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忽顯白霜,腳印不斷。袁瞿等人,隻覺心中一股股寒意升騰。周圍光線越發昏暗,就連天上月光似乎都已消失,溫度也急劇下降,冷得好似冰窖,令他們腦子都有些麻木。恍惚中,他們似乎看到了些什麼。那是密密麻麻黑影,上方還有各種旗幟,好似一支來自幽冥的軍隊,並且耳中也似乎聽到誦經和祈福聲。這詭異景象,已超出他們理解。還好,他們謹記著陳法傀的吩咐,連大氣都不敢喘。周圍那白灰撒出的圈,也確實起了作用,無論周圍白霜還是腳印,都似乎忽略了這裡,從旁邊走過。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恢複正常。白霜、腳印、怪聲,全都消失無蹤。方才一切,似乎隻是場噩夢。“那…那是什麼?”袁瞿隻覺喉嚨有些發乾。話音剛落,他就覺渾身冰涼,扭頭一看,發現陳法傀正冷冷盯著他,眼中殺意閃爍。袁瞿咽了口唾沫,“陳大師,你…”“那是城隍廟的社令陰兵!”陳法傀不知想到什麼,眼中殺意散去,淡淡道:“城隍廟的那老東西是特意找我,看來已發現了什麼。”“我從未在城中施術,必是你的人露了底。”“不可能!”袁瞿連忙反駁,隨即咬了咬牙,拱手道:“陳大師請放心,若真有人出賣咱們,定將所有知情者除掉!”“嗬嗬…”陳法傀樂了,自顧自收拾東西,頭也不抬道:“還以為自己是白猿幫主?”“鹹陽城中,恐怕已有人搜捕咱們,彆說是你,就連你那師傅,這次也有大麻煩。”“不信可以自己回去看看,我在這兒等你一刻,時辰一到,便會離開。”他的語氣雲淡風輕,似乎根本不在乎即將到來的危險。袁瞿咬了咬牙,眼中陰晴不定,抱拳道:“陳大師還請稍等,我去去就回,走!”說罷,翻身上馬,一抖韁繩,帶著幾名屬下直奔鹹陽城。陳法傀則不緊不慢,收拾好法器,又將周圍的火踢向中央,連同法壇一起熊熊燃燒。做完這些,他才盤膝而坐,望著夜色中的東南方。咳咳!忽然,他捂著嘴咳嗽了幾聲,隨後攤開手掌,上麵赫然是猩紅的鮮血。黑暗中,響起痛苦的呢喃聲:“蒼天何薄於我,我不服,我不服…”…………“就是這兒,打開!”鹹陽城牆外土丘旁,袁瞿扒開浮土,露出兩個帶著鐵鏈的鐵環,對著手下示意打開。幾名手下雖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多問。袁瞿對下屬很大方,尤其他們這親信,不僅吃喝不愁,開銷全包,就連家人也都安排了活計。但白猿幫的規矩又極其森嚴,關鍵一點,就是袁瞿的命令不能質疑,因此喪命的不止一個,他們哪敢多嘴。“嗨!”幾名漢子拉著鐵環共同發力。下方赫然是個厚木門板,隨著鐵鎖繃直,周圍泥土砂石散開,露出個黑乎乎的洞口。幾名漢子看到,頓時麵麵相覷。“這是彌勒教造反時挖的暗道。”袁瞿平靜解釋道:“我就是發現此暗道,才買的那座宅子,咱們從暗道回去,即便出了事,也能離開。”“幫主英明!”“嗯,快點走!”幾名漢子點頭,依次進入地道。入口處類似豎井,土牆上搭著木架。他們下去後,點燃火把,才發現這暗道著實不小,有兩米寬,就連最高的混子,也能站直了腰。就在這時,跟在後方的袁瞿眼中凶光一閃。兩枚匕首忽然出現在手中。他身子一矮,使出遊身步,雙手匕首交錯。噗!噗!噗!幾名手下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抹了脖子,捂著噴血的頸部倒在地上,兩腿亂蹬,嘴裡湧出血沫子。袁瞿冷冷看了一眼,也不管眾人怨恨的目光,拎起火把,向著地道深處飛快跑去。這可是他精心設計的退路。無論有沒有事,這些人都不能活著。