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是拘魂術!王道玄暗叫一聲不妙,卻已遲了。他隻覺胸中發悶,與陰兵斷了聯係。王道玄臉色難看,知道對方用了某種術法,已把自己的陰兵拘魂鎮壓。那隻小陰兵雖說實力較弱,隻能打探消息,但也是他第一個收服的陰兵,悉心培養,自然有感情。沒想到隻是查個消息,就沒了。雖說心中難受,但王道玄心知此時已到緊要關頭,他直接咬破中指,對著春風班神像額頭一點,隨後恭敬一拜。“天兵地兵、日兵月兵、水兵火兵,六丁六甲隨吾行,法旗招展請神兵,煞到寧行,風生霧起,神兵急急如律令!”說罷,揮舞法旗,同時一口噀水噴出。“敕!”噗得一聲,水霧翻湧,籠罩神像。霎時間,周圍陰風呼嘯,地麵火盆內燃燒的火紙,打著旋呼嘯而起,又迅速消散。不得不說,這陰神兵魂出動,聲勢更加不凡。但與此同時,王道玄額頭也冒出冷汗,手中桃木劍仿佛重若千鈞,不停顫抖。頭一輪吃了虧,他已大致摸清對手底細。對方道行應該和他一樣,都是一重樓,但卻擅用邪法咒術,威力不凡。他所修行西玄一脈乃是正統法脈,講究的是斷吉凶,禳災禍,鎮邪祟,鬥法害人並不擅長。或者說得到的傳承不完整。既如此,王道玄便立刻改變策略,臨時調兵,借助兵魂的力量,掀起陰霧,擾亂土匪視線。黑夜墓地附近,常陰氣森森,霧氣蒙蒙。這是因為陰魂自身吸收了陰煞之氣,加之周圍潮濕陰暗,很容易就能起霧,陰魂遊蕩於其中,便可惑人心神附身。所以很多人撞客,往往是發現周圍起霧,隨後聽到霧中有人呼喚,心神迷亂,從而被附身。此法,便是因此而形成。這算是高級一些的法壇術法,以王道玄的道行,施展起來很是勉強,再加上要驅動兵魂,自然難上加難。但王道玄清楚,自己必須為李衍創造機會。果然,隨著兵魂裹著陰風吹過,那百名土匪埋伏的地方,很快有白霧升起,朦朦朧朧,將他們視線徹底遮擋。秋雨剛過,空氣濕潤,此法效果更加明顯。“出什麼事了?”“怪了,怎麼憑空起霧!”埋伏的土匪們,頓時驚慌失措。“先生,怎麼回事?”土匪人群中,一人沉聲詢問。他人高馬大,光頭無眉,麵相凶狠,體型極其壯碩,身著鎖子甲,雖顯破舊,卻也是正兒八經軍中鎧甲。而雙手,皆拎著釘刺蒺藜錘。此人叫白嚴虎,乃是陝州綠林道上出了名的悍匪,原本是軍中校尉,隻因生性凶殘,殺良冒功,被革職查辦,判了個邊疆充軍。但這廝也是悍勇,竟半路使手段,殺了押解自己的官差,又潛回家中,取了私藏的鎧甲上山落草。畢竟是軍中出來,懂得一些戰法,加上學了江湖手段,幾次官府圍剿,都被其輕鬆躲過,更是效仿北疆綹子,建白虎寨,立四梁八柱,算是牛背梁上最大土匪。今晚伏擊計劃,便是他親手布置。在他身旁,赫然是正手忙腳亂的尤老四,聞言連忙抓起混了鬆明的骨粉,口中念咒,對著香燭猛然一甩。轟!轟!兩團火焰散開,熾熱之氣升騰,周圍霧氣消散一些,但很快又將眾人籠罩。尤老四額頭冒出冷汗,乾笑道:“這,對方不知從哪兒弄的兵魂,還受了香火,不好對付。”“不過大當家的放心,對方還沒能力操控陰神兵魂,隻能興霧,害不了人。”“而且用了此法,他肯定脫力,隻需找到後殺了便是…”尤老四一連串解釋,皆因心中發慌。他可是見識過白嚴虎的手段,殺人剝皮,剜骨挖心,活脫脫一個山中惡鬼,鄭黑背給其提鞋都不配。白嚴虎身旁,則傳來個不屑的聲音,“大哥,我就說這些江湖術士信不過,關鍵時刻就不靈光,有個鳥用。”說話的,是個矮壯漢子,麵黑如炭,獅鼻寬嘴,腰間配著關山刀子。