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李衍瞳孔微縮,驚駭中升起一絲殺意。在這終南聖地山下,藥王古廟之中,竟有妖物竊居神位,偷饗百姓香火。簡直倒反天罡!嗡~似被他殺意激發,三才鎮魔錢忽然啟動,隨風搖擺,一道道冰冷殺機溢散。神廟之中,本就被神罡所環繞。在這種地方使用法器,若是祭拜神明,提前說清,便不會產生衝突,甚至會得到加持。就像之前在李家堡土地廟一樣。但若肆意妄為,肯定會受到排斥,更彆說他這殺意,針對目標還是神像。霎時間,李衍眼前幻象消失。不僅如此,他耳邊還似乎傳來一聲虎嘯,神魂震蕩,如同腦袋被人砸了一錘子,眼前發黑,暈暈乎乎站不穩。“快走!”耳邊傳來個焦急的聲音。李衍聽得分明,正是王道玄。他強忍著不適,在其攙扶下,跌跌撞撞,迅速離開藥王廟。一路上,香客們紛紛側目。王道玄也顧不上搭理,攙著李衍離開山道,來到一僻靜無人之地,這才鬆了口氣,驚訝道:“你莫非撞邪了,怎麼敢對藥王出手?”李衍此時也已緩過勁來,仔細感受,存神並未受創,隻是被虎嘯聲震懾,用不著大羅法身恢複。“確實撞邪了。”李衍臉色難看,將所見講述了一番。“這…不可能!”王道玄倒抽一口涼氣,難以置信道:“並非貧道不信你,而是此事太過離奇。”“陰物附身神像並不罕見,貧道便碰到過一件。”“但這隻是百姓不懂,胡亂請個神佛雕像回家祭拜,且異常虔誠,卻不知神像必須經過開光、裝臟,才有機會形成正神神罡,庇護家宅,胡亂祭拜反倒會引來陰晦之物。”“這裡可是終南山,藥王廟曆經千年,一次次重建,皆有玄門高手主持,怎會出現這種事?”李衍沉聲道:“我親眼所見,不會錯。”王道玄自然知道他能通神,心中一動,開口道:“你不是曾在亂葬崗得山神求助麼。”“廟神隻是出手警示,並未傷人,或許…其中另有蹊蹺。”“算了,由他去吧。”李衍想了一下,搖頭道:“我連人的事都沒搞定,哪有空管鬼神之事……”話音未落,眼前便再次出現幻象。依舊是那石質祭壇,猛虎身著道袍,吊睛白額,氣勢凶悍。李衍先是一驚,但很快冷靜下來。他此刻已離開藥王廟香火範圍,即便對方有惡意,他們也有時間防備。再仔細一看,確實發現些異樣。這老虎頗顯老態,甚至還長出了類似人的白須,虎眼威猛,但眼神卻清正平和。在其手中,還握了個銅環。這家夥到底是何來頭,莫非真無敵意…就在李衍疑惑之時,隻見那虎道人緩緩抬爪,眼前幻象似雲霧消散,又再次彙聚,變了另一番模樣。那是座山溝,林木茂密,草叢中躺了一名道人,右腹帶傷,雙目緊閉,生死不知…幻象消失後,李衍有些無語,將所見告訴了王道玄。“這是請伱救人啊。”王道玄啞然失笑,“雖不知因果,但應該是個福神,再說救人一命,也算積累陰德。”李衍搖頭,“問題是不知在什麼地方。”王道玄沉思道:“應該沒有多遠,而且如果沒猜錯的話,便是這藥王廟道人。”“你且歇著,貧道去打聽一番。”說罷,便急匆匆往廟觀而去。李衍微微搖頭,也不意外。王道玄性子便是這,待人真誠,且是個熱心腸,底線更高,有所為有所不為,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成為朋友。他兩世為人,冥冥中看透許多事。沙裡飛愛貪便宜,他性子寡淡中帶著戾氣,若隻有他倆,恐怕這時候正跟人拚殺,或已被官府通緝。很快,王道玄便從廟裡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名道童,皆是滿臉急切。