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海鮮們以身為安提鋪就道路的事情暫且略過。
安提到達了珊瑚教堂建築群附近。
教堂周圍，他發現了墓園。
這讓他有些意外，由海洋動物發展來的海族理所當然沒有土葬的習俗，這種墳墓出現在這裡或許符合教堂的氛圍，但是不那麼合理。
在他因為好奇而走入墓園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影，穿著一身破爛的長袍，衣袍末端基本都被撕碎成破爛的布條。
藍色調以及那光教信仰的標誌似乎說明了對方的身份。
當安提靠近的時候，他緩緩直起身，轉頭看向安提，那張臉骨瘦如柴，雙手指節分明，看起來弱不禁風，稍微用力就會直接讓他整個人直接散架。
“人？居然是人？”看到安提，對方似乎十分驚訝，吃驚地說道。
口音是混夢界南部的，隻是稍微有些不同，可能是因為時代變化的關係，不過安提有翻譯所以無所謂。
“沒想到這裡居然還能看到人，不是說人類都被趕出去了麼？”安提拖著大鮟鱇魚的燈籠向著對方走去。
對方向後挪了兩步，輕輕握住了旁邊一把樸素的鐮刀：“一般人是這樣，神職者……稍微有一些機會，不過，機會也不多，我也隻能留下來在這裡守著這處墓園。”
安提停下腳步，沒有繼續施壓：“這是人的墓園？”
“人類將一些習俗帶了下來，加入光教的人類信徒為此做出努力，得以在教堂外圍開辟一處葬身之地……”
見安提似乎並不打算動手，這個人也稍微鬆了口氣，但鐮刀也直接拿在了手裡。安提手上提著的大燈籠看著就讓人發怵。
“死在這裡不約等於直接海葬了嗎？”安提隨口問道。
“嗬嗬，好想法。海族確實流行如此，它們的死後習俗是把屍體留給親友分食。死了之後沒海族吃屍體會是一件很不堪的事情。”這人也是有些陰森地笑了一聲後說道。
這個習俗對於正常現代的人類來說顯然很有衝擊性，不過對於海族而言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就是死後開席，餐桌上的是自己，有種地獄笑話的感覺。
“我們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屍體被另一群富有智慧的生命吞下的習俗。於是還是選擇了埋葬的方法……”
“但現在海文德斯不是已經崩潰了嗎？”
“是的崩潰了。”對方聲音沙啞地說完，便直接沉默，也不多說什麼。
習慣了彆人對著自己自說自話一大通的安提還有點不習慣。
於是安提便在墓園四周逛了一圈回來。
這處墓園理所當然地什麼都沒有，倒是可以注意到有部分墳在早些時候被刨開了，外圍的墳墓基本都是一團糟。
等到他回到原來的位置時，那位守墓人靠坐在一方墓碑，見到安提回來後還是主動問道：“你是之前那艘掉下來的船上的人類嗎？”
安提沒有否認。
“啊，外麵的世界還好嗎？還是大量遊神肆虐，人無立足之地的操蛋時代嗎？”
“還挺和平的，除了某些地方還在打仗外，總體沒什麼事情。”安提聳聳肩，雖然自己經常碰上難繃的事情。
但是他必須認為自己才是特殊的，世界是美好的。
雖然混夢界其實還是很混亂，不過比起這些從遊神亂世遺留下來的人來說，或許確實算是好的。
“和平……那你們似乎也不是為了避難而來。也就是說，大漩渦有某種使命和期待放在你們身上，真是神奇，難道最後拯救海文德斯的，將會是被唾棄的人類嗎？”
對方低聲自言自語，說到後麵突然再度陰森地發笑。
“我不知道，你如果是這裡的神職人員的話，知道現在的教宗在哪裡嗎？我有事情找它，怎麼能最快地找到它？”安提對這些不感興趣，而是問道。
守墓人想了想：“教宗？人類孤身一人深入現在的海光大教堂，下場隻有一個，被抓獲然後丟到海文德斯的下層書庫裡去。我建議你考慮清楚。”
“所以你知道嘍？”安提隻在乎這個。
守墓人輕輕歎了口氣：“為什麼就是不聽勸呢……也罷，看在也是久違的同族的份上，我告訴你。”
他伸手指了下墓園的後麵：“我平日居住的小屋後麵，可以不被發現地安全進入教堂內部，之後需要從珊瑚礁斷崖處繞入建築主體。我不知道平日裡教宗在哪裡，但如果你發現教堂大廳上方的海光之角發散出波及整個教區的光幕時，那大概就是教宗在例行祈禱，伱可以在大廳內找到它，比如現在。”
“大廳就是最高最亮的那一棟嗎？那走正門不是可以直接到到嗎？”安提忘了一眼遠處的教堂建築。
“正門常年封閉，連光教自己的信徒都不走那裡過了。也是為了防止外敵入侵所做的安排。同時雖然正門的道路能直達大廳，但也是重兵把守，你在這邊隱蔽地看看就知道了，直接走是自尋死路。”守墓人解釋道。
“所以正門確實能直達嘍？”安提用相同的句式再度抓住了重點。
守墓人有點被安提整無語了：“是可以。”
“那就好。”
說完，安提轉身就走，往教堂大門口去了。
守墓人看著安提的背影，搖頭歎息。
在這裡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的同族就這麼讓人費解。
但是也沒必要搞不懂，如今深洋中樞這個世道，沒有任何東西有必要去搞懂。
大家都已經瘋了，外麵的人類或許度過了他祖先們口口聲聲傳下來的遊神亂世，但想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因為奇跡很顯然並未被禁止。
來到深洋中樞的人都被禁止了使用奇跡，就是為了不讓那種容易失控的力量在深洋中樞發散。
隻要奇跡開始使用，那麼就算所有信者保證自己不失控，那種漂泊在外的思念還是會自發地聚集起來那些名為遊神的怪物。
雖然，所謂的禁止條例也早就不重要了。
比起遊神，這裡有更為可怕的深淵。
曾經的世外桃源和那些親切單純的海族，在發了瘋之後，卻也能比人類更野蠻。
守墓人唏噓地搖搖頭。
無論如何，能保下這處他家裡早年得到許可開辟的墓園就好了。
他家世世代代都埋在這裡，哪怕是海文德斯最混亂的時間，到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他也還堅持在這裡。
都已經幾乎沒有海族還記得這裡有一個人類。
他轉身，看向他剛剛一直在做的工作。
一個墳墓，給自己挖好的墳墓。
在這個世界上，他現在隻希望自己能平靜地安息，至於其他的一切波瀾，都不會讓他雖深處海底卻乾涸不已的內心，再能如何被觸動。
轟隆！
一聲巨響打破了平靜。
守墓人猛地轉頭看向教堂的大門口。
那扇被封閉許久的大門，被硬生生砸開了，材質堅硬的門扉好似被揉成一團，如同羽毛球一樣地落在教堂大道前。
整座海光大教堂都被如此粗暴的行徑震驚、喚醒。
安提緩緩邁步跨入其中，前方，無數敵人親身為他指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