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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監是皇帝身邊的人,也是為了給皇帝辦事。但礦監同樣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貪欲,何況這些沒卵子的宦官對於金錢的**向來比平常人更甚。
朱慎錐和王家村能夠從解州搞到鹽,主要原因就是買通了礦監身邊的人,也就是下麵的一個管事。
身為礦監,替主子辦事時私下撈點錢不是很正常的事麼?所以下麵的管事自然也是如此。這點倒和原本的官員性質沒什麼區彆,唯一的區彆就是礦監再怎麼撈錢,大頭還是孝敬給皇帝的,畢竟沒了皇帝的撐腰,他也當不了礦監。
朱慎錐對於解州的情況非常了解,所以他聽完夏冬的話後心裡就有了判斷,所謂的軍中需求加劇恐怕是托詞,要知道這兩年山西北邊太平的很,自林丹汗和朝廷達成協議後,邊市已開,大家好久都不打仗了,既然沒有交戰,哪裡談得上什麼軍中需求。
如今大明唯一有戰火的地方是在遼東,薩爾滸之戰後遼東局勢為之大變。現在明軍因為戰敗的緣故轉攻為守,如果說是遼東的話的確如此,可遼東的問題又關他們山西屁事?
就算用鹽,遼東那邊用的也是長蘆的鹽,兩地離著老遠呢。
長蘆是三大鹽場之一,出產的鹽遠超解州這種小地方,如果連長蘆鹽場都滿足不了遼東戰事需求的話,那麼整個大明恐怕老百姓連鹽都吃不上了。
解州的鹽出產向來都有定數,所謂定數也叫“正鹽”,在定數之外的叫“餘鹽”。
用簡單的話來解釋,就是計劃內和計劃外的區彆。正鹽是正大光明做在賬上的,餘鹽就是賬外的,朱慎錐他們乾的是私鹽買賣,拿的鹽其實就是計劃外的餘鹽。
餘鹽完全可以由礦監和下麵的管事自己做主,價格也比正鹽便宜許多,又稱“成本鹽”。可偏偏這個時候夏冬告訴朱慎錐解州那邊明年拿鹽恐怕會有變,又找了一個聽起來就不怎麼靠譜的軍中需求理由,這背後真實的原因是什麼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思索了片刻,朱慎錐對夏冬道“這樣,這一次你就不用去了,帶上幾個人即可去一趟解州,趁現在還沒變趕緊弄一批鹽回來,正好這回走貨,庫房那邊也騰了出來,運回來的鹽直接入庫封存,等明年開春視情況再定。”
夏冬也是這麼考慮的,聽朱慎錐如此安排自然讚同,當即點頭答應。
交代完這事,朱慎錐又調整了下明天出發的人數,分出部分給夏冬帶著去解州,等交代完後,王晉武就忍不住了。
“六哥,這回去帶上俺唄!”
朱慎錐一愣,目光下意識朝著舅舅王榮望去。
王榮衝朱慎錐點點頭“晉武也不小了,這次又分了人去解州,就讓他跟著去吧。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也是應該讓他跟著曆練曆練的時候了。”
聽到王榮這麼說,朱慎錐心裡明白舅舅的意思了,而且王晉武是自己的表弟,雖然人有些莽,但要論拳腳功夫卻是一把好手,這次過去走的路又是常走的道,也沒什麼風險,帶著他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所以朱慎錐也沒拒絕,隻是當著大家麵和王晉武約法三章,在家大家是兄弟,可出了門就不一樣了。他們乾的可不是普通買賣,上了路朱慎錐說東就東說西就西,一切行動必須聽他指揮絕不能擅自行動,如果王晉武做不到的話還是彆去的好,假如他非得去,這些醜話就說在前頭,到時候王晉武要是犯了錯,他朱慎錐可不會看在表兄弟的麵子上輕易饒過這小子。
“六哥,俺可以發誓!路上俺保證聽你的!”王晉武見朱慎錐肯帶他上路,當即興奮的臉都紅了,拍著胸口賭咒發誓。
“你小子記得,出去跟著你六哥好生學著,你六哥讓你乾嘛伱就乾嘛,要是在外闖了禍,彆說你六哥要罰你,等回來老子非得把你小子腦袋擰下來當尿壺!”王榮瞪著眼珠子提醒。
“舅舅,這不至於,再說了您要表弟的腦袋乾嘛?這麼大一個玩意放床邊晚上您就不覺得瘮得慌?”