此人叫呂黑子,原本也是關中刀客,後來喝醉酒當街殺小販,被官府通緝,上山落了草。他是白虎寨四梁八柱中的“扶寶柱”。這個職位,相當於白嚴虎的貼身侍衛長,心腹之人。白嚴虎在老龍寨吃了術士的虧,便從其他寨子擄來尤老四,要將其抬上“托天梁”,也就是軍師和陰陽先生的位子。未立寸功,忽得高位,自然引得寨中老人們不滿。“唉~”白嚴虎擺手道:“都是自家兄弟,彆說這種話,若非尤先生,豈能發現那躲在暗處之人。”話雖如此,但尤老四卻越發心慌,咬了咬牙,連忙道:“小術而已,寨主看我破他法門!”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白色令牌,呈虎頭造型,雕工精美,後方還陰刻了密密麻麻符籙。旁邊一名細眼年輕人看到,連忙低頭,掩飾眼中怨恨。尤老四也沒注意,隻是握著令牌,捏動法訣,腳踏罡步,同時念誦道:“諾皋,左帶三星,右帶三牢,天翻地覆,九道皆塞,使汝失心,以東為西,以南為北…”李衍借助濃霧掩護,剛好來到土匪附近,聽到這咒語,心中頓時一愣。這不是千金護身咒麼?!還沒等他細想,濃霧中便升起一股神罡。好似猛虎下山,群獸蟄伏,那陰神兵魂被震蕩,伴著陰風迅速後撤,儘數落入神像之中。王道玄卻是倒了黴,同樣心神受創,猛地噴出一口血,卻咬緊牙關,迅速取出紅繩,在神像上左繞右纏。這驅動兵馬被破,可不是單純退回,尤其這兵魂凶猛,稍不留神便會反噬炸壇,到時周圍人都要倒黴。做完這些,王道玄才兩眼一閉,暈了過去。“道爺!”沙裡飛一驚,連忙將其扶住。……另一邊,埋伏的土匪附近,白霧也儘數消散。“哈哈哈!”白嚴虎放聲一笑,“尤先生乾得好!”此刻,他的暗箭策略已然失敗,也懶得再遮掩,眼中冒起一股凶光,高呼道:“崽子們,火青子招呼,趕羊嘍!”“殺!殺!”土匪們早已憋得夠嗆。他們這大當家,什麼都好,唯獨有個臭毛病,就是喜歡把自己代入名將,乾什麼都要用計。上山落草的,都是無法無天的主,軍隊那一套,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束手束腳,哪有直接衝殺來的爽快。既要殺人,便離不開放火。所謂火青子,便是火箭。土匪們紛紛燃起火把,紛紛彎弓搭箭,在火把上點燃箭頭後,便斜對著夜空射出。咻咻咻!一時間,火箭穿空似落雨。最大的目標,自然是那長風客棧。長風客棧雖也是江湖字號,但開在這偏僻地方的,哪會用上好材料,隻求遮風擋雨即可。因此,客棧是黃土為坯,焦木為梁,屋頂連瓦片都舍不得使,全是鋪的乾草防雨。這一下風借火勢,頓時將客棧引燃。黑夜中,好似一個大火炬。露宿在周圍的隊伍看到,都不意外。這便是江湖經驗,客棧裡雖說能遮風擋雨,住的舒服,但一旦土匪火攻,是完全防不住,因此他們才在周圍露宿。有些貪圖安逸的,就倒了黴。火勢剛起時,著急忙慌往外跑,立刻中箭,嚇得躲回客棧…有些腦子靈光,合力抬起方桌,當做盾牌向外衝,而有些則被燒成了火人,慘叫著在地上打滾…一時間,火光熊熊,人呼馬嘶。“兄弟們,招子(眼睛)放亮,彆讓火點(有錢的目標)跑了!”白嚴虎一聲高呼,便拎著蒺藜錘前衝。終究是土匪,這一跑,頓時亂哄哄一片。路旁樹乾後,李衍捏著法訣不動。他方才原本已經靠近,但王道玄術法被破,白霧消散,隻得再次躲到樹後。沒辦法,他的抱樸登山術,乃是隔絕氣息,不被術士和陰魂發現,還算不上真正的隱身術。傳聞葛仙師施展此術,才會真正隱身,外人隻能看到一根蓍草飄蕩,大搖大擺從人麵前經過,都不會被發現。