暗道中光線昏暗,且空氣汙濁,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憋悶感,但袁瞿卻根本顧不上這些,腳步越來越快。他知道陳法傀的意思。在山坡處等他,並非講義氣,而是之後去亂葬崗取寶,少不了幫手。若回去的晚了,此人肯定會消失無蹤。他的宅子,距離北城城牆不遠,沒多久,袁瞿便來到了一間暗室,透過視線留好的縫隙向外看。外麵是他家正堂,縫隙就在供桌下方。這便是袁瞿的精明之處。常人留暗道,大多在自己的廂房書房。誰能想到,他竟留在了正堂。透過縫隙一看,袁瞿心中頓時一涼。隻見正堂內燭火通明,家裡的丫鬟仆人全都跪在地上,留在宅裡的幫眾,也都鼻青臉腫,被五花大綁。旁邊椅子上,能看到一對牛皮靴。周圍腳步淩亂,不時有衙役往來。“回捕頭,廂房沒搜到什麼!”“回捕頭,城門口已經設伏,隻要袁瞿歸來,立刻能將其捉拿!”“周家那邊呢?”“胡大人已帶人去了……”是捕頭關萬徹!袁瞿二話不說,躡手躡腳退回暗道,隨即扭頭就跑,同時心中暗恨自己大意。之前綁了那麼多小孩都沒事,畢竟鹹陽城每天都有人被拐,推到人販子身上即可,沒想到最後幾個漏了陷。一定是周培德那老東西,雇的人出了事!媽的蠢貨一個,早知道就不搭理他了。袁瞿心中懊悔萬分。他這些年有周蟠撐腰,順風順水,再加上周圍幫眾奉承,總以為自己妙計無雙,卻沒想過,許多事隻是彆人不敢得罪周蟠,裝糊塗吃虧。當然,袁瞿自己可不會這麼認為。他快步離開暗道,出了洞口,便縱身上馬。原本要走,眼中卻露出一絲猶豫。跟著陳法傀,肯定是要東躲西藏,況且一生積攢的家當都沒來得及帶走,算是什麼都沒了。但孤身逃走,同樣風險大。想起這些年得罪的江湖中人,袁瞿心中不由得心生畏懼,這才發現,茫茫天下,離了鹹陽城,離了周蟠和白猿幫,他什麼都不是!一聲哀歎,袁瞿策馬衝入夜色。沒多久,他便來到了那座山坡,看到上麵盤膝而坐的陳法傀,袁瞿心中才鬆了口氣,上前跪在地上,“陳大師料事如神,小人今後就跟著大師了。”陳法傀平靜點頭,眼中毫無悲喜。他知道,袁瞿一定會回來。因為這種人,除了依附他人,彆無他路。“走吧,我早已料到今日。”“但想捉住我,憑那老東西還做不到…”…………“三爺,人怎麼還沒來?”黑夜官道上,有弟子忍不住詢問。他們等了半天,連個李衍的毛都沒見到,彆說這些弟子,就連周培德自己都犯嘀咕。周培德沉聲道:“去,問問怎麼回事!”“是,三爺!”那名弟子得令,立刻翻身上馬,衝入夜色,但不到兩柱香的時間,便匆匆返回,有些納悶道:“回三爺,人都走了,不知去了何處。”“走了?”周培德頓時邪火衝腦。他已被仇恨蒙蔽心竅,許多事也來不及細想,頓時抱怨道:“袁瞿這混蛋,果然做事不靠譜。”“先回吧,明日找他問個清楚!”說罷,便帶著眾人返回鹹陽城。鹹陽城夜晚城門不開,但他周家在城裡地位不凡,和往常一樣,隻需打個招呼,便有人從城牆上放下了吊籃。但剛上城牆,周培德便發現不對。遠處一排守軍和衙役,全都拉開了弓弩,鋒利的箭矢將他們瞄準,同時周圍火把升起。“周培德,你事犯了!”…………卯時,天色微亮。山神廟外,篝火早已熄滅。李衍抱著酒壇子,枕在木頭上睡覺。另一旁,趙驢子也睡得呼嚕聲響。二人昨晚徹夜長談,再加上幾壇子酒下肚,即便練家子也扛不住,直接倒地而睡。忽然,李衍抽了抽鼻子,另一旁的趙驢子也耳朵微動,同時站起身來,望向山道處。隻見沙裡飛在一名村民帶領下,滿臉焦急,從山道上奔來,看到李衍,立刻高呼道:“衍小哥,快回去,道爺被人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