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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額日斯直接詢問了朱慎錐他們一行人的情況,這個之前和哈圖立格提過幾句,但沒說的仔細,既然額日斯問了,朱慎錐自然也沒有不答的道理。
當即告訴對方他們是來自大明的行商,這一次是帶貨去豐州灘貿易的,之後還會去一趟三娘子城和集寧。
聽朱慎錐這麼說,額日斯顯得更高興了,說著他們進入草原沒多久就能先來到自己的部落,這完全就是長生天的指引。隨後又問了問朱慎錐他們所帶的貨物是什麼,是否願意在他們部落先進行交易。
一個冬天剛過去不久,草原萬物複蘇,額日斯的部落是個小部落,很少能夠碰到來自大明的行商,雖然小部落也可以去豐州灘或則三娘子城進行貿易,但在那邊他們通常沒什麼優勢,一般來說大明的行商都喜歡和大部落交易,很少願意和他們這樣規模的部落直接貿易。
額日斯向朱慎錐保證,如果他願意的話,他作為部落首領可以確保雙方貿易的公正平等,這是一個老人的承諾,也是一個首領的諾言。
這一次來草原,朱慎錐隻是來探探路,要不然也不會僅僅隻有六人了。對額日斯的請求,朱慎錐沒有反對的道理,再加上他們這個部落是自己深入草原腹地後第一個遇見能真正貿易的部落,相比之後的貿易,先從這個部落交易入手,對朱慎錐也不算件壞事。
既然這樣,朱慎錐笑著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並且告訴了對方自己所帶的貨物情況。聽到朱慎錐帶的貨物中不僅有鹽巴、茶葉這種東西外,還有鐵鍋、斧子這樣的鐵具,額日斯就更高興了。
扭頭向兒子哈圖立格快速說了一句蒙語,哈圖立格興奮地連連點頭,然後高聲招呼大家,大家歡呼了一聲後全都朝著自家的蒙古包跑去,片刻後從蒙古包裡取出各種事物來,圍著朱慎錐的馬車七嘴八舌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接著就是貿易了,蒙古人窮的很,除了牛羊外幾乎沒什麼其他財產,哪怕就是小部落的首領也是如此。
在大明,普普通通的鹽巴、茶葉、鐵鍋這些東西,在蒙古卻是稀罕物,尤其是後者,蒙古人根本就造不出來,可這又是生活的必須品。要想獲得這些東西,除了去長城內掠奪外,也隻有和行商貿易這一條路了。
所以在蒙古的貿易,一般都是以物換物。除去蒙古貴族們會以金銀和寶石作為支付外,普通的蒙古人基本都是用皮毛來換物的。
在額日斯的部落同樣也是這樣,那些蒙古牧民拿出來的都是些皮毛,他們想換取的是朱慎錐所帶的鹽巴、茶葉、鐵具等等,當然還有布匹這些東西,隻不過相比前者,後者的價格太高了,也太過奢侈,不是普通牧民能夠換到的。
來前朱慎錐做過功課,也了解過大明行商和蒙古人貿易的交換比例。所以定價是早就定下來的,但就算這樣,當他看見這些牧民們聽了朱慎錐定下的交換比例後都露出喜色時,這才回過神,自己這個定價似乎稍低了些。
畢竟是第一次來草原,再加上這個時代的信息蔽塞,朱慎錐所獲得的信息有些出入,再加上大部落大批量的交換價格和普通交換的價格差異,此外還有其他一些因素,朱慎錐之前並不清楚他看似正常的定價實際上比真實的定價要更便宜的多。
可就算這樣,按照這個定價來交易,朱慎錐也是利潤豐厚。要知道在平陽府,一口小鐵鍋的價格在八十文上下,大鐵鍋的價格不超過一百五十文。同樣在平陽府,一張質量上等的羊皮大約是一百二十文,一張同等質量的牛皮價格在三百文左右。
而在這裡,一口小鐵鍋需要用六張羊皮或者三張牛皮來換,大鐵鍋需要十二張羊皮或者六張牛皮才能換到,其中的利潤高達十倍甚至以上,簡直就是暴利。
這還是朱慎錐的定價稍低的緣故,按照正常的定價以小鐵鍋來計算,起碼要七到八張羊皮才能換到。怪不得當朱慎錐宣布價格後,這些牧民一個個麵露喜色,高興的手舞足蹈呢。
雖然在定價上略微吃了點虧,但正是因為如此,額日斯部落的人,包括額日斯本人對朱慎錐一行更親熱了幾分。作為部落首領,額日斯熱情邀請朱慎錐去他的蒙古包裡喝酒。
麵對這樣的邀請,朱慎錐按理是不可能拒絕的。如果拒絕了蒙古人的熱情,等於就是不給他們麵子,尤其是部落首領的邀請。
當然,朱慎錐也記得馬世州的提醒,他想了想後歉意地告訴額日斯,因為他的人手少,眼下又有交易要忙,現在的天氣不錯,倒不如就在這邊由他來做東,煮上一壺好茶請額日斯喝茶。
朱慎錐反客為主的邀請讓額日斯哈哈大笑,他爽快地笑道既然這樣他就不客氣了。當即就讓人把矮桌從蒙古包裡抬出來,然後又在草地上鋪了毛毯,樂嗬嗬地招呼朱慎錐席地坐了下來。
