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毀了土匪山寨那人!李衍心中頓時有了猜測。古水村慘案,如今已顯出大致輪廓。陸員外一家,乃是從京城逃亡而來,背後身份絕不簡單,更關鍵是他攜帶的一幅寶畫。此物絕對不凡,因此京城有人下令,組織關中和齊魯兩地綠林豪強,共同前來搶劫,還弄出屠村假象遮掩。而且圖謀此物者,不止一家。陸員外小妾乃是燕門妖黑,裡應外合,卻又趁亂偷走寶畫,而這老者更是緊隨其後,驅妖蛇屠殺土匪寨子。若非他機緣巧合得知,還真摸不著頭腦。這麼多人命,那副寶畫定有大秘密!當然,這些對李衍都不重要。關鍵是那中年人,絕對是個玄門高手!若放出雞冠蛇,在場無人能逃。想到這兒,李衍一邊不動聲色向著沙裡飛那邊靠近,一邊捏動陽訣,想要聞清楚對方還有什麼布置。忽然,那中年人若有所覺,看了過來。這家夥能察覺到神通?!李衍心中一驚,不敢再妄動。他已經能確定,這是他目前所見最強悍術士,即便羅明子前來,恐怕也不夠看。而另一頭,那疤臉年輕人也有了動作。衙役們以弓弩威脅,似乎徹底激怒了他,一聲低吼,便拎著骨朵直衝而來。“放!”關萬徹毫不猶豫下令。他已經確定,這二人來路絕對不正!而且對方也親口說了,將幾個人剝皮滅門,放到哪個地方,都是足以提交刑部的大案。咻!咻!咻!三道弩矢呼嘯而出。弩這東西,與弓各有長短。好的神弓手當然更強,放到哪個勢力和衙門都是寶貝,但天賦與常年訓練缺一不可,而弩則要求較低,且命中率高,殺傷力強。對付一般江湖中人,弩更適合,所以成為大宣朝衙役捕快常規配置。如此近距離射擊,一般人都躲不過。然而,那疤臉年輕人卻絲毫不懼,他右手骨朵抬起,左擋右支,砰砰兩聲,直接將兩枚箭矢蕩開。這種眼力與反應,已非尋常武者。更絕的是,其左手也沒閒著,一個反扣,類似擒拿纏絲手,竟直接抓住最後一根弩矢,身子順勢騰空而起,翻轉,甩臂,手中箭矢便呼嘯而出,射向周蟠。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啪!周蟠什麼人,直接抬手抓住射向眉心弩矢,用力一握,哢嚓一聲,直接將其捏折扔到一邊,眼中也泛起凶光。隨後雙腿發力,直接竄出大堂。同樣是猿竄之法,周蟠用出來更加不凡。密林高處,深山懸崖之上,常見猿猴嬉戲跳躍,所謂桂樹千猿躍,窺天一線通,可見其敏銳不凡。周蟠這一躍,雙腿暗勁勃發,強大的力道,讓其整個人原地彈射而出,直接躍出大堂。猿猴跳躍,為攀爬樹枝,常身子前傾,手臂探出。周蟠同樣如此,幾乎是瞬間,已越過台階,與衝來的疤臉年輕人相遇,右爪撓向其麵龐。這一下時機把握,已爐火純青。對方雖有武器,但對他沒用。若反應慢,就會直接抓瞎其雙眼,或一掌拍碎頭顱。若是抵擋,那他就能順勢抓住其手臂或武器,用出分筋錯骨擒拿之法,直接拿住對方。周蟠傾向第二種選擇。無他,皆因對麵站著的那名遊醫。他雖沒有神通,但武者靈覺不凡,同樣能感受到那中年人威脅,正好拿住年輕人,作為要挾。雙方動作都迅捷如雷,隻在呼吸之間。堂上眾人也已發現,這年輕人身手不凡,出手之間,暗勁運轉自如,差不多暗勁巔峰。但麵對周蟠卻不夠看。這老猴子已是化勁高手,勁力精神合一,與敵交手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內含乾坤,好似流水,遇圓則圓,遇方則方,關鍵就在於一個“化”字。暗勁高手再強的力道,也能輕易化解。然而,麵對周蟠這一爪,那年輕人卻絲毫不懼,直接身子一矮,低頭含胸,將後背暴露給周蟠。這又是什麼古怪路數?背部也是要害,周蟠一掌就能拍碎脊柱大龍。功夫沒這麼用的,不純粹找死麼?堂上眾人詫異,周蟠卻是麵色大變。他距離近,看得更清,年輕人背上鼓鼓囊囊,好似駝背,卻方正有型,分明是藏了什麼機關。一股危機感湧上心頭,可惜周蟠此時還在空中,無法變向,隻得雙手交叉,護住要害。然而,一切都遲了。那年輕人左手已暗中勾著袖中套環,使勁一拽。轟!一聲巨響,硝煙彌漫,同時亂針飛出。年輕人確實在背後藏了機關,下方鑲嵌鐵板,上方既有彈簧飛針,亦有少許火藥,炸出大量濃煙。“有毒,後退!”