全部剁掉。李衍見狀,嘴角露出笑容。這東西,還是他和沙裡飛交給王道玄。誰說法師不能用武器。有了這玩意兒,至少能護身,若是碰到同樣不擅拳腳的術士,就直接掏家夥!沒想到用在了這裡。將毒蛇砍死後,王道玄也沒急著離開,而是偷偷抽出一張符籙,捏著法訣,在幾頭蛇身上蹭了一下。風雪交加,那蛇鬼婆又通的是意根,根本沒察覺王道玄的這個小動作。她見蠱蛇被弄死,也不意外,而是先王道玄一步,將法壇布置好。擺出幾隻黑壇,迅速捏動法訣,開始念咒。而王道玄腳踏罡步,口噴噀水,開啟法壇後,先是揮舞桃木劍,將幾頭猖兵封印開啟。用時法旗一揮,便可催動。做完這些,他才取出草人,將方才的黃符貼在上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