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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鴉雀無聲,隻有雨水嘩啦。
每一滴雨澆在身上都是透心涼,要洗掉這群敗軍身上僅存的最後一點不甘和不忿。
“分彆關去倉房,明早再行發落。”看見最犟的幾個佰隆人也垂頭喪氣,賀靈川才對閔天喜等人下令,“萬俟豐隨我去西南海灘,把藏在那裡的人揪出來。”
萬俟豐汗顏。早知道自己連退路也被賀島主拿捏住了,他們還奪什麼島?
真是愚者無畏。
發生在颶風天裡的這一場動亂,來如暴雨,去似微塵。
……
去往西南海灘的馬車上,賀靈川問萬俟豐“你們怎麼會蠢到和鹿家合作?奪島失敗,後果你們自己要扛;奪島成功,則百列就有理由攻打你們,搶回仰善群島。”
鹿氏父子和賀靈川簽過轉讓協議,雙方沒撕破臉皮之前,他們也不好公開奪回;
可是萬俟叔侄如果奪下仰善群島,鹿氏父子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他們又沒跟萬俟叔侄公開簽約,隻當這是占島的野人,百列有權拿回祖產。
萬俟豐直歎氣“我說了好幾遍,但老叔執拗不聽。他認為奪下群島之後,也不怕百列來攻了,管什麼協議不協議。”
太軸了。
一軸就軸一窩。
賀靈川搖頭“你們的上島流程呢?”
這麼多佰隆人登島,從船老大到碼頭都沒察覺異常?不太可能。
萬俟豐招認“我們沒有乘坐固定航班,老餘找來幾十條船,把我們分批偷運到索丁島南部登陸。相比北部碼頭,這裡人煙稀少,隻要避開衛兵的偶爾巡邏就好。”
“衛兵的巡邏時間,你們也搞到了?”
“是老餘搞到的,他說守衛一天隻逛到海邊三次。”
老餘就是百列鹿家派進仰善群島的奸細。賀靈川知道,隻要群島持續招人,這情況就難以避免。
“三次?”他嗬嗬一聲,“摸得倒挺透徹。”
這個巡邏次數明顯少於規定要求,看來守衛偷懶了。
平時這裡除了礁岩和大海,什麼也沒有,他們也就懶得過來。
守衛也是人,島主看不見的地方,他們就懶得下功夫了。
“黑頁島上有幾個老漁民,今早看天就說,颶風今晚一定登陸。”雨水打在臉上,萬俟豐舔了舔唇,“老叔就說天助我也,行動提前。”
賀靈川皮笑肉不笑“你們還真會挑時候。”差點就真給他添堵了。
萬俟豐猶豫一下才道“其實我想另覓容身之地,隻是……”
隻是難拂萬俟鬆的養育之恩。
“他挾恩圖報,你就要賠上手底下這六百人性命?”賀靈川問他,“哦,再加上幾百家眷,那就是千餘條人命了。孰輕孰重,你心裡沒數兒麼?”
萬俟豐垂首不語。
敗了就沒啥好說的,認真聽訓吧。
自己好像還比賀島主年長幾歲,這把年紀怎麼好像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萬俟鬆比你有魄力,也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賀靈川淡淡道,“隻是他挑錯了對象,運氣也不太好。”
“……是。”
賀靈川看著他歎了口氣,決定點醒他
“你老叔想打的是信息差,在他對我、我對他都不了解的條件下一把梭哈,也是個辦法。我覺得,在收益特彆巨大的前提下,像他那樣的亡命之徒傾其所有、一把定勝負,看似魯莽,其實有他的道理。”
在賀靈川看來,萬俟鬆的做法,其實有其內在邏輯支撐。
“如果采用這種打法,你們出手的最佳時機就是剛被招入仰善群島的時刻。如果運氣好一些,直接上手就乾,打我一個措手不及。那時說你們是莽夫也好,說你們是戰士也罷,未嘗沒有機會。”賀靈川看了萬俟豐一眼,“遺憾的是,你們並沒這麼做。我想,原因在你。對麼?”
萬俟豐咽了下口水,的確是這樣,賀島主又說中了。
為什麼賀島主總能說中?
賀靈川給他倒了一杯酒,萬俟豐口渴得緊,仰頭就喝光了。
“萬俟鬆的打法,你始終覺得不穩妥,擔心風險太高。你更想要一個風險又低又穩健,甚至沒有風險的戰術。”賀靈川分析他的心理,“但是你根本就提不出戰術,你腦子裡麵全是顧慮!在戰鬥打響之前,你甚至因為顧慮太多而臨陣撤兵。嗬,臨陣換將都是大忌,更不用說臨陣退縮了。萬俟鬆的失敗,有一半是你的功勞。”
萬俟豐被他說得抬不起頭。額頭上的水滑進脖子,也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
是的,戰術都是老叔提的,他自己隻有否定和不讚同,卻提不出全新或改進的主意。
“我並不是說你參與伏擊就會贏,而是哪怕在旗鼓相當的情況下,你這種人無論打什麼戰役都很難贏。”賀靈川搖頭惋惜,“你空有一身武藝卻根本不會打仗,隻可憐那幾百名勇士冒死都要跟著你。”
坐在一邊充當啞巴/護衛的呂秋緯聽到這裡,真心同情起萬俟豐來。
主公的刀子嘴能把人說到羞愧自儘。看萬俟豐一臉的生無可戀,已經滿滿都是羞愧;他怕主公再講下去,人家就要更進一步了。
賀靈川還在持續輸出“你們之前輸給了雅國人、現在又輸給了我,還能保命都算是萬幸。再看你在這場戰鬥中的表現,我覺得你們不會有彆的機會了,就算去到彆處也不過是換一種死法,真不如讓我親手了結你們,免得再去禍害他人。”
懷中攝魂鏡怪叫道“好好,殺人還要誅心,不愧是你。”
萬俟豐猛地抬頭,驚愕道“賀島主,您下棋時說過……”要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將功贖罪。
賀靈川抬手打斷他“我記得自己說過什麼,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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