李衍聞到不對,連忙提醒眾人後退。堂上眾人也沒見過如此凶殘路數,皆臉色驟變,紛紛後退,而最近的那幾名衙役反應不急,吸入毒煙,當即滿臉赤紅,捂著脖子拚命咳嗽,鼻血橫流。最倒黴的,無疑是周蟠。他武館出身,雖說闖蕩江湖,但也都按著老一輩規矩行事,當上神拳會長後,更是養尊處優,很少再與人動手。這種亡命徒的手段,也還是第一次見。即便化勁高手,也依舊是血肉之軀。如此近距離,絕大多數飛針,幾乎全刺入他體內。而且這些毒針上,不知抹了什麼毒藥,雖不致命,但卻刺痛神經,如萬千燒紅鋼釺插入體內。“啊——!”即便周蟠,也忍不住一聲慘叫。這聲慘叫,泄了周身力道,更是吸入大量毒煙。而那年輕人,也被震的口中溢血,但眼中卻凶光更甚,兩腿暗勁勃發,嗖得一聲直衝而出,同時右手骨朵探出,用了個劍法中的追星趕月式。沒人注意到,他還按著骨朵杖上的一個機關。嘭!這一擊,剛好擊在周蟠胸口。周蟠本就中毒泄了勁,年輕人這一擊則帶著暗勁,隻聽得骨裂聲響起,周蟠胸骨已被擊碎。然而,這還沒結束。年輕人手中骨朵蒜瓣錘,受力後下陷,露出個黑乎乎的洞口,隨後嘭的一聲巨響,銷煙彌漫。周蟠身子一僵,不再動彈。他不可置信看向胸口,赫然出現個拳頭大的血洞。“殺人者,長安火鬼!”年輕人哼了一聲,轉身便走。這種酷烈凶狠的手段,讓堂上眾人驚疑不定,雖然毒煙已經散去,卻無一人敢追擊,眼睜睜看著年輕人和那遊醫離去。噗通!周蟠直挺挺倒下,臉色烏青,沒了氣息。張師童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看向旁邊張元尚,“父親,你可曾聽說過這種路數?”張老爺子白眉緊蹙,“不曾見過。”而李衍,則麵色凝重,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沾滿血跡的鐵球,眼皮微顫,嘀咕道:“特娘的,這玩意兒也出來了…”…………“好家夥,你是沒見啊!”沙裡飛唾沫橫飛,繪聲繪色描述道:“火藥、毒針、毒煙,全是殺人技,靠著這些,一個暗勁武者,硬生生將周猴子打成了馬蜂窩…”“周猴子算盤打得精,隻想著買通各大勢力,又耍賴糊弄衍小哥,卻不曾想到會死於其他苦主之手。”王道玄坐在炕上,雖說已經醒來,但麵色仍舊有些蒼白,聞言搖頭歎道:“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啊…”沙裡飛不屑道:“就他手下那幫人,遲早出事。”說著,扭頭看向一旁,“衍小哥,你在看什麼?”李衍盯著手中鐵丸,麵色凝重,搖頭道:“沒什麼,我還是小瞧了江湖險惡,看來今後要當心點。”火器!他早該想到的。自朝廷開海之後,各地商隊便在海上縱橫,火炮使用頻繁,有火槍火器自然不稀奇。當然,一來火藥禁止民間流通,二來這個世界武道昌盛,普通火器對江湖高手來說,和厲害暗器沒什麼區彆。但情況似乎有了變化。那疤臉年輕人背上機關,隻是尋常黑火藥,但骨朵中所用火藥,威力更大,味道也特殊。與兵器武道結合,防不勝防,就連周蟠也沒抗住。看在場之人神色,他們也是第一次見。說明這種新式火藥,是最近才出現。而且此事發生後,長安都尉司派了一大幫人前來,甚至緊急關閉城門大索,就連城隍廟的青陽子,也被要求用術法尋找。可惜,那兩人已蹤跡全無。種種情況來看,朝廷也知道這種新式火藥,甚至很可能就是從內部流出,才如此警惕。若真如他猜想,世道恐怕要變了。能夠打死化勁高手的火器,若朝廷大規模裝備,對於江湖的控製,將更加強力。而且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種東西已經流出,遲早也會被他人知曉,許多東西也會改變。彆的不說,就像之前救人。陳法傀用了炸藥包,而且還有精妙的傀儡機關術,若其有這種新式火藥,塞入傀儡之中操控,恐怕最後死的就是他們!還有真正出手害他父親的真凶,彌勒教!想想就頭疼。見李衍眉頭緊皺,沙裡飛連忙轉移話題,哈哈笑道:“反正周蟠也死球了,咱們也能睡個安心覺,今日就回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