“哈哈哈!”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連王榮也笑的連連搖頭。
飯桌上主要是聊事,聊完正事大家吃飯。
因為明天要啟程,大家沒喝什麼酒,準備好的那壺酒也就喝了兩口意思意思,等用飯後,各自起身回去,約好明日清晨出發。
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朱慎錐醒來後和王榮父子一起用了早餐,隨後帶上行囊就去了村口。
到村口,人已經到齊了,除去朱慎錐、王晉武和昨天見過的王初二、王貴、王銀生外,還有十六個年輕人。
這十六個年輕人中一個姓夏,還有一個姓趙,其餘的全是王家子弟。
姓夏的後生是夏冬的二叔家的,也就是他的堂弟。姓趙的後生是鐵匠趙大家的侄子,他們也都是王家村的人。
大夥都已做好了準備,見朱慎錐來了連忙上前行禮。
朱慎錐擺了擺手,先看了看他們的準備情況,一圈轉下來後頗為滿意,畢竟這種活他們不是第一次乾了,兩年下來已成了行家老手,一切都妥妥的。
“舅舅,家裡這邊還拜托您多盯著點。”
“家裡儘管放心,你們此去一路小心。”王榮正色點頭。
衝王榮拱了拱手,朱慎錐轉過身去,對大夥道了一句“出發!”
眾人應了一聲,接著趕著驢騾,挑著擔子,默不作聲地沿著村口的小道漸漸遠去。
走私鹽,是很冒風險的,朱慎錐他們這一次的目的地是東邊的趙村。
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也是有講究的。
趙村位於山西東部,過了趙村再往東就是玉峽關,等過了玉峽關翻過太行山就是林縣,而林縣那邊就屬於北直隸的地界了。
山西走私鹽的人可不少,主要的還是那些大商家。
自老朱在山西實施開中法以來,晉商借著鹽引私下販鹽早就成了常例,而且由於這些晉商的壟斷,許多商路早就瓜分完了。
像朱慎錐和王家村這些小私鹽販子,要想在山西和這些晉商爭奪市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人家家大業大,半官半私,背後還有著千戶所、指揮使甚至邊軍的參將、副將、總兵這些大人物為後台,虎口奪食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正是因為如此,為了安全起見,朱慎錐這兩年可沒少花心思,好不容易選出了兩條私鹽商路,其中一條就是他們這一次走從王家村到趙村的路。
這條私鹽商路不太好走,而且趙村那邊和王家村一樣隻是小小的百戶軍屯村落,需求有限,遠不如其他商路。但這隻是相對而言,對於那些晉商來說得不償失,可對於朱慎錐卻又不同。
朱慎錐他們每次走鹽也不過四五十石而已,這個數額對於普通人來算得上不少,可對於每次以幾百甚至上千石的晉商大戶來說根本就是小兒科。
哪怕量少也是有利可圖的,私鹽的利潤可是極大。
大明朝鹽最便宜的是景泰年間,每斤鹽僅179文,嘉靖年間鹽價在4—5文左右,高時達到10文。
萬曆年間,鹽價常有波動,而且按照南北不同鹽價也不相等,從萬曆初年到如今,各地鹽價都是上漲趨勢,以北直隸為例,如今的鹽價在每斤43文上下。
朱慎錐他們的鹽從解州弄來的成本僅2文一斤,也就是說把鹽運到趙村販出去,其中足有二十多倍的利潤。哪怕這個利潤趙村那邊要分去三成,留給朱慎錐他們也有十幾倍。
這麼跑一趟,獲利大約在200多兩銀子。
這個獲利著實不小,大明的銀子購買力是極強的,二百多兩算得上一筆巨款了。
要知道作為宗室的朱慎錐俸祿全額是三百石,按照後來的折色比例是三成,也就是九十石,再按照萬曆的永為定額製度,折算下來全部到手差不多是45兩銀子,也就是說朱慎錐隻要跑這麼一趟,前後僅一個月的時間就能賺到自己近五年的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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