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玩意兒也漲價,一把采棕的鐮刀批發價居然能上一百文!
也就是兩片破木把,中間再夾刀片,正常情況下都用不上四十。仰善人去買,談來談去壓不到八十文。
氣得丁作棟叫人在刀鋒港和村鎮挨家挨戶去收購舊鐮刀。不求多新,頂用就行。
其他的農具就不用說了,找誰買都是死貴。
問題是百列和刀鋒港的大小商團商幫都賣這個價,仰善人有時找本地鐵匠鋪定購,前一天才談好價格,後一天人家就來退單說不賣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丁作棟私下找商人打聽,對方明說了,“上頭要求抬高賣價”。
上頭是誰,他也不知道。
另外,慶國和百列正往牟國運送物資,牛馬騾子都是運力。有力氣的牲口本身就很貴,官方采購量大漲,這價格當然也就上去了。
直到現在,仰善群島的運力也是短缺的。
丁作棟又道:“我按您的要求,暗中聯係鹿老三鹿振連買牲口和靴子,聯係鹿老六鹿振先買石材和糧食,果然價格還能下去不少。”
這兩人是鹿振聲的堂兄弟,也都是族老,雖然挺年輕。
鹿家是百列領主,有特權的又不止鹿振聲父子。
但凡是姓鹿的,手下都有些產業,賺不賺錢另說。
領主要求商會統一抬價,普通商人哪敢不應?有能力在這種戰線上刨個洞出來的,隻有鹿家自己人。
說到這裡,丁作棟出去一趟,拿了個錦盒進來:
“這是鹿老三送給您的禮物。”
盒子裡是一雙暗棕色的快靴,斜邊是鎏金線嵌孔雀石,有低奢的美感。
這靴子是件法器,不僅水火難侵,還自帶掠影神通,穿上它的人跑起來就像一陣風,輕靈得很。
賀靈川往腳上一套,靴子自動合腳。走兩步,異常舒適。
“好東西啊。”不一定貴,但很實用,“鹿老三還真是有心人。”
“我們撤掉其他商會的訂單,專門在他那裡買了四百匹牲口,又訂了一千多雙戰靴。鹿老三半年都未必做成這麼一大單生意,樂得合不攏嘴,親自來接見我。”丁作棟笑道,“要我說,鹿老三比鹿振聲會做人,隻是在家族裡被壓製,沒什麼機會罷了。”
賀靈川想起馮管家說過,鹿老三家的“老破大”宅子,還有夜裡沒事就跳過井口嚇人玩兒的黃鼠狼……
以及鹿老三夫婦那幾句抱怨。
雖知主家可能在對付仰善群島,但誰也拒絕不了送上門的好處、拒絕不了白花花的銀子,尤其是這麼缺錢的鹿三家。
他笑道:“看來,陶然的消息很準。鹿振聲父子把最好的產業都抓在自己手裡,隻給族叔和堂兄弟們分點邊角料。族人想過好些,必須仰仗鹿振聲鼻息。”
嶸山人陶然潛在鹿振聲家中打探消息,時常往這裡傳話。
賀靈川相信鹿家對仰善群島肯定也這麼乾,雙方扯平。
“偏偏鹿老三和鹿老六有自己的產業,有時動了鹿振聲的利益,就鬨得不愉快了。”賀靈川目光微動,“既然這樣,我給他們再加一把火。老丁,你替我送兩張請柬,我請這兩頭老鹿在千賓樓用飯。”
他找這兩個鹿家族老,可不止是為了買東西省點錢。“也是時候接觸其他鹿家人了。對了,聽說鹿老六的一雙兒女很爭氣?”
“是啊,不過不是鹿老六訓練,而是老丈人苗安親手帶出來的,據說修為武藝都不錯。”
賀靈川點了點頭。想鞏固自己的地盤和實力,聯姻是最好的途徑之一。鹿家作為傳承多年的古老家族,深諳其道。
“苗安常年帶兵守在百列東部,去年跟雅國作戰受了重傷,百列的防線被擊潰,隻能賠款求和。不過鹿老六的女兒,也就是苗安的外孫女鹿飛煙,十五歲就上陣殺敵,幾場仗打下來戰績不錯。鹿老六跟我吹,去年鹿飛煙在苗安軍中任左前鋒,苗安受傷後,她掩護主力撤離相當出色,但軍隊沒打勝仗就沒法子大肆渲染。”
“那是有些本事。”賀靈川自己也帶兵打仗,深知撤退比進擊更難管控,那時己方失利、軍心動搖,誰也沒心思戰鬥,一不小心就潰逃成風,就是所謂的“兵敗如山倒”。
這種情況下,掩護主力的、留下斷後的,都得有兩把刷子。
“據說‘飛煙’這個名字,還是她自己改的。”丁作棟接著道,“至於鹿老六的兒子鹿慶浜,早先遊學靈虛城,今年才回到百列。”
“我就說這名字有些耳熟。”賀靈川撫著下巴,“仿佛從前見過聽過呢。”
懷裡的鏡子立刻提醒:“靈虛城!你在靈虛城見過他!”
賀靈川還能在哪裡見過鹿慶浜?當然是靈虛城。
那段時間他跟靈虛太學的各國學子們白日縱酒,不對,是高談闊論,很是結交了一些友人。鹿慶浜雖不在他結交之列,但他記得這個名字,也記得鹿慶浜跟其他學子一起,向他敬過酒。丁作棟一提,他就對上號了。
甚至鹿慶浜結束學業、返回百列的原因,賀靈川都能猜個七九不離十:
和其他學子一樣,被方燦然發動的靈虛事變影響了唄。
個人的命運,在時代麵前不值一提。
“老鹿家這一輩還有幾個人才,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孱弱,不錯不錯。”
“隻可惜他們都被掩在鹿慶林的光芒下,黯然失色。”丁作棟笑道,“鹿老六一邊為兒女驕傲,一邊心裡頭還有些不服氣,雖然沒表露出來,但我能察覺到。”
在百列保家衛國的是他嶽丈,出生入死的是他一雙兒女,但鹿振聲現在是本家,全族最好的資源和名望都給了鹿振聲的次子,而鹿慶林人在牟國。