“是廟祝。”王道玄開口道:“聽他們說,廟祝上山采藥,已兩日未歸。”其中一名道童急聲道:“這兩日求醫的病人多,師傅說到白霧峽采藥,有林師兄跟著,我們還以為…”李衍擺了擺手,“彆耽擱時間,路上細說。”既然已決定救人,那就要有個結果,幻象中那道人情況不好,去的遲了,說不定人就沒了。路上,兩名道童腳步匆匆,順道說了情況。原來這座藥王廟,還是個玄門道醫傳承,雖說人少,但也有千年香火,始終不曾中斷。廟祝道號辰元,除了看廟修行,便是采藥為附近鄉民治病,且很多時候不收診金,醫術也高超。藥王廟香火,也因這一脈而旺盛。前段時間廟會,藥材消耗頗大,本來采藥這種事,是由道童做,但辰元說有兩味藥難找,這才親自上山。以往辰元上山,也會幾日才歸來,況且這次還跟了一位俗家弟子,沒想到還真出了事。李衍和王道玄相視一看,皆心中了然。怪不得廟中神明會顯靈求助,這廟祝可是關係到香火,至於為什麼占據藥王神位,估計找到人便能知曉。正如王道玄所猜測,出事的地點並不遠,但卻十分偏僻,早已遠離山道。眾人又是爬山,又是順著陡峭斜坡行走,連續穿過兩道山粱,才來到一個懸崖旁邊。懸崖並不高,卻異常陡峭,且雲霧繚繞,根本看不清下方景象。“你們等我信號。”李衍吩咐了一句,便接過道童手中粗麻繩,綁在粗壯鬆樹下,順著崖壁慢慢下墜。他雖說不會飛簷走壁,但畢竟是習武之人,眼力身手遠超常人,順著崖壁斜坡落腳之處,很快到達崖底。此地,正與幻象中一模一樣。草叢之中倒著名道人,看模樣還活著。然而,李衍卻沒有妄動。那道人身旁,還站著一頭野獸。大長臉、黑鼻頭、白毛尖角、兩眼烏黑,抬頭盯著他,一動不動,看起來有些呆傻。羚牛!李衍當然認識這玩意兒。問題是,這頭羚牛身上,竟隱有罡煞之氣。是個生了靈性的家夥!早聽王道玄說過,名山大川,洞天福地,常有生出靈性的生物出沒,借助先天罡煞局勢修煉。沒想到讓他給碰到了。這羚牛雖有靈性,但依舊憨傻,歪著脖子看了看他,似乎毫無防備,隨後從嘴裡丟下一樣東西,這才搖頭晃腦,進入林中消失不見。李衍鬆了口氣,連忙上前,發現那羚牛口中丟下的,是半截草木根,還有一些則被嚼成糊糊,敷在道人傷口上。“果然有些靈性…”李衍嘖嘖稱奇,摸了下道人脈搏,便將其緩緩背起,來到懸崖邊,用麻繩打了結。在眾人合力下,道人很快被抬了上去。“師傅!”兩名道童皆是麵色慌張。“彆叫了,先把人抬回去。”李衍吩咐了一聲,又取出羚牛丟下的草根,“可認得這是何物?”“是土三七。”道童回道:“又叫血山草,功能散瘀止血,寧心安神,解毒,師傅便是來尋此藥…”…………“還真有靈獸救人?”廂房內,沙裡飛一聲驚呼。此時已然夜幕降臨,將廟祝救回後,時間已經不早,道童們為表感激,便請他在廟內住下。當然,棺材和馬車都留在廟外空地上。王道玄撫須笑道:“天生萬靈,有靈性者並非都會作祟,這廟祝心存仁善,治病救人,冥冥之中,鬼神靈獸都在庇佑啊…”沙裡飛撓了撓腦袋,“現在當好人還來得及嗎?”正在幾人說笑間,道童敲門而入,恭敬拱手道:“幾位,師傅醒來了,請幾位前去。”三人也沒多問,在道童帶領下,來到後院廂房內。燭火幽幽,床上道人已經蘇醒,雖口唇慘白,眼中卻有了精神,見三人進門,便強撐著要起床。“道友先歇著。”王道玄連忙將其按住。“多謝幾位相救。”辰元麵露感激,“貧道此次以為必死,不知你們是如何找到了我?”李衍淡然一笑,“自然是有人求助,虎道人…”話音剛落,辰元就麵色微變,沉默了一下,“巳空、巳玄,你們先出去,我與客人說些話。”兩名道童連忙退出,還關上了門。