李衍自然沒這道行。好在土匪們打起火把後,明暗對比,也看不清周圍景象,更彆提發現樹後的他。“快快!幫我收拾法壇!”尤老四見狀也是大急,連忙嗬令周圍人。作為“托天梁”,還是拳腳不行的術士,白嚴虎自然調配了幾名土匪,作為他的護法。但即便眾人手腳快,也已落在後麵。就是現在!李衍眼中殺機升騰,立刻飛奔而出。他這一動作,抱樸登山術也隨之終止,立刻被尤老四發現,驚恐道:“快,攔住他!”然而,李衍這一衝卻是早有準備。他雙腿暗勁勃發,身子壓低,關山刀子一橫,腳下泥土飛濺,好似利箭般直衝而出。不到百米的距離,兩個呼吸便已趕到。那些護法的土匪們點著火把,雖看不清李衍身形,卻也能感覺到有人快速靠近。鏘鏘鏘!他們紛紛拔刀,攔在尤老四身前。噗!有人剛抬刀,便見火光下一道黑影衝來,刀光閃爍,最前方土匪的脖子已砍開半截,鮮血噴射。“殺!”旁邊兩人連忙揮刀劈下。然而,李衍已右手抬刀一架,擋住兵刃的同時,側身換膀,左肘抬起,向著前方猛然一靠。嘭!一記頂心肘,後方的土匪頓時胸骨儘碎,飛出三米遠,倒在地上口吐鮮血,沒了氣息。僅這一下,土匪們的陣勢立刻被破。李衍這才順勢轉身,一腳側踹,踢開左邊土匪,同時扭身刀子向後一捅,直接插入右側土匪腹部。噗嗤!順勢一掛,對方頓時被開膛破肚。這幾招,功夫差距還在其次,但出手之狠辣,已令周圍土匪膽寒,不敢上前。而尤老四也是慌了神,拿起手中白色虎頭令牌,手忙腳亂施展起了千金護身咒。他雖不擅拳腳,但術法卻練的純熟。一旦咒法成功,就能令李衍神魂受創。李衍自然早有防備,存神一念,就要發動三才鎮魔錢刀穗,不求傷敵,隻求能打斷對方術法。但就在這時,一名年輕人忽然竄出,將尤老四撲到在地,同時在其臉上狠狠咬下一塊肉。“噢!”尤老四痛的一聲慘叫。“林惠,你乾什麼!”旁邊土匪也是大怒,一刀紮入其後背。年輕人,正是辰元道長的逆徒林惠,他偷襲辰元,又搶了神虎令後,便立刻逃跑。蠱惑他的人,正是尤老四。然而,尤老四說能幫他入玄門,全是謊言,得到神虎令和千金護身咒後,便立刻給林惠喂了蠱毒,控製成為身邊的乩童。當乩童,從來就不是什麼容易事。尤老四所用,又全是邪法,什麼亂七八糟玩意兒,都往他身上附,往往昏迷醒來,便滿身是傷。林惠性格隱忍,否則也不會在藥王廟待兩年才顯出本相,他活得生不如死,卻假意逢迎尤老四,如今終於抓到機會動手。林惠?原來就是這貨!李衍心中雖詫異,身形卻毫不停歇,暗勁勃發,關山刀子左劈右砍,血四濺。土匪們已經出動,那邊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可沒時間周旋,硬是憑借暗勁以力壓人。阻擋他的土匪,隻覺巨力襲來,連兵刃都握不住,便被劈退,有的手腕骨折,有的肩膀血流如注。雖然沒死,卻也失去戰力。而李衍,已經靠近尤老四,他一腳將上麵的林惠踹開,手起刀落,直接抹掉尤老四脖子,又將其手上令牌搶走。骨質令牌,前雕虎頭,後刻符籙。正是藥王廟丟失的神虎令。搶奪令牌時,李衍察覺尤老四胸口藏著東西,伸手一摸索,取出本發黃古籍,上麵寫著《七箭秘咒》四個大字。來不及翻看,李衍直接將其塞入懷中。正當他準備離開時,倒在地上的林惠沙啞道:“救,救我…”李衍聞言立刻轉身,噗嗤一刀,插入其心窩,沉聲道:“這一刀,替辰元道長還你!”說罷,轉身衝入黑暗中。對麵火光熊熊,喊殺聲亂作一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