用帶著的茶具擺弄著,朱慎錐請額日斯喝茶,額日斯是見過世麵的,端起茶喝了一口,臉上的皺紋瞬間就舒展開來了。
“好久沒這樣喝茶了,記得上一次這樣喝茶還是好多年前的事呢……。”額日斯放下茶碗不由得感慨了起來。
這話頓時引起了朱慎錐的好奇心,詢問為什麼這麼說。
額日斯大笑著告訴朱慎錐,告訴他自己年輕的時候去過大明,那還是布延徹辰汗在的時候呢。當年自己在大汗手下當過百夫親軍,跟隨大汗進過長城,享受過不少漢人的好東西。
說起這個事,額日斯的神情中滿是感慨,同時又對朱慎錐安慰了幾句,說打仗都是上麵貴人的事,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百夫,這麼多年蒙古和大明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這樣的戰爭不知道有多少。
也許前一刻剛剛打完,後一刻大家又成了好朋友,就像現在的林丹汗一樣,當初繼承大汗的時候也沒少和大明打仗,可這幾年不也和大明握手言和了麼?
再說了,現在的自己已經老了,騎不動馬也拉不開弓,早就不是年輕時候的他了。朱慎錐他們也不是什麼敵人,隻要來蒙古當行商的都是朋友,這是曆代大汗定下的規矩,他可是當過百夫親軍的人,這個規矩自然是明白的。
聽著額日斯的話,朱慎錐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彆看額日斯這個蒙古老韃子貌似粗魯,可能夠當一個小部落首領,而且年輕時候還當過大汗百夫親軍的他是一個心裡敞亮的明白人。
之前朱慎錐拒絕了進蒙古包休息,反而提出請額日斯喝茶,額日斯應該已經猜到了原因。為了安朱慎錐的心,額日斯借著喝茶的機會說了這些話,無非就是拉近關係,並用這種方式放他放心罷了。
交易還在繼續,看著交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朱慎錐心裡也放鬆了不少。
“長老,今年的草原還好吧?”喝著茶,朱慎錐笑問。
“親愛的兄弟,您指的是那方麵?”額日斯笑嗬嗬地反問,小小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神色。
“還能是那方麵,當然是生活了。”朱慎錐笑道“這幾年長城內冬天來的越來越早,這天氣也越發寒冷。想來草原上也是這樣,冬季可不好過呀。”
朱慎錐的話引起了額日斯的感慨,他點頭道“是呀,去年又是連續幾場大雪,要不是我們的部落運氣好,受到了長生天的護佑,這麼大的雪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活下來呢。”
“讚美長生天!”朱慎錐撫胸說了一句。
額日斯也做了同樣的姿勢,感慨地說了這麼一句,放下手後,額日斯旁敲側擊地打聽起朱慎錐的情況,朱慎錐回答之餘也在打聽蒙古這邊的情況。
兩人熱情聊著話,看似說的很是投機,可雙方心裡都明白,許多話都是沒營養的玩意,無非就是相互試探,又相互防備。
誰說蒙古人直性子的?要在以前有人這樣說,朱慎錐或許相信,可現在再說這樣的話,朱慎錐能直接把杯子裡的茶淋到對方的腦袋上去。
額日斯這老家夥簡直就是人老成精了,嘴裡三句不離蒙古人的豪爽和熱情,可言語之間都是試探的小心思。他話裡話外一直都在摸朱慎錐的底,假如朱慎錐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說不定幾句話就給他忽悠了,把老底全露了出來。
但朱慎錐怎麼可能給額日斯輕易忽悠住呢?兩人在試探後都發現對方不是好忽悠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看起來雙方更親熱了許多,但實際上這個親熱的背後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這誰都不清楚。
麵前的茶已喝過一泡,現在已是第二泡。
朱慎錐熱情地提起茶壺給額日斯麵前的杯子倒滿,額日斯笑著撫了下大胡子,正要端起茶杯說話的時候微微一愣,下意識側頭,仿佛在傾聽著什麼,緊接著臉色頓時一變,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就猛然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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