辰元這才開口道:“幾位道友,可有人是活陰差?”李衍有些詫異,“你如何得知?”辰元歎道:“祖師已十年未曾露麵,上一次,也是位活陰差路過,為抓捕一妖魅,才現身協助。”“祖師?”李衍和王道玄都有些詫異。辰元點頭道:“諸位也知道藥王身邊猛虎之事吧,我這一脈祖師,便是虎道人。”“先師曾跟隨藥王隱居杏林寺,留下虎守杏林傳說,後與藥王在終南山隱居修道,道行漸長,且得藥王親授醫術道法,陪伴左右,直到藥王羽化。”“哦,怪不得…”李衍忽然想起,那虎道人手裡握著個鐵環,可不就是皮門醫者的象征“虎撐”麼!沙裡飛奇道:“既有這層緣故,哪又為何搶了藥王香火?”“此事另有緣故。”辰元搖頭道:“據門中典籍記載,祖師日夜思念,曾在一位高道陪伴下,前往各地藥王殿祭拜。”“然而,即便香火最旺的廟觀,也隻是得其形,而並非藥王本尊。”李衍眉頭一皺,“這是何意?”旁邊的王道玄開口道:“此事有些複雜,不太好說,簡單舉個例子,你存想出神明,即便真有此人,那麼存想出的神明,還是本尊麼?”話說的繞口,但李衍瞬間便了然。廟觀中的神,很多就相當於存神,不過是眾生心中願力,加上香火之力凝結而成,所以又有神罡之說。他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人造的罡氣。想到這兒,李衍越發糊塗,“不對啊,如果真是如此,那些傳聞登天得神位的先賢,怎會留下道統?”“這是各宗門最大隱秘。”床上的辰元忽然開口道:“此事我也了解不多,但有些確實能給予弟子回應,甚至正教籙兵,也是借助其力量,才會召來。”“但更深的隱秘,就非我等能夠接觸。”“總之,祖師歸來後,便在終南山隱居,招攬弟子,傳授藥王所學,百姓感激,修建虎道人廟供奉。”“後來祖師仙去,一道真靈寄托於神像之上,做了陰神地祇,繼續庇護一方,傳授醫道。”“唐末天下動蕩,道消魔長,邪祟遍地,兵禍連天,祖師的虎道人廟,也在戰火中焚毀,弟子全部死去。”“祖師一抹真靈化為遊師,繼續尋找傳人,繼承香火,但因兵禍一次次中斷,致使祖師真靈損耗嚴重,已很少再出現。”“待到大宣朝興起,天下太平,百姓重建廟宇,已沒人記得虎道人,隻是知道這裡有藥王一脈,便建造了藥王廟。”“我老師公回來,發現不妥,要重建廟宇,卻被祖師入夢阻止,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情況。”“我想,祖師一直撐著,或許是在等藥王回應吧…”聽得此事,眾人皆沉默不語。唐時距今已有千年,悠悠歲月,是如何熬了下來…沙裡飛見氣氛不對,連忙岔開話題,“辰元道長,我們看你這傷勢,可是刀傷啊,莫非其中另有隱情?”“是貧道誤信了奸人。”辰元苦笑道:“兩年前,廟裡來了個年輕人,叫林惠,自稱仰慕貧道醫術,想要拜入門下學藝。”“貧道見他聰慧,便暫且收留,做個俗家弟子,畢竟我這一脈的宗旨,便是弘揚醫術,治病救人。誰知,他一心想著學玄門術法,但沒通陽六根,怎入的了玄門?”“他倒也沒什麼怨言,除了平日練習拳腳,便是和貧道學醫,雖未正式拜入我這一脈,但貧道想著,他即便今後離開,世間也多了名醫生,也可多救一人。”“誰知其苦心積慮,是要謀我法脈寶物。”沙裡飛眼睛一亮,“什麼寶貝?”辰元搖頭道:“卻也沒什麼稀奇,乃是祖師仙去後所留遺骸頭骨,打造的一麵令牌,名叫神虎令。”“諸位,可知抱樸登山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